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代帝王洛郗政,他的繼位大典進行到最後一項的祭拜天地之時,景王洛沅景突然帶兵從社稷殿入發動了叛變。然而這場兵變就如同小兒鬧劇一般短暫,很快便被帝王早已經安排好的軍隊扭轉了局勢。


    趙傾媛身為太後,按例應該在國宴之上帶著後宮眾人、世家貴族等候帝王祭天歸來。驟聞此事,自然是擔心不已,立刻請了蒙夫人代替自己主持大局,便吩咐身邊的侍常備轎直往社稷殿而來。


    不來不知道,一來一看這場景卻差點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平日裏要求侍常侍女們務必清掃得一塵不染的社稷殿,此時一入目便是大片大片鮮豔的血紅之色,而且多為一道一道的鋪在地上,一看便知這明顯是什麽東西拖拽後留下的痕跡。


    趙傾媛眼前一黑,差點就要被嚇得暈倒過去,還好身邊的侍常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扶住了她。


    正在指揮禁軍與侍常們清理地麵上血跡的蒙顏看見了在殿門處躊躇不前的趙傾媛,準備上前阻止她進入:“趙......趙太後。”


    蒙顏咽了一下,差點還沒從“趙貴妃”改過口來。


    “蒙、蒙將軍。”趙傾媛咬了咬自己的舌頭,才艱難地支吾著說出一句話來,“這是......已經解決了吧?”


    “是,陛下早有準備,三殿下......不,景王殿下他,已經被擒住了。”蒙顏在她麵前站定,細心地為她擋住了瘮人的血紅地獄,“如今這裏還未清掃幹淨,太後娘娘不應該來這裏。”


    “無妨。”趙傾媛不自覺地穩了穩自己頭頂的太後赤金翟鳳冠,“皇帝還在裏麵嗎?”


    “陛下......應該還在和寧相商討怎麽處置景王。”蒙顏頓了頓,還是堅決地擋在她麵前,勸道,“太後娘娘還是迴去吧,此地的血光之氣太重。”


    “那......”趙傾媛皺了皺眉,看著他的臉色問道,“那瑤公主呢?她......也還在社稷殿裏?”


    “公主殿下......還在供奉皇族的牌位那裏。”蒙顏頓了頓,道,“太後娘娘這是......?”


    “哀家去看看。”趙傾媛繞過他,緊緊抓著侍常的手臂,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侍常的身上,盡量讓自己的心態保持平穩,不去看那滿地的血紅,“皇帝的登基大典還沒完成,哀家放心不下。”


    蒙顏:“......”


    蒙顏也不知如何阻止,隻囑咐了其他人繼續認真清掃血跡,自己則連忙跟了上去,在前麵為她引路。


    走上第一個高台,幾人便聽見了洛郗政的聲音:“嬴華,你先起來吧。”


    “大哥,這......”


    “朕答應了的事情,自然會做到。”洛郗政見他猶豫著不敢起身,索性直接上前一把就將他拉了起來,“你先起來。”


    “陛下!”寧仲即連忙拱手,語氣鄭重道,“謀反之罪,應當重罰以立威信啊!”


    “臣附議!”


    “臣也附議——”


    當下寧仲即才剛剛表明了態度,便已經有些從之前混戰之中迴過神來的大臣們開始附和,異口同聲地想要讓洛郗政重判洛沅景——畢竟,大家剛剛都是在生死線上滾過一圈的人,這位景王殿下的暴虐與殘忍他們也都看在眼裏,若是這一位養精蓄銳東山再起,結局如何還未可知。


    所以,不如直接將這個威脅徹底扼殺在搖籃之中——最好的結果便是洛郗政殺了洛沅景,永絕後患。


    “你們真是.......比朕還迫不及待。”洛郗政環視了一下站在身邊的眾人,目光所及之處的人都是默默低下了頭。


    一半是心虛且色厲內荏的人,一半是隻是從眾附和的人。


    洛郗政在心裏搖了搖頭。


    這些官員大多都是世家貴族,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潛移默化認為“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說難聽一點便是見風使舵、趨炎附勢。


    所以,如今正洛沅景正是處於一邊倒的失敗局麵,連一向自詡自己屬於嫡派正統的大臣們都會在寧仲即請求嚴懲之後高唿幾聲“臣也附議”。


    生怕自己因此被牽連。


    不過在洛郗政眼裏,這些慣會見風使舵的人們的威脅甚至比洛沅景的還要大——畢竟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留著這麽一群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倒戈的牆頭草,無疑是自己將自己的弱點暴露了出來,再把刀送到了敵人手中。


    處處都是隱患。


    “皇帝。”正在洛郗政思考著如何應對眾人的提議之時,蒙顏終於引著趙傾媛到了。


    “母親。”洛郗政迎上前去,代替了趙傾媛身邊的侍常扶住她,疑惑道,“你怎麽過來了?”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哀家還如何能坐得住......”趙傾媛憂心如焚地上下打量著他,見看不出有什麽明顯傷勢,更加擔心,“你沒受傷吧?”


