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漓瑤抬頭,認真地看向了葉落清,鄭重道:“葉前輩,還請你與我說一說申楚的局勢吧。”


    葉落清微微一笑,會意道:“南川城到臨和城的路途少說也需半日,若能給殿下解個悶子也好。”


    唐昊琦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二人,繼續靠在馬車門處,乖巧地當著一個“裝飾品”——他一來便到了天祁,後麵也隻去過公梓,自然對自己不知道的一切好奇無比。


    更何況,葉落清常年遊曆四方,所見所識更是不凡,與尋常人的生活方式也完全迥異,故而從她這裏肯定能得到更多的消息與啟示。


    申楚國君楚昭熙,是楚昭穎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從輩分上來說便是洛漓瑤的親舅舅。


    現在的申楚皇後曹菡是丞相曹開霽的女兒,而從前的元皇後則是大將軍永建明的女兒。


    曹丞相與永將軍,均是被申楚國君委以重任的大臣。二人一文一武,文人覺得武夫粗俗,武將又認為酸儒滿口胡言,自然便是互看不順眼,兩家的關係也頗為劍拔弩張。


    但是,偏生在這時候,曹菡被許給了當時還是太子的楚昭熙、而永悅則被許給了大皇子楚昭櫟,婚期還恰巧就定在了同一日——而在那時候,楚昭櫟一直率軍在邊境抵禦南荒。


    雖然如此,但是在申楚人的觀念之中,有關於皇族的嫁娶日期都是由國師親自定下的,非死不可取消、更不可延期。所以當時的國師便給申楚國君出了個主意——由太子楚昭熙代兄長迎親,先就著婚期將曹菡與永悅迎進皇宮,再做打算。


    在申楚,雖然新郎因不可抗力無法親臨婚禮,但是因婚期無法改變而由兄弟代為迎親的例子倒是屢見不鮮,故而並無人對國師的這個主意有所異議,一切似乎都如此理所當然——既能讓婚禮順利舉行,又不會讓永家小姐因新郎不在場而覺得尷尬。


    但是,壞就壞在了這個主意之上。


    因著永大將軍與曹丞相的不和,永府與曹府的位置便也修在了滄霞城的兩邊。迎親的時辰有著嚴格規定,總不能讓太子殿下兩頭跑,故而便將兩位小姐都直接安置在了城外行宮之中,再讓楚昭熙親自去行宮迎她們。


    而當時的申楚國君本就偏愛早年喪母的長子楚昭櫟,私心裏便待他與太子楚昭熙一模一樣,連帶著對二人成婚的賞賜與婚儀用度都是相同,以此來昭示自己對兩個兒子的一視同仁——但是,偏偏就是在這裏陰差陽錯地出了問題。


    楚昭熙親自去行宮迎親,迎了永悅與曹菡一同入宮。但是兩位小姐本就是住在一處


    ,一同梳妝打扮,穿戴的鳳冠霞帔也是無一區別,蓋了蓋頭上了喜轎,迎親的隊伍一路敲敲打打熱熱鬧鬧地入了宮。


    這本是沒有什麽問題的,隻是不知怎的,竟然還鬧出了個大烏龍:被送到太子殿中、與楚昭熙拜了堂的人,是楚昭櫟的未婚妻永悅。


    申楚的婚儀之上,新嫁娘在拜堂入洞房之前,是絕對不能開口的。


    楚昭櫟不在,按理說永悅便不會行拜堂之禮直接進入洞房——所以在她的喜婆提醒她拜堂之時,哪怕她已經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勁,也絕對不能開口。


    這下可就算是鬧了個大笑話,拜了堂便等於禮成,二人便已經算是結為了夫妻。


    而因為楚昭熙以及宮內隨侍婚儀的人都根本沒有見過永悅與曹菡,直到送入了洞房、永悅的蓋頭被楚昭熙掀開、喜婆請二人喝交杯酒,永悅無心問了一句為何如此環節都要有人代勞之時,眾人才意識到搞錯了。


    但是堂也拜過了,洞房也入了,便隻能將錯就錯,讓永悅成為了楚昭熙的太子妃——而曹菡,卻因為被許給楚昭熙在先,親自去了當時申楚皇後的殿中哭訴,道雖然錯已鑄成,但是自己不可不守婦道違背婚約嫁給他人,便求著皇後讓自己脫發出家。


    皇後是楚昭熙生母,當時也是她更屬意於曹菡為自己的兒媳,而曹菡這一哭便更讓人憐惜,再加上曹相含淚上書申楚國君道自己的女兒無端遭逢此等侮辱,隻求給她一個體麵的去處。


    申楚國君也甚是無奈,此事雖不能全怪在一人身上,但經不起皇後的求情,便隻得在婚期之後發配了那些迎親的宮人,又命楚昭熙將曹菡一同納入殿中。


    至此,這一樁讓人啼笑皆非的烏龍事件便就此告一段落——遠在邊境的楚昭櫟正抵禦外侵,根本無心與兒女情長、成家立業,便也沒有多做糾結。


    隻是經此一事,曹菡從太子妃成了太子側妃,永悅則從一個必定要獨守空閨待君歸的皇子妃而一躍成為了太子妃,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遠遠比這一個意外的烏龍要複雜。


