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孝禮期滿,各諸侯王與列侯紛紛返迴封國,唯獨淮南王這支,因為王太後的緣故,淮南翁主劉陵留在了京中。畢竟劉陵為一介女流,劉徹對此事也未放在心上,隻當是太後喜歡,便也就依了她的意思。


    但劉陵不這麽想。自從在長樂宮見過劉徹,她留在京城的初衷就不僅僅是幫助劉安打探信息,聯絡各方勢力了,一個更大膽的想法在她的腦中盤亙已久,那就是要讓當今的皇帝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試想一下,若是當今天子成為她的入幕之賓,那淮南國舉事與否也就變的無足輕重了,畢竟到那時,憑她與皇帝的關係,淮南國也就不僅僅隻是偏安一隅的彈丸之地了。倘若…她的肚子再爭氣點,皇後…太子,也不是不可以,畢竟眼下東宮無子,焉知將來這儲君之位不會落在她劉陵頭上?


    有了這些新的想法,劉陵開始了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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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閩越王駱郢起兵攻擊南越,南越王遣使者入京求助,奏章在此,請陛下過目!”宣室殿內,百官泱泱,劉徹頭戴冕冠坐於金殿之上,自竇老太後歿,他終於有了真正的、至高無上的天子之尊,尚書令躬身將木牘呈上。


    一旁的侍郎接過奏章,呈於劉徹麵前的長案之上。劉徹打開一看,隻見南越王趙胡在牘上表示,閩越和南越都是大漢屬國,不應互相攻擊,閩越此次雖是無端攻擊南越,但南越不應自作主張隨便開戰,故向朝廷上報此事,請聖意定度。


    劉徹看過案牘不禁對南越王的態度大為滿意,隨即便下令從豫章、會稽兩路發兵進擊閩越,援助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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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兮姑姑,父皇怎麽還不來呢?”昭陽殿中,一個小人兒梳著兩個羊角髻,撲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采兮問道。


    采兮笑道:“長公主,陛下在前殿商議國事呢,等陛下下了朝自然就來看長公主了。”


    “哦…好吧!”小人兒似懂非懂的眨巴著兩隻大眼睛,嘟了嘟嘴低下頭去。


    “玨兒是想父皇了嗎?”一陣聲音從殿外傳來,小人兒眼中立馬有了神采,朝著聲音跑了過去,歡快地喊道:“父皇!”


    “哎呀,我的好玨兒!”劉徹一把抱起小人兒,親昵地靠著臉上,“來,親一下父皇!”


    劉玨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在劉徹臉上輕輕點了一下,劉徹開心極了,指著另一側的臉頰說道:“玨兒真乖!來,再親下父皇!”


    “哈哈!我才不!”劉玨笑得眯了眼睛,拿小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巴。


    “哈哈,玨兒為什麽不願意再親一下父皇呢?”劉徹笑眯眯地問道。劉玨咯咯笑道,“父皇臉上有胡子可癢了,玨兒才不親!”


    “哈哈哈!”劉徹故意用胡須抵在她柔嫩的小臉上,親昵逗道:“親不親?親不親?哈哈哈!”劉玨被胡須紮的又癢又疼,咯咯咯咯笑個不停。


    “奴婢見過陛下!”采兮從後麵追了上來,對劉徹曲膝見禮道。


    劉徹將小人兒放下地來,揮手道:“免禮!衛夫人呢?”


    不遠處衛子夫趨步上前,隻見她眸含春水淡掃峨眉,比未作人婦時更添了幾分韻致,見了劉徹躬身道:“臣妾見過陛下!”


    “母親!”劉玨跑去衛子夫身邊,小小的人兒親熱地依著她,衛子夫輕撫著劉玨,柔聲道:“玨兒啊,對你父皇要恭敬,怎能如此鬧騰呢?”


    “陛下,臣妾在裏麵便聽到玨兒與陛下嬉鬧,妾身管教不嚴,還請陛下責罰!”衛子夫恭聲說道。


    “無妨!”劉徹笑著罷了罷手,道:“玨兒還小,她若不與朕嬉鬧,朕豈不是少了很多天倫之樂嗎?”


    衛子夫笑道:“陛下說的是,可也別太慣著她了。”


    “朕隻有一個孩兒,不慣她還能慣誰呢?”劉徹望向劉玨眉目盡展,如今他是手掌乾坤的皇帝,是大漢真正的天子,但他的血脈隻有一個長公主劉玨,又怎能不將萬千寵愛集於她一身?


    “臣妾說不過陛下!”衛子夫莞爾一笑,對采兮道:“將長公主先帶去偏殿玩耍。”


    采兮笑著應諾,走過來牽住劉玨的小手,劉玨揚起小腦袋稚聲說道:“父皇,你一會要過來陪玨兒啊!”


    劉徹笑道:“好,父皇等會就過去!”小人兒聽了這才一蹦一跳,隨著采兮往偏殿去了。


    望著小人兒的背影劉徹收迴目光,坐下道:“子夫在內殿忙些什麽呢?”


    衛子夫笑道:“再過些時日就要入秋了,臣妾給衛青做幾身衣裳,他身上的秋衣還是妾身前些年做給他的呢!”


    “時間真是快啊,又快入秋了!”劉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抬眸言道:“子夫啊,朕聽韓嫣說衛青對軍事頗有天賦,朕已指了名師好生教導他,待他下次入宮你告訴他,有何需求盡管向朕提來!”


    “諾!多謝陛下!”衛子夫謝道,“若非陛下,何來衛青今日,妾身替衛青謝過陛下!”


