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會等很久了?”洛郗政頗有興趣地聽完了她的話,便直接湊近了她,“若是你覺得等得太久,今日也是可以的。”


    洛漓瑤疑惑:“今日?”


    洛郗政點頭:“對,就是今日——如何?”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洛漓瑤眼前一亮,“今日內務署送來的賬本還沒看完,若是你這裏無事的話——你怎麽了?為何臉色不太好?”


    “我......無妨。”洛郗政一噎,心道是說為何她臉都未紅,原來是根本沒意識到他在說什麽,“蒙黎然和楚令澤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這樣的速度倒是真的讓洛漓瑤有點意外,仔細一想卻也是情理之中,但她卻還是不自覺地問了一句:“姑母她......真的同意了?”


    洛郗政輕輕喝完最後一口魚湯,才笑著迴答她:“自然是真的——還不都是因為瑤兒聰明。”


    “若非對楚令澤有承諾在先,我斷然不會插手此事。”洛漓瑤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並不想多說這些,“若是黎然知道自始至終這都是一個局,她還會......”


    “她會的。”洛郗政笑著打斷了她的話,拿了一邊侍女奉上的手帕來為她擦拭,“不要將什麽都歸咎於自己,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對楚令澤作出那樣的承諾。至於黎然和楚令澤他們的事情——你不必心懷愧疚。”


    “剛開始我總想著,若是黎然不喜歡他該如何,卻沒想過,黎然會如此喜歡他。”洛漓瑤倒是難得地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色,“我不知道,這究竟是葬送了她、還是成全了她......”


    “這個我們說了可不算。”洛郗政彈了彈她的額頭,看著她吃痛握住額頭的模樣,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你隻不過做了你認為對的一件事情,黎然也選擇了她認為對的一條道路——她與楚令澤的事情,是她自己的選擇、也是她自己的意願,你根本不必因此而覺得愧對於她。”


    洛漓瑤歎氣道:“道理我都懂——唉,希望到時候去申楚的時候,能盡量幫他們多做些事情吧......”


    “你要跟著他們去申楚?”洛郗政將要收迴的手瞬間頓了頓,麵色便有些僵住了,連帶著周圍的氣氛都開始有些不大對。


    裕安連忙對一旁侍立著的侍女們使了個眼色,帶著她們往外退去。


    洛漓瑤看他一眼,立刻便知道了他的心思。


    他似乎有點生氣了。


    特別是他還知道,自己如此幫助楚令澤,是因為他


    的緣故。


    洛漓瑤從善如流,連忙拉住了他:“我是去送黎然的,不然姑母也不會放心——而且,我私心裏也很想去申楚看一看,畢竟那是我母後的故鄉,她到最後都沒有迴去過......”


    她微微垂眸,故意沒有將話說完,給了他一種泫然欲泣的感覺,實在是可憐的緊。


    哪怕一看便知道這不過是在故意做給他看的模樣,洛郗政的心底也不自覺地動搖了一下。


    但是哪怕如此,他還是有些不願意:“你也知道,天祁到申楚的路沒有兩個月是走不下來的——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申楚的局勢?你怎麽保護自己?又準備在申楚逗留多久?”


    “葉前輩已經答應會與我一同前往了,安全自然不必再擔心。”洛漓瑤的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劃了一道,麻麻酥酥的感覺讓他瞬間收緊了手掌,將她的手握住,“而且,我也正好想借著這一次的機會,將當年的事情查個清楚......”


    天曆天祁三十八代元年九月七日,“晴明風日雨幹時,草滿花堤水滿溪”1,是個宜嫁娶的大好日子。


    因為是和親而並非真正的成親,這事先的“迎親”一節便也由洛漓瑤這個送婚人和楚令澤一同前來了。


    是而這日洛漓瑤早早地便起了身,鄭重梳洗後穿了盛裝,親自帶著挽華挽月乘轎輦出宮,與楚令澤一同前往蒙府去接蒙黎然。


    郡主遠嫁申楚和親,身為生母的慧嘉公主已經是在府中哭了好幾日。未免她觸景傷情,蒙府的裝飾便算不上如何張燈結彩,隻在大門處掛了些紅綢緞與紅燈籠便也罷了。


    蒙黎然穿著自己親手繡好的大紅鸞鳳喜服,頭上蓋著紅綢蓋頭,被蒙顏背了出來——蒙黎然的兩位親兄長均是邊關守將,這一環節便也由堂兄蒙顏來代勞。


    想到這裏,洛漓瑤便有些想歎氣,卻想著大喜之日,歎氣本就不吉利,便也強行忍了下來——蒙耀與洛常慧的膝下本就隻留了蒙黎然這麽一個女兒承歡膝下,如今就連她也要遠嫁,看著蒙耀的樣子仿佛便是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洛常慧更是直接看都不忍心看,差點便要哭得昏了過去。


