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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小刀一陣狂奔,已經出了花園,突然前麵一人擋住了去路。


    這人一看方小刀,在看後麵的人,隻聽霍楓城叫道:“叔父,青屏在他手裏。”


    來人正是苗熙,苗熙劍眉一豎,冷冷道:“哪裏走?”


    說完,淩空一掌拍了過來,方小刀一手抱著人,一手拿著劍如何能夠抵擋,長劍一揮卻也隻能是花架子,此刻唯有閉目待死了。


    突然,苗熙一聲怒吼,那掌竟然打空了,而且劍竟然刺在了苗熙的胸口。


    方小刀吃了一驚,越過苗熙繼續狂奔。


    奔行一陣,快要出門,突然前麵一白衣女子持劍而立。


    方小刀走近過去,隱約能看到她臉上的兩條淚痕。


    方小刀道:“你也擋我?”


    蘇若瑤看了看方小刀身後追上來的人,拿起了長劍。


    霍楓城道:“蘇姑娘,不值得為這種人可惜,殺了他。”


    方小刀兩條眉毛漸漸的變了形狀,從腰間一抽,用腰帶將被子裏的人背在背上,捏緊了長劍。


    蘇若瑤看著他,甚至不敢相信白天還是好朋友,晚上就要動手了。


    方小刀卻沒有理會蘇若瑤,直接迴頭向著霍楓城道:“霍楓城,請你記住一件事,如果我死不了,一定會來找你的。”說完越過了蘇若瑤,一躍從牆上跳了過去。


    蘇若瑤無力得垂下了手裏的劍,她動不了手。


    霍楓城一路窮追不舍,方小刀卻想如果他一個人追上來,那時候勝負還很難說,可是他總是和一些苗家的人一起追,他根本就沒有這種機會。


    殷晟喝醉了,不過很快他就醒了,因為他聽說,自己的三弟居然是個采花賊,還帶走了苗小姐,打傷了苗熙。


    苗熙坐在椅子上,麵色陰沉。


    殷晟道:“苗前輩,如果此事真的是我二弟所為,我一定綁了他送給你報仇,可如果不是,那就另當別論了。”


    霍楓城道:“你說什麽,事實具在,還有什麽好說的。”


    苗熙道:“都別說了,殷堂主和這位蘇姑娘,請恕我苗某人家門不幸,這就不留了。”


    殷晟道:“我們也沒臉再留了。”


    方小刀看著一動不動的被子很久,終於裏麵的人醒了,方小刀迴過頭去。


    過了一會,後麵的人道:“謝謝你!”


    方小刀道:“是誰幹的?”


    “你迴頭吧,我一直穿著衣服。”


    方小刀迴頭看了看苗青屏,她穿著貼身的衣服,並未赤身,隻是方小刀在苗家是見了她赤腳,所以以為是被子裏的人沒有穿衣服,方小刀小心翼翼試探道:“是霍楓城?”


    苗青屏道:“你說,他為什麽這麽做?”


    方小刀看著苗青屏臉上的淚水道:“我突然知道我爺爺為什麽殺了那麽多人了。”方小刀這句話的意思是,他也想殺人了。這江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人仁慈,有人嗜殺,但是嗜殺的人,未嚐曾經不是好人。


    江湖上有不慈悲的葉慈悲,還有不善良的淨善。


    霜花戒刀飛血影,殺人無數,淨善不是個好和尚,戒疤依舊在,袈裟血染。他幾十年的江湖,一路殺了幾百人,造就了他的惡名。他的惡名,與斷魂穀同在,斷魂穀淨善,聞名令人喪膽。


    穀口抬進來了一個人,淨善走過去道:“陰殺鬼,又是誰死了?”


