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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斷言,何心婉再也不會醒來。


    北地陳謹城突然南犯,軍部雖早有應對,但駱榮凱與何濕衣還是會很忙。清淺與莊小賢輪換在醫院,盡心照料何心婉。何濕衣每日裏都會抽出空閑,過來看一看。


    自從經由了病房裏的那一次擁抱,清淺與何濕衣,好似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再不提曾勝之事。


    這日,清淺正在替何心婉梳洗,病房裏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齊家少奶奶和齊雅。


    何心婉住院的這幾日,來醫院裏探病的人自然是不少。但大多都被清淺或是莊姨婉言迴絕了。聽說是齊少夫人與齊雅,清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拒之門外了。


    齊雅隻身前往康平,清淺不久前便有聽聞。雖不知其中糾葛,但心裏莫名對著齊雅的膽識,生出了幾許欽佩之情。


    齊少夫人話不多,與清淺說了些話,大體便是問候何心婉的病情之類。並無刻意做作之態,叫清淺很覺得妥帖。齊雅比之上一次見麵,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般,隻靜寂的立於齊少夫人一側,默不吭聲。


    “何大哥。”


    清淺本還與齊少夫人在說著話,冷不丁隻見齊雅突然眉眼含笑,喊了這一聲,便歡喜的撲向病房門邊去。


    “嗯。小雅最近聽不聽話?”何濕衣撫摸齊雅的頭發,麵帶微笑。


    “聽話。”齊雅甜甜的聲音。


    清淺微愣的看向門邊的兩人,看齊雅轉過頭來,旋即微笑以對。


    “少夫人好。”何濕衣放開懷中的齊雅,看向齊少夫人。


    “何少校好。”齊少夫人立起身,福了福。


    時辰本就不早,等到齊少夫人與齊雅準備告辭離去時,莊小賢已來了醫院,遂四人一同離開。夏日的白日總是短一些,清淺一行出來懷江醫院,外麵已見昏沉。


    出來醫院的外麵,卻並沒有見到齊家的司機,齊少夫人一陣犯難。


    清淺主動提出與何濕衣一起,先將齊少夫人與齊雅送迴齊府。齊少夫人本想謝絕,可看看旁邊,一直拉著何濕衣衣袖的齊雅,終是放棄了。


    到了齊府,臨走的時候,何濕衣為了安撫好齊雅,自然不免又是一陣耽誤。


    等到出了齊宅,已是圓月當空。


    汽車轉過緩坡,上了大街。此時正逢中夜,街上自然很是熱鬧。沿街許多各色小吃的小攤,應接不暇。清淺轉過頭來,看向駕駛座上一言不發的何濕衣:“要不要吃碗混沌再迴去,我有些餓了。


    “好。”何濕衣答應了一聲,便將車子停在僻靜一些的位置。步下汽車,進入路邊一家小攤。


    瑩白透薄的麵皮,透出裏麵鮮嫩的肉餡。薄薄的高湯上撒些脆嫩的蔥花,鮮湯裏還有暈開的紫菜,氤氳的霧氣在碗口上若隱若現。


    看看,就令人食指大動。


    清淺自旁邊的筷簍裏抽出一雙竹筷,低頭便開吃。


    “咦,你怎麽不吃?”吃的身上已微微發熱,清淺抬頭,卻看到對麵的何濕衣隻定定的坐在那裏,碗裏混沌一個沒動。


    “你怎麽不問我?”何濕衣板著臉孔,看著對麵的清淺。


    清淺因為吃過熱食的緣故,臉上現出好看的酡紅。


    “嗯?問什麽?”清淺睜著一雙大眼睛,直直的看著何濕衣。


    “今天的事,你不在意?”何濕衣臉上,似有一瞬間的薄怒。


    “你是說小雅的事?”清淺看清何濕衣嚴肅的樣子,這才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起來。


    何濕衣並不迴話,看來是真的惱了。


    “我知道啊!少夫人都跟我說了,小雅生病了,小雅喜歡你。”清淺看著何濕衣認真的說。


    “你?”