    燈火宗盟舊日尋,宜家宜室正如今。


    春風蘋藻慈湖上,琴瑟新調太古音。2


    “天祁黎然郡主前往申楚和親,嫁予申楚太子楚令澤,將由珍漓公主親自送嫁至申楚國都”一事,早在幾日之前便貼出皇榜公告全國,洛郗政也早早地親自修書一封,送往申楚國君之處告知。


    至於申楚國君收到信之


    後,會作何感想,便暫時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之中了。


    楚令澤下了馬,親自將蒙黎然從蒙顏的背上抱了下來,送上了華麗的鳳凰喜轎。


    蒙黎然上了喜轎,朦朦朧朧的紅色紗帳與蓋頭之下,是有些複雜的心——既有新嫁娘的歡喜與期待,又有即將離家的傷感與不舍。


    但是無論如何,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便會一直堅定地走下去,陪著他一起。


    蒙黎然手握著離開蒙府前洛常慧塞在她手中的金蘋果,透過蓋頭與紅紗,最後地看了一眼生養自己的父母、生活多年的蒙府,然後微微地笑了一下,喃喃道:“爹,娘,你們放心吧。”


    “郡主?”跟隨在喜轎邊的應瓊離她最近,在喜慶的樂聲中也準確地聽出了她的聲音,卻並未聽得真切,便直接開口詢問,“郡主可是有什麽吩咐嗎?”


    “無事。”蒙黎然輕輕迴她,手指在金蘋果打磨得無比光滑的表皮上劃來劃去,“我們這是直接便出發了嗎?”


    “是,送嫁已經結束,剩下的便是在申楚才會舉行的儀式了。”


    應瓊轉了轉眼眸,看著許多前來看個熱鬧卻依舊被禁軍擋在外圍的百姓們,每個人的麵上或豔羨或驚歎的笑容,讓她覺得頗有些不太自在。


    百姓皆道天家好,郡主出嫁何等風光,嫁的申楚太子又是何等謫仙般的人物。


    孰不知她這一去,遠離故土,隻得日日遠眺家鄉,再無歸期。


    楚令澤騎馬行在隊伍最前,蒙黎然的喜轎緊隨其後,在之後便是以送嫁人身份與他們一同前往申楚國都的洛漓瑤。


    前來觀禮看熱鬧的百姓太多,禁軍們隻得盡力阻擋,強行為送嫁隊伍開出了一條還算寬敞的道路來,直通往申楚方向的南城門——洛郗政披著十二章的朝服,微微一攏有些遮擋了視線的帝王冕旒,望著隊伍最後的那輛玄色馬車,目不轉睛。


    在眾多大紅的色調之中,這玄色格外的顯眼。


    “陛下若是舍不得,現在下了城樓去,還能與公主說上兩句。”裕安實在是有些看不過去,“想必也不會太耽誤了時辰......你拉我做什麽?”


    後麵那一句是低聲對墨帷說的,洛郗政根本沒有理他,連一點目光都未分給他,仿佛是根本聽不見他的話。


    “你可別說了,這眾目睽睽之下,你讓陛下怎麽去?”墨帷打了他的手臂一下,勸道,“殿下不過出一趟遠門罷了,沒多久就迴來了——是吧,陛下?”


    洛郗政依舊沉默。


    裕安見狀,心底微微歎氣,連忙把墨帷拉走:“你可行了,讓陛下安靜一會。”


    “此去申楚路途遙遠,等到過了南川城之後便要走水路,殿下可要多多注意身子。”葉落清拍了一把正在駕車的天機和唐昊琦,將車簾徹底放了下來,“我與師小姐已經偷偷去看過了當年太醫署的脈案,的確與先帝的情況對不上。”


    “怎麽說?”洛漓瑤扶了扶有些重的華麗頭冠,抬眸看向她,“前輩是否也覺得,父皇當年的病症有些不對勁?”


    “隻是一種感覺,並無什麽真憑實據。”葉落清坐在了她的身邊,“當時師小姐的父親隻用了些補血益氣、滋養身體的藥物,說明那時候先帝的身子便已經是太過虧損、隻得用這些溫和的補藥一點一點地吊著——若是按照這個藥堅持吃下去,雖不能痊愈,但絕對不會突發暴病。”


    “若是當時,父皇他已經斷了這藥呢?”


    “那便更不可能了——”葉落清否認了她的想法,“按照這個脈案來看,先帝是內裏虧損,但畢竟是養尊處優多年的皇族,身體底子還是在的。停了這為他續命的補藥,他的壽命雖然絕對會縮短、但是肯定不會以這樣突發暴病的形式。”


    見洛漓瑤依舊有些不解,葉落清便說得更為簡單了一些:“殿下這樣想,先帝的內裏虧損便如同中了慢性毒藥,會讓他的身體一點一滴地垮掉,卻不會讓其突然崩潰——而師小姐父親的藥,隻是將這‘一點一滴’的時間盡力延長而已。”


    “所以......”洛漓瑤心底驀然一驚,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起來,“父皇的突然薨逝,另有隱情!”


    ......


    相關注釋:


    1:出自楊萬裏《桑茶坑道中》。


    2:出自葛紹體《仲和親迎慈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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