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公主殿下!”王意剛從偏殿端了剛剛熬製好的藥湯走出,便見到洛漓瑤獨自一人徑直穿過殿外守衛往寢殿而去,連忙出聲喚住了她,“何事如此匆忙?”


    洛漓瑤聞言停步看他,道:“王總管,吾有急事要求見父皇。”


    “正巧陛下到了服藥的時辰,剛剛才醒過來娜,奴才這就引殿下進去。”王意端好了手中的藥碗,微微俯身笑道,“也請殿下恕奴才禮數不周的罪過了。”


    “王總管是為了父皇的藥罷了,無妨。”洛漓瑤穩了穩自己的心神,眼光移向他手上的那碗藥,“如今父皇在用些什麽藥?”


    “不過是些補身子的藥罷了。”王意輕聲歎氣,帶著她走入洛莊奚的寢殿,“殿下聰慧,自然是明白的。”


    自然是明白的。


    洛漓瑤腦中“嗡”地一聲,心頭驀然又生出幾分悲涼來。


    父皇對自己並不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出奇地縱容——隻是生在深宮長在皇族,哪怕父女之間便也如同君臣一般,洛漓瑤一直以來對他敬重更甚於敬愛。


    但是畢竟血濃於水。


    “陛下,瑤公主來看您了呢。”王意將溫熱的藥碗放到床榻邊的案上,便扶著他坐起身來。


    “父皇。”洛漓瑤見到洛莊奚因病痛而折磨地憔悴麵容,斂下心中悲淒端正向他行了一禮。


    “是阿瑤啊,快起來吧。”洛莊奚隨口喚她起身,接過了王意遞來的藥碗一飲而盡,結果王意遞來的手帕擦擦嘴角後才道,“用過晚膳了嗎?”


    “方才來之前已經用過了。”洛漓瑤迴想起挽月興衝衝擺了一桌的佳肴,其實自己還並未吃上幾口。“父皇......”


    洛莊奚搖了搖頭,咳了幾聲後打斷她道:“你與蒙顏如何?”


    “啊?”洛漓瑤有些錯愕,一時之間連自己原本想要說的話都忘了,“父皇為何突然問起他?”


    “朕已經將賜婚給你們的詔書寫好了,放在儀元正殿書架左邊的第二個格子後麵。”洛莊奚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阿瑤,你是不是很不喜歡他、不想嫁給他?”


    洛漓瑤:“......”


    “說實話。”洛莊奚笑著,吃力地伸出手向小時候一般摸摸她的頭,“咳咳咳——阿瑤從來都不會對父皇說謊的,對不對?”


    “是。”洛漓瑤乖乖伏在他床邊幫他順著氣,將頭低下讓他摸自己頭的動作更加輕鬆,“兒臣明白父與皇母後的苦心,卻覺得沒有必要——兒臣不是討厭他,隻覺得他那人甚是無趣,兒臣嫁給他豈不是很悶。”


    “哈哈哈,阿瑤倒是說說,他是怎麽個無趣的樣子?”洛莊奚似乎想起來什麽令他極為愉悅的事情,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笑眯眯地看著女兒有些糾結的神情,“可是他太呆頭呆腦了,不懂怎麽疼人?”


    “呃......倒也不是。”洛漓瑤揉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頭疼道,“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很沒有意思,兒臣和他也沒有什麽話可以聊。”


    “倒也難怪,蒙顏十三歲就跟著蒙輝四處征戰,軍營裏可沒教過他如何討女孩子的歡心。”洛莊奚輕輕撫摸著她柔順光滑的頭發,若有所思,“不過自從蒙輝殉國之後,蒙家的擔子就盡數在他一人身上——現下也不是你出嫁的好時機。”


    “父皇,兒臣說實話——兒臣與他合不來的。”洛漓瑤抬頭看他,對著他溫和的眼神大膽地說出這麽一句,“蒙顏日後是國之棟梁,實在不應該讓兒臣耽誤了他。”


    “阿瑤,你是父皇最出色的女兒。”洛莊奚依舊溫和,目光淡然地看著她,“蒙顏很好,你也不會比他差——父皇很希望你能願意嫁給他。”


    “兒臣......”洛漓瑤咬唇,隻是那“願意”二字如鯁在喉,始終說不出來。


    “罷了,勉強不來。”洛莊奚輕輕歎氣,“現在說這件事的確還為時過早了——朕知道你為何而來。”


    “父皇。”洛漓瑤拉住他的手,看著他道,“師家是否謀逆尚且還未查明便出了這等事,實在太過巧合。”


    “那麽依阿瑤之見,父皇該如何呢?”洛莊奚對她笑,“是先派遣太醫、還是先問罪獄卒呢?”


    “父皇既然知道,那想必父皇心中早已經有了決斷。”洛漓瑤眨眨眼。


    “這時候,太醫應該已經到大牢了。”


    洛漓瑤眼神一亮:“父皇英明!”


    “那阿瑤答應父皇一件事情可好?”洛莊奚話頭一轉,“如果你答應了父皇的這件事,那道賜婚的詔書就交給你,隨便你怎麽處置,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若她答應,她與蒙顏的婚約就由她自己做主。


    “真的?”洛漓瑤被他這句話砸得有些不可置信,緊接著便是有些快要解脫的莫名歡喜,“父皇想讓兒臣做什麽?”