    陰殺鬼是個臉上黑黝黝的,被火燙過的人,看起來很瘦,卻也很陰鷙。


    陰殺鬼怪笑一聲道:“是冷血鷹手,他剛才在外麵和合手幫一個叫宋臨嶽的打,結果被人刺了個對穿。”


    淨善道:“宋臨嶽算是個很不錯的高手了,合手幫裏,小劍宗武功以匡騰,楊憫為最。而同望幫一脈,則是以幫主郭讓,宋臨嶽,以及後起之秀的殷晟為佳。既然宋臨嶽來了,郭讓未必會來,但是後起之秀更加有雄心壯誌,這個殷晟,應該也已經來了。”


    陰殺鬼道:“不,今日對陣,我們都沒有看見合手幫有年輕高手,反而我看見楊憫,他親自來了。”


    淨善道:“他主小劍宗一脈,來了也就等同於合手幫幫主來了,看來圍攻我們的門派,如今要加上合手幫了。”


    陰殺鬼滿不在乎道:“既然已經在劫難逃了,還管他們來多少幹嘛!”


    淨善道:“我們惡貫滿盈,隻怕以後死了也沒有人憐憫,哪又何必死得那麽悲壯,有機會活著,還能報仇的。你看,冷血鷹手死得很壯烈,但是傳出去武林上也絕不會說他寧死不屈,隻是死不悔改罷了!”說完,他倒是笑得很爽朗。


    陰殺鬼道:“大師向來多計謀,可如今大家自己早就亂了陣腳,這還有什麽退敵的計策麽?”


    淨善道:“早在二十年前,我們早就該死了,但是能夠苟延殘喘至今,那是受了人家大大的恩惠,隻是不知道恩公人現在在哪裏?”


    陰殺鬼道:“總不能指望他還來救我們一迴吧,就算他沒有老死,現在也沒有方麵的絕世武功了吧!”


    淨善道:“我也隻是感慨罷了,我們這些年坐下的事情可謂是變本加厲,怕是他來了,還得殺了我們吧!”


    陰殺鬼道:“大師,勞煩你為冷血鷹手超度?”


    淨善吃驚道:“怎麽,你這個地獄門前的陰殺鬼,為何也講究這個?”


    陰殺鬼道:“以前,死了兄弟我連埋葬都不會,但是我會記住。現在,他死了我也很快就會死,沒有人會記得了,如果不超度,我怕他到了陰曹地府還要找我算賬。”


    淨善道:“連你陰殺鬼都這麽說,隻怕我們這一次真的要死了。”


    陰殺鬼看了看冷血鷹手的屍體,會想著還有多少人死了,還有多少人沒死,突然道:“大師,黃蜂婆哪去了?”


    淨善一愣道:“不知道,沒看見她。”


    陰殺鬼道:“莫非,她瘋到外麵去了”


    淨善暗叫不好,看了看陰殺鬼,兩個人再也不管,向穀口奔去。


    歲月催人老,人生不過是短短百年而已,三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個少女,用三十年的時間足以人老珠黃,但是,一個妖怪或許例外。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黃蜂婆至今還風韻猶存,一顰一蹙還能引得男人神魂顛倒,所以,她是個妖怪,她本來就不是人。


    紅紗素手,握著兩支峨眉刺,朱唇鵝頸,站在那裏卻沒有給人任何的肅殺。


    過了許久,黃蜂婆道:“河清派的,都來了沒有?”


    突然,河清派年輕的高手孫彥跳了出來道:“老妖婆,你找我河清派作甚?”


    黃蜂婆看了看孫彥,突然縱身過來,兩支峨眉刺刺向了孫彥,孫彥應變極速,長劍立刻封閉門戶。


    那峨眉刺本來是極其輕靈的兵器,誰知道到了黃蜂婆手裏,一打過來竟然有千鈞之力。


    孫彥向後退了兩步,站穩了腳步,長劍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向黃蜂婆刺了過去。


    黃蜂婆竟然一點也躲不開,峨眉刺穿過劍氣,令人點到了孫彥肋下。


    孫彥大吃一驚,向左側急忙躲避,繞是如此,依舊在肋下流下了傷口。


    黃蜂婆站定道:“河清派的越來越不頂用了,祖師留下的劍法,都讓你們給辱沒了。卻連一個六陽門滅門留下的人都不如,我看葉雲橋之後,河清派已經一蹶不振了吧!”


