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這許多,一日下來竇老太後也乏了,正準備著早些歇息,就聽著“母後,母後!”一陣喊聲從殿外傳來。


    竇老太後聞聲便知道是自己的女兒劉嫖來了,老太後沒好氣地說道:“瞟兒,何事這般大唿小叫?”


    隻見劉嫖拉著阿嬌快步走了過來,輕嗔道:“母後,你今日怎麽也不護著阿嬌?你看她都哭成什麽樣了?”


    竇老太後撇了一眼劉嫖,斥責道:“嫖兒,你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你是說母後老糊塗了嗎?”


    劉嫖半嗔半笑坐下,言道:“母後,您知道嫖兒不是這個意思!您瞧瞧我那心尖子阿嬌,今兒都被氣成什麽樣子了!”邊說邊朝阿嬌招手道:“阿嬌,還不趕緊給你祖母捶捶背,祖母為你的事情可沒少操心。”


    阿嬌依言乖巧地站到竇老太後身後,伸出芊芊柔荑為老太後輕輕捶背,柔聲問道:“祖母,舒不舒服?”


    “舒服,舒服!”竇老太後笑得一臉慈愛。


    看著竇老太後一臉笑容,劉嫖開始進入了正題,“母後,嫖兒不明白您為何放過衛子夫那個小賤人?阿嬌可是惱到現在了!”


    “嫖兒,阿嬌糊塗難不成你也糊塗了?”竇老太後眯著雙眼問道。


    “母後,此言何意?”一向自詡聰明的劉嫖還真疑惑了。


    竇老太後微微一笑,緩緩說道:“當年你父皇寵愛慎夫人,甚至於讓她與本宮平起平坐,風頭可謂一時無二!可如今,天下人隻知我竇漪房,有誰還記得慎夫人?”


    劉嫖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竇老太後接著說道:“宮中的女人不比尋常百姓,大戶人家都會母憑子貴,何況宮闈女子?在宮中位置要坐的穩,沒有子嗣終究是靠不住的,想那慎夫人當初如何風光,可再風光又如何?沒個子嗣,如今還不是黃土一缽?可哀家不同,哀家有太子,太子總有一天會做皇帝,那哀家便是這大漢朝的皇太後!”


    竇老太後見劉嫖默不作聲,便知她已明白了其中利害,更加語重心長言道:“嫖兒啊,阿嬌這事你沒急在點子上,徹兒是當今的皇帝,阿嬌的皇後之位若想在哀家百年之後坐的穩穩當當,沒個子嗣靠的住嗎?今日是有她衛子夫,即便哀家幫你除了她,可明日還會有那李子夫,趙子夫,這一個一個的,你殺的過來嗎?”


    竇老太後的一席話,句句深中要害,說的劉嫖連連點頭:“母後說的是!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得阿嬌的肚子爭氣,否則我豈非白忙一場?”


    “是啊,你現在可明白母後的用心了?”竇老太後笑著說道。


    “嫖兒愚鈍,還是母後思慮周全!”劉嫖深知薑還是老的辣,對阿嬌道:“阿嬌你可聽到了,不是你皇祖母不幫你,你肚子再不爭氣,母親我也沒轍了!”


    阿嬌撅著嘴不發一言,她也知道竇老太後說的在理,但是生孩子這事上一時半刻也急不來,再說了這事也不是靠她阿嬌一人就能成的,如今和劉徹鬧成這樣,還怎麽生孩子?


    “阿嬌啊,那個小賤人如今有了身孕無法行房,這段時間你可得抓緊時間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劉嫖也正色說道。


    “母親,此事你讓我如何抓緊?現在和他鬧成這樣,他都不想見我…”阿嬌委曲說道,心裏特別別扭。


    “這好辦,哀家安排衛子夫入住昭陽殿,這段時間她身懷有孕不能侍寢,徹兒我讓他宿在你的椒房殿。阿嬌啊,你切莫再鬧小性子了,生個皇子才是頭等大事,有了子嗣日後還怕沒有機會出這口氣嗎?”竇老太後細心囑咐道。


    劉嫖聞言不住點頭,殷切道:“阿嬌,還不快謝過你祖母?”