    洛莊奚不語,轉向王意道:“將那東西拿出來吧。”


    王意神色一凜,三兩下打開壁上掛著的一幅江山圖後的暗格,拿出了一個雕龍繪鳳的金匣子來。


    “父皇,這是......”洛漓瑤心頭一震,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什麽。


    天祁皇族的千秋匣。


    千秋匣在天祁皇族中象征著“千秋功業、代代相傳”,是初代天祁帝王花重金托了當世出名的巧匠合子專門設計打造而成的匣子。每一代天祁帝王在即將油盡燈枯的時候確定了繼承人,便會親自寫一份傳位詔書放進去,等到山陵崩塌的那一日,便是千秋匣再一次啟封之時。


    洛莊奚接過千秋匣,五指緩緩撫過那精細雕刻上去的龍鳳圖騰:“咳咳咳......阿瑤,你知道這是什麽吧?”


    “兒臣知道。”洛漓瑤看著千秋匣的眼神複雜,“父皇,難道你......”


    “朕心裏對自己的身子還是有數的。”洛莊奚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將千秋匣往她麵前一送,道,“阿瑤,你可願答應父皇這件事?”


    見他動作都有些吃力,洛漓瑤連忙去接那匣子,卻依舊有些猶豫:“父皇,您相信兒臣嗎?”


    “自然是相信的。”洛莊奚見她接過了匣子,臉上的笑容愈深,語氣溫和地循循善誘,“在父皇心中,阿瑤可是最適合做這件事的人。”


    “父皇……”洛漓瑤隻覺得手中的千秋匣仿若有千斤重,壓著她的手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卻還是壓不下她心中的好奇,“是……誰?”


    “應該過不了多久,你就能打開它了。”洛莊奚拍了拍她的麵頰,並不迴答她的問題,“到時候,就由你在大家麵前宣讀吧——咳咳咳咳……”


    “父皇……父皇!”洛漓瑤連忙放了匣子去為他順氣,又接了手帕擦去他嘴角沾染的血跡,心中發澀道,“父皇放心,阿瑤一定辦好此事。”


    “咳咳……好……等會讓王意把那賜婚詔書也給你——咳咳。”洛莊奚一時有些喘不過氣而麵色憋得有些潮紅,過了好一會方才止住了些。


    “父皇休息吧,兒臣就在這裏守著——”洛漓瑤扶著他躺下,細心地為他掖好被子,就著王意送來的椅子就在一旁坐下。


    洛莊奚已經沒了用語言迴應她的力氣,隻虛弱地笑了笑,緩緩閉上眼睛。


    若不是他的胸膛還隨著唿吸輕輕起伏,幾乎就讓人以為他已經沒了氣息。


    洛漓瑤就那樣默默抱著千秋匣,看著洛莊奚安然睡去的臉龐,任由眼淚奪眶而出。


    王意見狀也很是不忍心,轉過頭偷偷抹了一把淚,悄聲退了出去。


    “此話當真?”寧仲即震驚地幾乎握不住手中茶杯,滾燙的茶水晃了出來將他燙得猛一鬆手,便是一聲瓷器落地碎裂的清脆聲。


    迢非不敢怠慢,垂首道:“宮中暗線親自加急傳迴的消息,是他親耳偷聽到的——此刻千秋匣應該已經被漓瑤公主帶迴了滄瀾殿。”


    “既然千秋匣已出,就由不得我們不采取行動了。”寧仲即看著眼前若有所思的迢非,握著茶杯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若是匣中詔書上寫的名字不是他,咱們隻能啟動另一邊的計劃了——之前安插在軍中的那些人,可已經安排妥當了?”


    “大人放心,除了那油鹽不進宛如銅牆鐵壁一般的蒙家,並無什麽阻礙。”迢非抬頭,依舊是一副淡漠的樣子,“隻是如今軍中大半人都以蒙顏馬首是瞻,屬於皇族的那一半虎符又在三殿下手中......”


    “蒙家一向忠誠,隻會支持傳位詔書上寫的那個人。”寧仲即恨恨道,“隻是這千秋匣偏生還在滄瀾殿,我們根本動不了!”


    “大人之前不是在滄瀾殿也有安插暗線麽?”


    “以滄瀾殿裏那一位的心思,不過隻能安插幾個不起眼三等侍女罷了——結果上次的事被師家人發現,這個暗線肯定也早就暴露了,斷然不能再用。”寧仲即似乎還不解氣,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早知如此,當年她自請去拒虜關的時候,就該派人解決了這個麻煩!”


    “大人稍安勿躁,傳位詔書的內容如何我們尚不知曉,也許就如同我們所想呢?”迢非皺眉,卻也依舊冷靜地出奇,“陛下派去調查那件事的人不是被掉包便是被解決,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真相——而且以他對貴妃娘娘的眷戀,不可能不給她留下一條生路。”


    “無論如何,做好最壞的打算。”寧仲即聽他提起趙傾媛時便不悅地皺眉更深,“若是事與願違的話,便傳令給我們安插在宮中的所有暗線——”


    “不惜一切代價,殺了洛嬴華與洛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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