“父皇?”劉玨一愣。


    “陛下?”霍去病也一愣,“陛下不是該在紫殿與舅父商議國事嗎?”未來的及細想,劉徹已是疾步走入殿中,衛青緊隨其後。


    “兒臣見過父皇!”劉玨躬身行禮。


    “霍去病見過陛下!”霍去病亦是伏地叩首行禮,劉徹隻是冷冷地瞟了一眼,便徑直從霍去病身邊走了過去。


    “霍去病如何會在此處?”想起昔日霍去病和劉玨在大殿中歡喜相視的神情,又見案幾上盛放糕點的陶盤,裏麵還有些許吃剩的點心,劉徹心中更多了幾分猜測。


    衛青忙上前迴道:“陛下,去病是跟著臣一道來的甘泉宮。”


    “朕是問他如何會在蘭池殿,玨兒?”劉徹的目光越過衛青望向劉玨。


    “父皇…”劉玨不由臉上一紅,不知該如何迴答,霍去病伏首迴道:“迴陛下,去病在紫殿外等候舅父時,有宮人前來說是長公主召見,去病到了殿中才知曉並無長公主召見一事,正準備離去之時陛下便就到了。”


    “哼…”劉徹不置可否,眼神卻看向劉玨,劉玨上前道:“父皇,正是如此,玨兒也不知何人前去傳話讓霍去病來兒臣殿中。”


    劉徹聞言依然不置可否,隻是望向劉玨的眼神越發顯得意味深長,這倒讓劉玨頗不自然,不由地垂眸立於一側默不作聲。


    “衛青,你且帶他迴去,朕自會處理此事。”殿中沉默良久,劉徹對衛青言道。


    衛青亦未料到帶霍去病前來竟會是這番光景,當下也不便再多說什麽,隻應了聲諾,便帶著霍去病行禮離去。


    “玨兒,你身為大漢朝的長公主,自當言行謹慎,而今與襄兒婚約在即,更應自善其身,可知否?”當殿中再無其他人,劉徹方才出言斥責道。


    這一番話雖無嚴厲之詞,但對自幼受寵的劉玨而言卻不啻為重責之言,當下便淚盈於睫,隻抑聲言道:“諾!”


    劉徹素來寵愛這個女兒,見此情形也不忍再多責備,隻微微頷首似是自言道:“朕也該與你母後好好商談一下你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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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風拂過,山間更是涼爽,星月皎皎,甘泉宮靜謐一如處子。


    “子夫,玨兒和襄兒的婚事你怎麽看?”青銅燈盞中燭火微微搖曳,劉徹若有所思地問道。


    衛子夫聞言微微一怔,柔聲道:“陛下,玨兒和襄兒的婚事乃是指腹之約,陛下何以有此一問?”


    劉徹蹙眉言道:“今日衛青帶了去病入甘泉宮,去病趁著衛青與朕商議國事之隙,私下前去蘭池殿會見玨兒,好在此事朕知曉的早,否則…朕都不知該如何向皇姐交代。”


    “去病…和玨兒在宮中私會?”衛子夫聞言一驚,想起先前兩人相處的情形,心中越發不安了起來。


    “是啊…”劉徹點了點頭,道:“朕也沒想到他們竟如此大膽敢在宮中私會,被朕撞破後無法自圓其說,竟編個謊言說是有宮人給去病傳話,讓他去蘭池殿見玨兒,而玨兒竟也推說不知何人傳話。此事何其荒謬,若非這二人私下相約,誰會中間傳話?定然是不知該如何向朕交代,這才草草尋了個由頭。”


    “陛下是說,玨兒與去病皆不承認私會之事嗎?”衛子夫聽罷陡生疑慮,不由問道。


    “私會之事定然不會承認!”劉徹道,“難不成皇後還真相信不知有誰在中間傳話嗎?”


    衛子夫並未應聲,卻又問道:“陛下是如何知道去病去了蘭池殿找玨兒呢?”


    劉徹微微思索,道:“朕與衛青在殿內議完國事,便想與他一道去山間走走,衛青出來不見去病,便問起左右宮人,有宮人言去病曾問及玨兒居於何處,朕一聽便趕緊去了蘭池殿。果不其然,兩人在蘭池殿相談甚歡,去病還在玨兒那裏用過吃食,若非朕與衛青尋了過去,這二人之事朕還懵然不知。”言罷,劉徹徐徐歎了口氣,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衛子夫聽過心中亦是輕歎,雖然她早有察覺,但憑著對兩人品性的了解,當不會做出私下相會之事,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此事呢?”衛子夫眼中亦有憂色。


    “玨兒呢,性子要強,朕說不得重話。”說起這個心愛的女兒,劉徹的口氣好似尋常人家的父親一般舍不得半分責備,“還是你去和玨兒好好說一說,畢竟也是待嫁之身,言行自當謹慎。”


    “諾!”衛子夫頷首相應,繼而離座伏地請罪道:“此事亦是妾身管教無方,請陛下責罰!”


    劉徹罷了罷手,道:“玨兒畢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在所難免,起來吧!”


    殿內帝後二人好似尋常夫妻般在憂心著女兒家長大的心思,殿外夜色沉沉,山巒在濃重的夜色中起起伏伏,綿延至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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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玨兒!”次日一早衛子夫便來了蘭池殿中,劉玨見母親這麽早過來,心內早就知曉是為何事,故而未等衛子夫開口相問,便道:“母親可是為昨日霍去病之事而來?”