    河清派的人提起葉雲橋,心裏是又敬重又恨,敬重的是,滅掉魔門葉雲橋是首功,恨得是,他沒有使河清派發展壯大。甚至於,華正鬆最終因為葉雲橋而死,宣告河清派劍法從此失傳,祖師留下的劍法已經去了大半了。


    江湖上在四十年前,秦不歸正是壯年,雖然聲名鵲起,而且縱橫無阻,但是他絕不是一個人的對手,那就是葉雲橋。一個六陽門覆滅之後加入河清派的人,使得全是六陽門的武功。從葉雲橋那裏,很多人看出了一個道理,任何一種武功到了極致都可以天下無敵,追求那些玄之又玄的絕學,知會耽誤自己的修為。滅掉魔門,是葉雲橋一聲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河清派到如今被人尊重的原因。但是對於河清派來說,如果華正鬆不英年早逝,他的武功會傳下來,而且會讓河清派從此壯大。但是華正鬆終究是因為葉雲橋而死,所以很多人都恨他。


    秦不歸的江湖之路,並不是沒有和葉雲橋相遇,當年他二人一戰至今被人津津樂道,隻是他們動手的地方變成了魔門總舵,他們比的卻是廝殺。兩個絕世高手在魔門總舵比廝殺,於是整個魔門亂成了一團。後來,葉雲橋的刀,斬了魔門的教主,也將魔門打得從那時一蹶不振。如果不是秦不歸出手在群情激奮的江湖人手裏留下斷魂穀的人,魔門中人隻怕早已死絕。


    黃蜂婆提起了葉雲橋,這不是幫自己,這是拉仇恨。讓所有人想起一個英雄來,那這些人就會學著這位大英雄,然後將斷魂穀踏平。


    四十年前魔門亂,三十年前魔門滅,這些事情的背後,都是葉雲橋。那二十年的武林,沒有人能夠和葉雲橋爭輝。也是在三十年前,葉雲橋退隱江湖,從此不問世事。


    “柯維清在哪裏?”


    所有人為之一振,柯維清是誰,當世刀客數一數二,河清派的中流砥柱,武功在掌門人之上。江湖上有大人物,小人物,柯維清算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了。而且,他還有一個更加鼎鼎大名的師父,葉雲橋。


    河清派一個拿刀的弟子道:“家師,他沒來。”


    突然,黃蜂婆化作一團紅光,等眾人看清,她已經把這名河清派弟子舉了起來,怒吼道:“柯維清,給我滾出來!”


    說完,運用內力,這弟子當時就開始慘叫。


    突然,一個頭發花白的人從人群裏一躍而起,落在了地上道:“你,放了他吧,冤有頭債有主,不要傷他。”


    黃蜂婆一掌將這弟子推了出去,這人伸手抄住,這弟子居然真的沒事。


    這弟子站起來後,突然行禮道:“師父,弟子無能。”


    眾人這才明白,這就是柯維清,但是柯維清不應該有這麽多白發,他應該還是個不到五十歲的人,沒有這麽老。


    柯維清看了看黃蜂婆,突然慘然一笑道:“黃姐姐,終於又見麵了。”那聲音就像是見到了自己的親姐姐,依戀的戀人,那聲音,不像是一個快五十歲的武林豪傑,倒像是一個溫柔的情郎。


    一時間,眾人開始想象這兩個人的關係,一個個心裏都是一千一萬個疑問,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到底會是什麽關係。


    黃蜂婆看了看柯維清,突然道:“你老了!”


    柯維清笑道:“但是姐姐你,還是那麽漂亮,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變。”


    這時,旁邊一個胡須垂到了胸口的人道:“柯維清,你和這個妖女,到底在說什麽?”


    柯維清看了看他道:“原來是四海幫付掌門,失敬,失敬!”


    付一輝道:“不敢,多年不見柯大俠了,倒是非常想念。隻是這些舊情,我們不妨改日再提,我問你,到底怎麽迴事,你怎麽會認識這個妖女?”


    柯維清苦笑道:“非但在下認識,我想嫂夫人應該也還記得當年的閨中密友,隻是不知道付掌門可還記得當年大婚的時候,跟我一起奉家師道賀的那位黃姑娘?”


    付一輝摸了摸胡須,眼睛驟然睜大道:“什麽,竟然是她?”


    柯維清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這位黃姐姐了。”


    付一輝難以置信道:“她,她怎麽會在這裏?”