    “多謝祖母,阿嬌知道了。”阿嬌心中暗暗發誓,衛子夫,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陳阿嬌的厲害,這個仇,我會慢慢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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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住昭陽殿已一月有餘,王太後親自指了自己的貼身婢女蘭兒照顧衛子夫的飲食起居,因為太皇太後的懿旨,劉徹不得不宿於椒房殿,但隔了幾日便會至昭陽殿看望衛子夫。阿嬌則忙著到處收羅生子秘方,以助自己一索得男穩固後宮地位,一段時間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這一日長公主劉嫖重金得了一個古方,一早便興衝衝地送至宮中。宮人正伺候著阿嬌盥洗,一個小宮婢梳理發髻不合阿嬌心意,正給阿嬌斥責著。


    “阿嬌,一大早發什麽火啊?”劉嫖笑嘻嘻地推門而入。


    “母親,你過來也不先遣人知會一下。”阿嬌見母親突然到來,不免嗔怪道。


    劉嫖神神秘秘地說道:“嬌兒啊,母親有個好事要告訴你,所以迫不及待進宮了。”


    阿嬌好奇道:“有何好事讓母親如此高興?”


    劉嫖屏退了左右宮人,從袖中拿出一包藥粉,滿臉笑容道:“前些時日我托布臧法師從一位老君山的方士那得了一個失傳已久的生子秘方,依秘方所言你隻要每日酉時與徹兒服下此藥,戌時行歡愛之事,連續數日必有身孕。因著方子裏的幾味藥著實不易找,這幾日可費了我不少心血,這不,一配齊便急著給你送來了。”


    阿嬌羞紅著臉親昵道:“還是母親對阿嬌最好!”


    劉嫖刮著阿嬌鼻子笑道:“母親就你這麽個心尖子,你那兩個哥哥我是指望不上了,最多封個侯了事。嬌兒啊,你可是母親的全部希望,母親還指著我的外孫當大漢朝的天子呢!你可要爭氣啊!”


    阿嬌兩靨生輝,揚聲道:“母親你看好了,阿嬌定然給你生個當皇帝的外孫!”


    聽著阿嬌的話,劉嫖眼中折射出無限光芒。景帝在位時,她長公主劉嫖就不可一世,現在她是皇帝的丈母娘,更是飛揚跋扈,待到她是皇帝的祖母,以後的日子不知要好到哪裏去,隻怕九天聖母都要妒她幾分的吧!


    劉嫖走後阿嬌就忙不迭地張羅起來,雖說離酉時還早,但阿嬌已是急不可耐了。這些年雖是龍床專寵,但不知何故,阿嬌一直不曾懷有身孕,原來還以為是劉徹患有隱疾,但衛子夫的事情擺明了就是她陳阿嬌的問題。如今她若再不加緊,以後也許真連皇後之位都坐不穩了,她陳阿嬌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整個下午阿嬌都在精心準備著晚膳的事情,到了日暮時分香湯沐浴後,阿嬌換了一身紅色窄袖水衫襦裙,更襯得肌膚勝雪,身段婀娜。隻見萬千青絲綰成同心髻,斜斜插了一支翠玉笄,淡淡暗香襲來,好似仙子墜落凡間,美逸脫俗。


    阿嬌滿意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如花玉顏定會讓劉徹心旌神蕩,待兩人喝過溫酒中的藥方,鴛鴦戲水,巫山雲雨,想及此處阿嬌心內一陣漣漪。


    掌燈時分,椒房殿流光溢彩,芬芳縈懷。阿嬌手托香腮,眼看都要酉時了,劉徹怎麽還沒過來?正想著,小黃門前來稟報:“啟稟皇後,陛下口諭,今晚不至椒房殿晚膳,請皇後自行用膳。”


    阿嬌一聽心都涼了半截,冷冷問道:“陛下人在何處?”


    小黃門情知皇後心情煩悶,正想著如何應答,阿嬌喝道:“本宮問你話,為何不迴?”


    小黃門脊背一涼,顫聲應道:“迴皇後話,陛下…陛下在昭陽殿…”


    阿嬌惱的一甩袖把桌上的玉壺摔了個粉碎,厲聲道:“滾!”小黃門見勢趕緊退下,他可是深知阿嬌的厲害,今兒弄不好就是個掉頭的事。


    “這個小賤人,處處都與本宮作對,白白壞了本宮的興致!”阿嬌妒火中燒把東西摔了一地,看著地上一片狼藉,阿嬌的心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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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你趕緊迴宮吧,皇後該等急了。”昭陽殿中衛子夫婉言勸道。


    “不妨,子夫懷了朕的小皇子,身子又不舒服,讓朕多看看你,多陪你一會。”劉徹溫柔說道,對著衛子夫他真是相看兩不厭。


    衛子夫抿嘴笑道:“子夫現在臃腫不堪,陛下可莫要生厭。”


    劉徹摟過衛子夫笑道:“在朕眼中,子夫永遠都是那日在河畔迎風起舞時的模樣,如一支盛放的白蓮,活潑潑地開在朕的心裏。”


    衛子夫心中一熱,揚起臉柔聲道:“陛下還記得那日在河邊的相遇?”