    “無須多禮!”劉徹含笑道,“你們與朕同氣連枝,朕自當如此!”


    “陛下!”衛子夫忽然粉臉含羞,婉聲道:“妾身還有一件喜事要告知陛下!”


    “喜事?”劉徹眉心一動,急切問道:“難道是?”


    “嗯…”衛子夫含羞點了點頭,“陛下,臣妾懷有身孕一月有餘了。”


    劉徹驚喜道:“當真?”


    “昨日太醫已診過脈象,應是確定無疑。”衛子夫迴道。


    “太好了,太好了!”劉徹不住言道,喜不自禁,“這麽多年來朕的後宮無所出,子夫你不僅誕下了我大漢的長公主,還為朕帶來了第二個孩兒,朕真是太高興了!”


    “朕要賞你,朕一定要好好的賞你!”劉徹喜的不知說什麽好,他一把握住衛子夫的手囑咐道:“子夫啊,以後這宮裏大大小小的事情,你都交給底下的人,你隻要安安穩穩地給朕生個太子,便是居功至偉了!”


    衛子夫撲哧一笑道:“陛下,子夫沒這麽嬌慣,陛下如此疼惜子夫,子夫已是心滿意足了。”


    劉徹眼中含笑,柔聲道:“還是仔細些好!”


    “好。”衛子夫溫婉一笑,低低點頭應道。


    “陛下,你還記得擷芳殿的田美人嗎?”衛子夫忽然問道。


    “你是說先皇的嬪妃,擷芳殿的田美人?”劉徹的腦中快速地迴憶著,“朕記得,當年你出宮之事便是這田美人應允的吧?”想起往事,劉徹有些印象。


    “是的。”衛子夫點頭道,“當年若非田美人與束姑姑照拂,子夫又何來今日呢?”


    想起當年在擷芳殿的往事,衛子夫撫著腕上的玉鐲感慨道:“這玉鐲子還是當時子夫懷著鈺兒時田美人送的,前些時候臣妾去擷芳殿看望田美人,聽姑姑言道,娘子身子日漸不好,人也愈發地思念故國。臣妾心中不忍,故此請求陛下能念在娘子有恩於臣妾及玨兒的份上,讓她餘生可以重返齊地故土。”言罷,起身對著劉徹盈盈一拜。


    劉徹忙扶住子夫,道:“田美人既有恩於你與玨兒,便是有恩於朕,此事朕定然應允!不日朕便傳旨,田美人體弱多病,特恩準其返還故地。”


    “多謝陛下!”衛子夫心中歡喜不已,欣然道:“若是美人得知陛下如此善待於她,定然感激肺腑!”


    劉徹摟過衛子夫,柔聲道:“無須感激朕,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衛子夫心中一暖,倚著劉徹脈脈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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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田美人便接到上諭,恩準其返還齊國,田美人謝過皇恩,心中對衛子夫感激不已。


    出宮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一大早馬車就候在了宮門外,田美人褪下了宮裝,隻著了簡單的曲裾袍,臉上雖是淡淡峨眉,卻是掩不住的生機。


    “子夫,多謝你為我在陛下跟前求情,自入宮中未曾想此生還有機會重迴齊地,恩德在心,沒齒不忘!”田美人言罷便是俯身一拜。


    衛子夫忙扶起言道:“娘子言重了,子夫何嚐沒受過娘子與姑姑的恩惠,娘子返還故地我心中雖是歡喜,亦是十分不舍,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還望娘子多加珍重!”


    田美人眼圈一紅,握住衛子夫手言道:“嗯,你也一樣,但願上天垂憐,你我還有相見之日。”


    衛子夫眼中有淚微微頷首,望著田美人和束豫動容言道:“但願我們相見有期,娘子,姑姑,你們一路珍重!”


    “子夫,相見有期,珍重!”束豫言罷眼圈亦是紅了大半,能出宮雖是件喜事,但誰都明白,經此一別此生幾乎再無相見之日,可是人世間的事就是如此,即便是貴如帝王,又何曾有過真正的圓滿。


    田美人拭去淚痕,輕輕言道:“子夫,我知陛下待你極好,隻是你身處宮闈,還是要多加小心!”


    衛子夫點頭道:“娘子之言,子夫謹記在心。”一旁采兮遞上一個包袱,提醒道:“夫人,還有這個。”


    衛子夫抹去淚痕,接過包袱言道:“隻顧了難過卻忘了還有這個,娘子,出了宮門須得銀錢傍身,這裏些許首飾與銀兩,你和姑姑日後用的著。”


    田美人忙將衛子夫遞過來的包袱推了過去,輕嗔道:“萬萬使不得!我與姑姑過些時日便到齊地,那裏有我娘家人照應,無須花費銀兩,這個你拿迴去。”


    衛子夫又將包袱推了過去,言道:“娘子入宮多年,此番重迴故地,隔了這數十年,人情世故不比當初,這些銀兩你傍在身側以便不時之需。”


    田美人終是拗她不過,幾番推卻還是將這包袱收了下來。眼見時辰已是不早,再是不舍終是須離別,“子夫,珍重!”田美人與束豫登上馬車,掀起簾子揮手道別。


    “駕!”車夫一聲吆喝,馬兒邁開四條腿朝著東市奔去。


    “娘子,姑姑,珍重!”衛子夫使勁地朝著馬車揮手,宮門外馬車越行越遠,直至消失不見。沉重的宮門緩緩關上,從此宮裏宮外便是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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