    黃蜂婆道:“你們倆,不要再提那些事了,我隻是個魔門餘孽罷了。”


    付一輝突然想了起來,柯維清至今沒有成親,而少年的時候,他二人交情甚好,他準備了很多年,都沒有等到喝上一口柯維清的喜酒。到了後來接任四海幫幫主,竟然慢慢的淡忘了。


    故人出現,還是以這種方式,付一輝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要插手了。


    付一輝突然迴頭道:“念琴,把你師娘請過來。”


    黃蜂婆目光一凝道:“不用了,我不願意見她。”


    付一輝道:“可她未必不想見你,人總是見一麵少一麵,何況是目前這種境地。”


    柯維清看了看黃蜂婆道:“黃姐姐,我找了你很多年,後來也知道你在哪裏了,就迴了河清派了,沒想到,如今我們還能再見麵。”


    黃蜂婆冷笑道:“你想見我,騙鬼吧,你剛才還躲在人後,這會卻又說想見我,誰會信呢?”


    柯維清道:“便是姐姐沒見我,我也已經見了姐姐,這不是已經夠了麽!”


    黃蜂婆冷笑道:“你可真會花言巧語,這恐怕不是他教的吧!”


    柯維清苦笑道:“黃姐姐如今不願意信我了。”


    黃蜂婆看了看他,當年的弟弟,傻孩子一個,如今已經華發早生,不免有些心軟道:“我信你,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在哪裏?”


    柯維清道:“我不知道,我也找不到,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找到他,除非他想找別人。”


    黃蜂婆突然一臉的哀傷,似乎是痛不在身上,卻在心裏。


    這時候,一個手裏拿著長刀的婦人走了出來,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算是風韻猶存了,但是比起黃蜂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婦人見了黃蜂婆,突然驚唿道:“小婭。”說完就要撲過去相見。


    黃蜂婆忽然大叫道:“別過來!”


    這婦人頓住腳步,茫然道:“為什麽?”


    黃蜂婆道:“你男人是四海幫幫主,正道中流砥柱,而我是個妖女,你還是給你男人一點麵子,不要認我這個惡婆娘了。”


    這婦人,正是付一輝的妻子,冉珠。她是個粗人的女兒,粗人能取這樣的名字自己不錯了,盡管人多人都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她的父親,是一個鏢師,但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鏢師,她父親是冉鴻飛,當年的飛雲鏢局總鏢頭。她有一個義兄,叫裴臨風,而裴臨風去世之後留下了兩個兒子,一個叫裴向東,一個叫裴旭東。這,就是四海幫和裴家的關係,也是裴家在裴臨風去世之後還能夠光輝的原因。


    冉珠道:“小婭,你不念我們的交情了嗎,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黃蜂婆道:“不要說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也不要再叫這個名字,我有一個匪號,叫黃蜂婆。”


    黃蜂婆這個名字是說她像黃蜂一樣毒辣,還有一層意思,就是蜂婆和瘋婆諧音,她是個很瘋的女人。


    柯維清道:“黃姐姐不願意,冉姐姐就不要勉強了。”


    冉珠這才看見柯維清,吃了一驚道:“小柯,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幾十年不見,她的印象裏,柯維清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子。


    原來,當年冉鴻飛去世的時候,請葉雲橋幫忙照顧自己的小女兒,就是冉珠。葉雲橋幫主冉珠練習冉家的刀法,經常讓自己的小弟子柯維清和她過招,那時候柯維清總是喜歡在被冉珠打落兵刃之後去找黃婭哭訴,黃婭,就是如今的黃蜂婆。


    柯維清道:“是啊,我老得很快。”


    別人不知道,冉珠卻非常清楚柯維清和黃婭之間的事情,歎一口氣道:“難為你了!”


    柯維清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冉珠道:“小婭,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醒,師父不會迴來了,他走了。就算他迴來了,你和他也是不可能的,他比你大了那麽多,而且他還思念著師娘。”


    周圍的人聽了這話隻覺雲山霧繞,而付一輝,陡然麵色一變,因為他好像明白了什麽,明白了黃蜂婆為什麽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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