    “怎會忘記?若不是那日與你相遇,又如何會有侯府的重逢與今日的相伴?”劉徹望著衛子夫目不轉睛,眼中盡然柔情,“是了,你可知皇姐如今亦是身懷六甲,前些時日皇姐入宮告知太後,太後歡喜不已,賜了不少東西,你說朕這個皇舅要賞賜些什麽才好?”


    衛子夫歡喜道:“公主懷了孩兒?老夫人若是知曉了,不知要歡喜成怎樣呢!”


    劉徹親昵地刮著衛子夫的鼻尖笑道:“皇姐有孕看把你喜成這般,你可是說說朕要賞賜些什麽給皇姐才好?”


    衛子夫依在劉徹懷中笑道:“臣妾與陛下姻緣皆因公主所賜,如今公主有喜子夫自然高興,若說陛下要賞賜何物,臣妾看陛下自然要賞賜些心愛稀罕之物方能彰顯心意。”


    劉徹點頭道:“皇姐素來與朕親厚,亦幫了朕不少,若說朕的心愛之物…”劉徹低下頭望著衛子夫戲謔道,“你與孩兒皆是朕的心頭肉,你說朕該割舍哪個?”


    衛子夫撲哧一笑,道:“陛下何時變的如此愛戲弄子夫?”


    “哈哈哈!”劉徹笑道,“朕適才所言並非都是戲言,皇姐與你皆是身懷有孕,若是你誕下朕的皇子,皇姐誕下郡主,待他們長大成人後結為夫妻豈不美哉?”


    衛子夫頷首笑道:“若是如此,陛下與公主日後不僅是姐弟,還是親家了!”


    “哈哈哈!此事朕看就這麽辦,親上加親,豈不兩全其美?”殿內笑聲朗朗,窗外月華澹澹,永夜靜好。


    過了戌時劉徹擺駕迴椒房殿,因著上次竇老太後的叮囑,阿嬌恨恨忍下了這口氣。


    但阿嬌的性子終究驕縱慣了,一如陽春下的白雪,容不得半分汙漬,愛即是愛,恨即是恨,喜怒均放於臉上。此般雖說是忍下了這口怨氣,但終究臉上還是寒氣逼人,劉徹見此心知肚明,卻也未加安撫,兩人就這樣各自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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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晨起,劉徹一早便上了朝,阿嬌懶懶起床梳洗打扮。看著蓮花鏡中的自己芳華正茂,想及昨夜之事,不覺輕輕歎了口氣。


    都說女人如花,可花為誰開?如今的自己花姿搖曳芳香撲鼻,卻換不來心上人的一眼垂憐,待似水流年緩緩過,苒苒花期有幾時?每每想到此處,阿嬌的心就生生地刺痛。


    自己與劉徹早過了繞床弄青梅的年紀,可當初劉徹金屋藏嬌的戲言她從不曾忘記,她阿嬌生來嬌貴顯赫,試問天下榮華哪一樣不是信手拈來?什麽皇後之位,什麽母儀天下,她都不稀罕。她要的隻不過是與他兩小無猜恩愛白頭的情分!


    隻是他,那個口口聲聲說要建個金屋子給她的人,怕是早就忘了這份諾言吧?如今新人在側,哪裏還顧舊人心傷?什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統統都是假的!劉徹,若非為你了,我阿嬌要這皇後之位何用?


    一邊自怨自艾,一邊自傷自憐,阿嬌陷入其中不可自持。


    “皇後,早食已經備下了,請皇後用膳!”宮人的聲音打破了阿嬌的思緒,把她拉迴了眼前。


    阿嬌穩了穩了心神,揚聲道:“知道了,去命萬祿傳本宮旨意,請陛下今日至椒房殿用晚膳。”


    他劉徹再負心,自己可不能聽之任之,但凡有重新挽迴的機會,她都要牢牢抓住,更何況如今這大漢朝的皇後,依然還是她陳阿嬌。


    衛子夫,我們走著瞧!阿嬌心中又燃起了鬥誌,依舊精心收拾打扮停當,等待暮色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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