    本該是原配的成了側室、本該是皇嫂的卻成了原配——如此陰差陽錯的戲碼,恐怕也隻有小話本中才敢這樣寫。


    再之後,便是楚昭熙繼位,皇後永悅在生育大皇子楚令源之時難產而亡,曹菡作為僅次於她多年的側室而成功上位成為了繼後,終於得到了這本就該屬於她的皇後之位。


    洛漓瑤輕輕歎了口氣,心底不由得也有些唏噓。


    大概是申楚皇族刻意掩蓋的緣故,這件事極少


    有人提起,但在申楚國君楚昭熙與繼皇後曹菡的心中,這恐怕都是他們一生也跨越不去的一道坎。


    俗話說“先來後到”,雖然與楚昭熙定親的是曹菡,但是他先見到的那個人卻是永悅,他現在偏愛的也是楚令源而不是楚令澤——由此可知,他與曹菡之間的關係,很有可能根本沒有他與永悅之間的關係好。


    而現在天下局勢波雲詭譎,時不時便有戰事發生,武將便也比文臣的地位高出了不少。再加上曹丞相早已經年老,大將軍永鈞又正當盛年,這兩家又幾乎是“世仇”——於是乎,在永鈞的有意打壓之下,曹家的勢力早已經不複當年,難以與永家相提並論。


    永家已經沒了永悅這個皇後,但是還有著她的兒子——大皇子楚令源。


    這種朝堂鬥爭洛漓瑤豈能不知,若她是永鈞,也必定會將事情做絕:這邊打壓了曹家,下一步便是幫助楚令源奪了楚令澤的太子之位,連讓楚令澤遠赴天祁代楚令源求親這件事,恐怕都是他們在暗中搞的鬼。


    “為了什麽?”唐昊琦誠懇的發問,“顯示一下自己更高貴嗎?”


    “大概......是想要一個意外吧。”葉落清微微一笑,轉向洛漓瑤,“殿下?”


    洛漓瑤卻看向唐昊琦:“唐昊琦。”


    唐昊琦:Σ(°△°|||)︴


    唐昊琦:“幹......幹嘛?讓我去當保鏢,貼身保護楚令澤嗎?”


    洛漓瑤認真地點頭:“是的,快去吧。”


    唐昊琦:“......”


    葉落清:(^w^)


    “應該沒這麽快吧......”


    “轟——!”


    唐昊琦話還沒說完,外麵便傳來了轟鳴之聲,整個馬車也隨之猛地一抖,惹得三人的身子都是猝不及防地往一邊甩去。


    不是吧,這麽不給麵子?!


    唐昊琦反應極快地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馬車壁,頗有些咬牙切齒惱羞成怒地喊了一聲:“怎麽迴事!是不是不想活啦?!”


    “鬼知道呢?!”馬車門外的天機也喊了一聲,直接跳下了車去,“別劃水了,快出來——”


    看著洛漓瑤在葉落清的幫助之下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形,唐昊琦方才打開了馬車門一躍而下,甚至還不忘朝洛漓瑤吐槽一句:“殿下,不是我說你啊,你上輩子絕對和烏鴉有著那麽一點的不解之緣......”


    洛漓瑤短暫地愣了一下,方才領會到了他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說自


    己“烏鴉嘴”,失笑地自言自語了一句:“沒準真的是呢。”


    “外麵應該是出事了。”葉落清並未去掀開一邊的簾子,隻是扶著洛漓瑤,平靜道,“算算時間,咱們應該才到臨和城外圍五十裏左右的泗水堤壩吧。”


    “沒錯......難道——”


    洛漓瑤應了她一聲,卻突然臉色大變,下意識地便想要下去,將葉落清的提醒直接拋諸了腦後。


    葉落清並未阻止,隻看著她飛快地下馬車的身影,頗有深意的一笑。


    “也不是有刺客來襲啊——”


    洛漓瑤剛剛下了馬車,便差點撞上罵罵咧咧往迴走的唐昊琦:“怎麽了?”


    “不是刺客。”唐昊琦撇嘴道,“那麽大動靜,我還以為有架打了呢,沒勁......不對!”


    洛漓瑤看著他,略感無語:“你這反應,著實也比我沒好到哪裏去。”


    唐昊琦一拍腦門,直接便朝著隊伍之外跑去。


    “去讓隊伍暫時休整一下,一刻鍾後便走。”洛漓瑤看了眼從馬車裏探出頭的葉落清,轉頭向匆匆趕來的挽華道,“告訴他們,不過是與我們不相幹的事情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挽華有些欲言又止,猶豫了幾番,最後還是道:“咱們不等唐大人迴來嗎?”


    此言一出,她便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實在是有些傻了——唐昊琦那可是有武功在身的人,如何會趕不上他們?


    所幸洛漓瑤並未計較,也並未解釋,隻道:“去吧。”


    “殿下可要早做對策了。”葉落清並未下馬車,隻微微探出頭來,微笑著看她,“若是真如殿下所想,倒是真的不好辦了。”


    “我明白。”洛漓瑤借著她的力,又一次進入到馬車中,“還是多虧了前輩之前的提醒。”


    一刻鍾之後,送親隊伍再次啟程,不過兩個半時辰便到了臨和城門。


    而本應該敞開的臨和城門,此時卻緊緊關閉著,城樓上屹立著不少士兵,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默默在空氣中彌漫著。


    正在洛漓瑤思考著要如何進入城內的時候,離開了隊伍的唐昊琦也終於趕上了他們,並且帶來了一個讓洛漓瑤更加凝重的消息——巍衍的泗水堤壩,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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