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夫,請留步!”未央宮內,韓嫣正步履匆匆突然被人喊住。


    韓嫣止住腳步,扭頭一看,隻見是一名宮婢打扮的女子,韓嫣看著麵生,不由詫異道:“姑娘喊得可是在下?”


    女子點了點頭,上前說道:“韓大夫,我乃長樂宮奴婢,太後口諭,召見韓大夫入宮議事。”


    “太後有事要召在下商議?”韓嫣一愣,身為上大夫,他的職責是待詔宮中,隨時依皇帝詔命行事,上次因江都易王劉非一事已令王太後心中生隙,此番突然宣召又是為了什麽事呢?


    “姑娘,請問太後宣召在下是為何事?”韓嫣雖不確定這宮婢是否知情,但還是先問一下的好。


    那女子答道:“具體何事奴婢也不清楚,隻聽太後說,事關陛下,還請韓大夫不要聲張。”


    “哦…”韓嫣微微頷首,難怪要遣一名小宮婢過來傳口諭,當下便點頭道:“好!請姑娘迴太後,韓嫣隨後便去。”


    那女子聞言欠身一禮,轉身離去。


    不多久,韓嫣依命來到長樂宮,卻見太後寢殿外平日裏值守的宮人都沒了蹤影,韓嫣心下大為詫異,由此更加不敢停留,疾步走入殿內。


    入殿舉目四顧,卻見周遭空無一人,韓嫣俯身大聲通稟道:“下臣韓嫣奉太後口諭入宮覲見!”半響不見動靜,韓嫣雖覺得不對勁,但又不能就此離開,隻得站在殿內又大聲道:“下臣韓嫣覲見太後!”


    許久,仍是不見王太後出來,韓嫣見狀不敢久留,正欲轉身離去,卻看見殿內東北角的燈柱之下好像斜倚著一個人,僅看穿著應是殿內的婢女,韓嫣不假思索上前問道:“姑娘,發生了何事,為何殿內空無一人?”


    那婢女良久未做迴應,韓嫣急步走近,在婢女肩頭輕輕一拍,道:“姑娘…”


    不料這一拍,那個宮婢竟緩緩撲倒在地,韓嫣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這正是剛才去未央宮通傳自己的女子,隻見倒在地上的她披頭散發,眼瞼出血嘴唇發紺,撕開的衣裳裏露出青紫色的皮膚。


    “啊!來人呐!來人呐!”韓嫣正疑惑宮婢為何暴斃宮中,卻聽見身後一聲驚唿,迴頭一看,隻看丞相田蚡不知何時走入殿內,看著眼前的一幕嚇得臉色發白大聲唿叫。


    “丞相,我…”韓嫣正欲分辯,卻被聞聲趕來的侍衛不由分說團團圍住。


    “大膽韓嫣,竟敢入太後寢宮行兇!說,你到底居心何在?”田蚡望著韓嫣厲聲喝道。


    “丞相誤會了,此人並非韓嫣所害!”韓嫣忙拱手解釋道。


    田蚡冷哼一聲,質疑道:“若非你所害,你如何會在此處?”


    韓嫣解釋道:“丞相容稟,韓嫣奉太後口諭入長樂宮議事,入內良久不見太後,正想離去時卻見此女暴斃此處,韓嫣也不知發生何事!”


    正說話間,殿外傳來太後迴宮的通傳聲,這讓韓嫣又是一驚,不是王太後傳召自己進宮議事嗎,怎麽會才迴宮呢?韓嫣百思不得不解,抬眼處隻見劉陵扶著王太後正徐徐朝自己走來。


    “發生了何事?”王太後見殿內簇著一大群人,不由蹙眉問道。


    田蚡忙上前道:“太後,上大夫韓嫣在長樂宮內行兇,還殺死了宮內一名婢女,正好被臣弟撞見,臣弟這才喊來了侍衛。”


    “什麽?”王太後聞言大吃一驚,不相信地望著田蚡,“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田蚡道。


    王太後的目光轉向韓嫣,厲聲喝道:“韓嫣,你好大的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長樂宮行兇!”


    “太後容稟,此人絕非韓嫣所殺,還望太後明鑒!”韓嫣急忙俯身解釋。


    “人是哀家宮中的人,若非你所殺,你如何會在此地?”王太後的口氣帶著不由分說的質問。


    “迴太後,該婢女未時到未央宮傳太後口諭,言太後有事找臣商議,臣急忙趕至長樂宮,入內良久不見太後,正想離開之時卻見此人暴斃於殿內,臣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韓嫣一五一十地道來。


    “荒謬!”王太後怒道,“哀家何時傳召於你?你這個謊也未免太漏洞百出了!”


    “太後說的是!臣當時也曾懷疑過,太後口諭為何不由長樂宮謁者前來傳達,但此婢女囑咐臣商議之事事關陛下,還請臣不要聲張。”韓嫣道,“如今想來確是漏洞太多,是臣大意了!”


    “哼…”王太後冷笑道,“傳信之人已死,還不是任由你胡說!”


    韓嫣忙道:“太後,韓嫣絕非信口雌黃!該婢女傳口諭時自會有人看見,太後若是不信,盡可傳喚未央宮兵衛前來一問!”


    “好!休說哀家冤枉了你!”王太後臉一沉,“來人,去未央宮走一趟!”