    見衛子夫微微頷首,劉玨便直言道:“母親,我與霍去病之間清清白白,絕無私會一事,當真不知是何人在中間傳信,方會令父皇認定我與他在殿中相會。”


    “果真如此嗎?”衛子夫望著劉玨問道。


    “是的,母親!”劉玨迎上衛子夫的目光,眼神清澈,“我都不知他來甘泉宮,又怎會與他私下相約呢?”


    衛子夫點了點頭,道:“昨日聽你父皇說起此事,母親亦是不信,你與去病的品性母親是知道的,但你父皇也不會無故冤枉於你,是否其中有些曲折呢?”


    劉玨搖了搖頭,道:“昨夜玨兒將此事又細細想來,蹊蹺之處在於究竟是何人假傳口信,誆騙霍去病來我宮中,若無此人便也不會有昨日之事。”


    “玨兒…”衛子夫牽過劉玨坐在身側,柔聲道:“且不管昨日之事,你告訴母後,你與去病是否生情?”


    劉玨未料到會有如此一問,當下便是一怔,半晌方紅著臉點頭道:“此事與他無關,是玨兒自己一廂情願。”


    “玨兒曾在上巳節那日送給他一塊玉玨,事後想來此行甚是不當,於是我便修書一封,言明玉玨之事乃是我率性而為,讓他不必介懷,爾後遣了小玉送至舅父府邸,將信件親手交與他手中,之後便再無來往。”劉玨說起昔日之事,眼中坦坦蕩蕩,並無半分遮掩,“但昨日之事,絕非玨兒所為,母親若是不信,盡可去查。”


    “玨兒,母親怎會不相信你呢?”衛子夫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心裏裝了這許多事,為何不對母親說呢?”


    劉玨眼中似有淚滴,苦笑低頭,緩緩言道:“玨兒與曹襄的婚事是父皇早就定下的,玨兒心中難受,也是玨兒一人難受,告知了母親,便是兩人為難,這又是何苦呢?”


    衛子夫眼角有淚,攬過劉玨輕聲說道:“我的好玨兒...你若告訴母親,便多了一人商量,怎樣也好過你一人獨自為難。”


    輕輕歎著氣,衛子夫又道:“既再無來往,又是何人知曉這段往昔,假傳口信讓去病前來蘭池殿呢?”


    “此事玨兒亦是不解,連小玉也僅是傳信之人,並不知內情,再者當日假傳口信之人也並非小玉。”劉玨似在迴憶,似在思索。


    “小玉...傳信...”衛子夫自忖道,“莫非小玉傳信時,已被他人發覺端倪?”


    劉玨端坐了起來,蹙眉言道:“待我將小玉喚來一問。”


    不多時小玉便被喚至跟前,劉玨一臉凝重,道:“小玉你好好想想,那日我讓你送信至侯府霍公子處,可曾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情?”


    小玉低頭思索了良久,吞吞吐吐說道:“有件事,不知算不算特別…”


    “何事?”劉玨不由急道,“你快說!”


    “當日奴婢曾在途中遇到曲台殿的劉夫人,奴婢行過禮後便行至北宮門出宮,孰料在宮門口奴婢一摸內袋,驚覺公主交給奴婢的信件竟然不翼而飛,當即便嚇出一身冷汗。奴婢想著許是來的路上不小心丟失了,正打算折返前去尋找,便見劉夫人身邊的侍婢匆匆前來,見著奴婢便問是否丟失了一封帛書。奴婢忙應是,她便從袖中拿出帛書交給奴婢,奴婢對她千恩萬謝,並詢問帛書如何在她手中,她道是奴婢俯身行禮時所遺漏,劉夫人見了便讓她匆匆尋了過來。”


    聽小玉這麽一說,衛子夫的雙眉越發蹙了起來,劉玨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小玉繼續說道:“奴婢當時在心裏叩了一百個響頭,多虧了劉夫人菩薩心腸,若是弄丟了公主的書信,奴婢萬死難辭其咎。”說起這段往事,小玉帶著一絲慶幸,在她心裏一直感激遇上了貴人。


    “好了,小玉,本宮都知曉了。你下去吧,此事你莫要向任何人提起。”衛子夫囑咐道。


    “諾!”小玉應了聲便屈身退了下去。


    “母親…”劉玨眼中愈發的疑惑,衛子夫卻好似明白了過來,道:“看來此事與劉夫人有關。”


    “劉夫人?”劉玨道,“便是那個淮南翁主嗎?她為何要如此?”


    衛子夫緩緩言道:“若是你與去病在蘭池殿私會,而又被你父皇撞見,依劉夫人所想,你父皇必然會遷怒於我,責我管教無方。且日後你姑母若是知曉了此事,也會因此與你我生隙,凡此種種弊端,不一而足。”


    劉玨憤然道:“母親,這劉夫人如此手段,恐怕非為良人,不如告知父皇此人所為,也免得日後多生波瀾。”


    “不可。”衛子夫搖搖頭道,“若是將始末原本告知你父皇,必然牽出你與去病的種種過去,還是不說為好。”


    “如今既知曉劉夫人為人,日後定要多加小心。”衛子夫好生安慰著,繼續說道:“隻是玨兒你大婚在即,以後言行舉步都要多加拘束,不要給他人可乘之機。”


    “玨兒明白,母親放心。”劉玨認真說道,她知道要忘卻一段感情,時間會是一劑良藥,一切都會慢慢過去,也會慢慢好起來。


    “好…”衛子夫望著劉玨微笑點頭,她相信自己女兒一定可以妥善處理好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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