    “母親,你不必擔心。”洛郗政無奈,“朕早有安排。”


    “這樣說的話,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趙傾媛聞言更加憂心,一把抓住洛郗政的手臂,“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和哀家說一說......你知不知道哀家有多擔心你?你要是除了什麽事情,哀家和你......你弟弟該怎麽辦啊......”


    “母親,沒事的。”洛郗政輕輕歎氣,直接打斷了她的傷感,“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場合。”


    趙傾媛止住了話頭,看了一眼跪在一邊仿佛失了魂的洛沅景,又將視線轉向了寧仲即。


    “寧丞相怎麽說?”


    “臣還是剛剛對陛下說的那一句——謀反之罪,應當重罰以立威信!”寧仲即麵色莊重,一撩衣擺,便是對著洛郗政與趙傾媛直直跪了下去。


    “皇帝?”趙傾媛又轉頭看洛郗政。


    洛郗政倒是沒什麽表示,隻是微微低頭,問了寧仲即一句:“那麽依丞相所見,該如何處置呢?”


    “想必.......陛下的心中早就已經有了決斷。”寧仲即沒有抬頭,俯身迴答道。


    言下之意,便是我的態度已經明確給了,但是陛下你要怎麽做、要不要聽取我的建議,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這話明顯便是說給其他人聽的了。


    一邊的洛嬴華聞言,非常心急,張了張口卻實在不知能如何為洛沅景減輕罪名。


    “嗐。”洛郗政安撫性地拍了拍洛嬴華的肩膀,“前幾日北原城有折子上報說城主已經是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但是朕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新城主人選......”


    洛嬴華眨了眨眼,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底也開始盤算了起來。


    “陛下,明年三月便要舉行全國科考——到時再選合適之人遠赴北原城,最為合情合理。”可是,總是有些不懂眼色之人自以為然,便要站出來指點一通。


    “你似乎沒聽懂朕的話?”洛郗政微微一笑,隻是那笑容中已經染上了幾分寒意,“你可知,北原城到秋水城,快馬加鞭日夜不休地送折子,需要幾天?”


    剛剛說話那人雖隻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卻也是生於秋水城的世家子弟,對北原城的了解都僅限於知道那是天祁最北方且最接近蠻族領地的一座城池罷了,哪裏還能知道北原城到秋水城的具體路程?


    洛郗政這一問,直接便是將其問得亂了陣腳,而帝王問話又不可不迴,隻好答道:“這......臣實在不知。”


    寧仲即被趙傾媛親自扶了起來,聽得洛郗政那人的對話,頓時也是心下了然。


    “不多不少,整整二十日。”洛郗政盯著那人,就是那麽平靜地與他對視著,卻莫名給了他一種壓迫感。


    那人心裏“咯噔”一聲,隱隱湧上了不安。


    果不其然,洛郗政繼續說了下去:“眾所周知,北原城是一道天塹,一直為天祁阻擋著蠻族的進攻——你覺得,沒有了城主的北原城還能守上多少個二十日?”


    那人莫名出了些冷汗,不敢再說。


    而洛郗政顯然不打算放過他,繼續道:“你又可知,一旦北原城被蠻族攻陷,還有哪個城池可以稍微阻攔一下蠻族大軍?”


    “臣......臣不知。”那人已經是一個哆嗦跪下身來,雖然他也不知自己究竟錯在何處,隻是莫名覺得自己似乎是犯了這位新任帝王的什麽忌諱。


    “沒有。”洛郗政的語氣已經有些嚴肅了,言語也是擲地有聲,“若是蠻族大軍自北原城入,之後到秋水城的地勢都是一馬平川、毫無阻礙——你有沒有想過,到了那個時候,天祁會有多少百姓淪為蠻族鐵騎馬蹄下的亡魂?哪怕最後天祁勝了,把蠻族人趕出了國土,天祁又要付出多少慘重的代價、又要休養生息多少年才能恢複元氣?”


    “.......”


    鴉雀無聲。


    雖然他說這話明顯是想要保住洛沅景的性命將他外放至北原城,但是卻實在是有理有據,且擺出的理由都是讓人無法反駁。


    “天祁的皇族不該用性命來內鬥。”洛郗政的淩厲視線一一掃過眾人的麵龐,堅定道,“景王洛沅景,一時鬼迷心竅被人煽動而險些釀成大錯——外放為北原城城主,終生鎮守,無詔不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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