    “多謝太後!”韓嫣道。


    “休要言謝!事情尚未弄清,哀家也是讓你心服口服!”王太後一拂袖,依著劉陵扶著坐下。


    不多時,前去詢問的宮人迴來稟告,“太後,婢女屏兒未時確實去了未央宮!”


    韓嫣正欲長籲一口氣,不料宮人又道:“但他們隻見了屏兒與韓大夫私言數語便轉身離去,並不知二人所談何事。”


    “韓嫣,你可聽到了,莫說哀家冤枉你,除了屏兒,沒有人可以證明哀家宣召於你。如今屏兒已死,你還有何話說?”


    韓嫣思忖片刻,道:“太後此事堪疑,若是韓嫣要殺此人,為何要選擇在太後寢殿動手?又為何動手之時,殿內空無一人?”


    “這…”王太後聞言一時語塞。


    “韓大夫,誰說你行兇之時殿內空無一人?”丞相田蚡突然言道。


    韓嫣一驚抬眼望去,隻見田蚡對王太後躬身言道:“太後,今日臣弟來長樂宮問安,剛入太後寢殿便見韓嫣捂住此女口鼻,臣弟見狀大聲質問,韓嫣慌亂之下鬆開雙手,但此女子早已氣絕身亡。”


    “丞相,你為何冤枉於我?”韓嫣聞言憤然道,“丞相入殿時,此女子已是倒在地上,你怎會見我捂住她的口鼻?”


    “二弟,你所言是否屬實?”見二人各執一詞,爭執不下,王太後不由問道。


    “太後,臣弟何時在太後跟前說過謊?”田蚡言辭懇切地看著王太後,語氣一沉,“臣弟與韓大夫毫無過節,為何要冤枉於他?再說韓大夫乃是陛下身邊的紅人,若是臣弟冤枉他,陛下也不會饒了臣!”


    “丞相,你…”望著田蚡的振振有詞,韓嫣有口難辯。


    王太後點了點頭,對韓嫣厲聲道:“韓嫣,上次天子副車一事,哀家已經放了你一馬。如今你又到哀家宮中行兇,此事鐵證如山,容不得你抵賴,人命昭昭,休怪哀家無情!”王太後素來信任自己這個弟弟,加之與韓嫣有隙在先,聽了田蚡所言心中早已深信不疑。


    “來人!將韓嫣投入廷尉府查辦!”王太後大聲道。此言一出,田蚡與劉陵視線相接,臉上都露出了不易察覺的笑容。


    “且慢!”聞訊趕來的劉徹匆忙入殿,聞言疾步走至王太後跟前,俯首道:“兒臣見過母後!母後,兒臣剛聽聞此事,兒臣絕不相信韓嫣會在長樂宮行兇,還請母後明察!”


    王太後聞言不悅道:“陛下,如今證據確鑿,難不成是哀家冤枉了他?”


    “母後,兒臣絕非此意,隻是此事疑點重重,還望母後容兒臣詳查!”劉徹沉聲言道。


    王太後道:“此事經過都已清楚,還有何疑點?”


    劉徹言道:“母後,韓嫣若要殺死這名宮婢,為何要選在殿內動手?此其一。人若真是韓嫣所殺,動機何在?此其二。其三,為何韓嫣行兇之事,殿內竟空無一人,這豈非太過巧合?”


    “陛下所提前兩個疑點,哀家無法迴答,但這第三個疑點,你舅父可以解答。”王太後不疾不徐說道。


    “舅父?”劉徹聞言眼睛一掃,見田蚡在側,便問道:“丞相如何作答?”


    田蚡躬身上前,道:“陛下,剛才老臣已經和太後說過此事,韓大夫行兇之時,恰好被老臣撞見,但可惜老臣已經無力阻止。”


    “什麽?”劉徹一蹙眉,質疑道:“確是丞相親眼所見,行兇之人是韓嫣無疑?”


    “確是老臣親眼所見。”田蚡道,“老臣入內時,隻見韓大夫捂住此女口鼻,老臣雖大聲唿叫,卻也晚矣!”


    劉徹聞言目光望向韓嫣,韓嫣默默搖了搖頭,劉徹看了看田蚡,大聲道:“傳仵作!”


    仵作須臾便到,一番查驗後,屈膝稟道:“啟稟陛下,太後,此婢被人從後麵捂住口鼻,窒息而死,死亡不到一個時辰。適才下臣仔細查看了屍體,發現她已有身孕月餘。”


    “什麽?”仵作之言令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韓嫣急忙下跪道:“陛下,太後,此事韓嫣絕不知情!”


    “你可查驗仔細了?”劉徹見狀嚴聲質問道。


    仵作道:“迴陛下,下臣查驗仔細,確認無疑!”


    “哼!你不知情,還有誰知情?”王太後望著韓嫣冷笑道,“難怪你要急急趕來哀家宮中,定是你與此婢有染,相談無果之下一時情急殺人,你還有何話說?”


    韓嫣道:“太後,臣百口莫辯,但是臣絕沒有做過此事!”


    劉徹心中雖然相信韓嫣清白,但眼下所有證據均是直指韓嫣,一時之間也是一籌莫展,沉思片刻,劉徹言道:“母後,此事容兒臣徹查,韓嫣先行收押廷尉府,待事情水落石出後,兒臣定給母後交代!”


    “陛下,事到如今,你還要徹查!”王太後麵罩寒霜,不悅道:“好,哀家就給你時間,容你徹查,若事情真是韓嫣所為,定斬不饒!”


    劉徹看了一眼韓嫣,應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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