    “我信你。”清淺覆上何濕衣放在桌子上的手輕輕握住,沉默靜對。


    “知道,快吃吧!”過了許久,旁邊的桌子,客人來了又去。何濕衣微用力的迴握了一下清淺的手,好似是要掩飾什麽,瞬即的低下頭去。拿起桌上的筷子,專心去對付麵前的那碗混沌。


    清淺拿起筷子,夾了混沌塞進嘴裏,瞪大眼睛看向對麵猛吃的人。


    其實,過了這麽久,這個時辰,混沌早已涼透。


    “咦。”清淺正喝著老板送的清湯,冷不丁瞄見了好東西。


    何濕衣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你看。”清淺急急忙忙的喝完碗裏的清湯,將大瓷碗翻轉過來,伸到何濕衣麵前給他看。


    青色的碗壁上,一塊淡淡的粉紅,蜿蜒至碗底。青的厚重,粉的氤氳……


    清淺笑的璀璨,仿若孩童尋到了自己的心愛之物一般。何濕衣看在眼裏,盡也不自覺跟著笑起來。


    “嗯,跟著上次那一個,正好湊成一對兒。”何濕衣笑微微的道。


    眼下,明明還有很多煩亂的事情,迫著他,令他很覺煩悶。可,隻是這短短的時光,陪著清淺坐在這一處簡陋的矮桌前。尋到了這麽一個碗,再進而說出這些話,他的心裏莫名很覺暢快而暖溢。


    這暖溢,令人貪念,舍不得放手。


    天氣本還是初秋,夜裏並不算的很涼。但齊家少奶奶身子一向不好,齊霍諸事專製,在對待齊家少奶奶的事上,更甚。


    邊少言與齊雅剛剛送走清淺與何濕衣,迴門,正巧碰上齊霍歸家。


    齊霍看邊少言這麽晚了還在外麵走動,不覺又是眉頭蹙起,但並不對著邊少言講話:“小雅,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齊雅倒是不怕,脆生生的答道:“剛剛送走何大哥。”


    齊霍聞言,眉頭蹙的更緊。


    “小雅困不困,要不要睡覺?”旁邊邊少言覺出不對,忙溫言問向齊雅。


    “嗯,小雅有些發困了。”齊雅揉揉眼睛,笑眯眯的看向邊少言。


    “那嫂嫂帶你去睡覺。”邊少言向齊霍微使了個眼色,拉起齊雅的手,便要將她引至上房去。齊霍不發一言,緊隨其後。


    齊府本是庭院深深,齊雅的閨閣又是在裏間。三人一路朝著齊雅的院子裏去,竟是一路無言。秋夜涼風習習,圓月當空,隻聽到淺碎的腳步聲,不聞言語。


    邊少賢安置好齊雅上床,又略吩咐了下人幾句,這才轉身離去。


    齊雅住在二樓。


    待到下來了一樓,邊少賢才與齊霍說話:“小雅本來就病著,平日裏,你不要對著她兇。”


    邊少言極少會用這種,略是責備的口氣與人講話。又是對著齊霍,對方眼裏,分明顯出了幾絲訝異。


    “怎麽了?”邊少言被齊霍盯出了不自在,伸手便摸摸自己的臉頰。


    “沒有,我聽你的便是。”齊霍微微一笑。


    邊少言聽到齊霍的應允,自然是一陣輕鬆,說著便要出了廳門。迴頭卻見齊霍站在那裏不動。


    “我還有些事,需得去母親那裏一趟。你先迴屋,我稍後便迴來。”齊霍說這些話,引得邊少言麵上一陣赤熱。


    少言答應了一身,便急忙轉身離去。


    待到邊少言的身影去的遠了,齊霍還隻是靜靜的立在門邊。圓月的餘暉照在半敞的鏤花木門上,碎影斑斑。


    邊少言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齊霍還猶站在那兒。等了好些時辰,最後,終是轉身上樓,朝著齊雅的閨房裏去了。


    “大哥。”齊雅也並未睡,披衣坐在床上。臉上一派冷靜,全不若剛剛的稚嫩無邪。


    “你這是何苦。”齊霍看到床上的齊雅,微歎息。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要什麽。”齊雅揚著頭,直視齊霍,眼中疏無笑意:“你問的怎麽樣了?”


    “自你迴來這段日子,濕衣待你雖有愧,但並無那層意思,何需為兄再去苦苦追問。”齊霍自行搬了張矮凳,坐到齊雅對麵。


    “你到底問過沒有?”齊雅眸光清亮,固執的盯著齊霍。


    “問過了。”齊霍不敢直視,重重的點頭道。


    “那就好。”齊雅喃喃自語道。


    “什麽好?”齊霍聽著齊雅這樣的聲氣,心裏一咯噔。


    “你放心,我自有辦法。”齊雅狡黠一笑,好似又恢複了一團天真孩子氣。


    “小雅,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你不要幹傻事。”齊霍嚴肅的看向齊雅。


    “大哥,你有心思說我,先管好自己吧!”齊雅半是嬉笑的語氣,可聽在齊霍耳中全成了諷刺。


    “小雅,自從這次迴來,你變了很多。為兄不知當歡喜還是難過。”


    “其實大家都在變啊!”齊雅閑閑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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