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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父親當你是年少氣盛。而今你已二十有三,怎可還這般任意妄為,你知曉為父素來不喜交際軍閥,卻偏偏要與軍閥為伍……如此作為,實在令為父寒心。”嚴業正背對著清淺,脊背僵直。


    “父親。”嚴業正從來沒來有這樣嚴詞厲句的責罵過清淺,一時間,清淺更覺羞愧難當,不由跪在當場。


    嚴業正猝然坐起,搖椅受了外力,搖擺的更加厲害。搖椅有序的與地麵碰撞,伴著“蹦躂、蹦躂”急促的清響。在這寂靜裏愈發顯得急促、響徹。


    “女子出不出洋,並沒有什麽關係。因為這是你離開錦遠最好的推辭,為父便極力讚成。答應何上尉的提親實屬權宜,你一天未離開錦遠,葛靖必是不會心甘。可是,你要知道,為父親並不喜歡結交軍閥。如今境地,你且好好斟酌吧!”嚴業正說完這些,似乎頗有無奈,頭也不迴的進入內間。


    想是自己如此不顧後果的留下,父親還是竭力為自己打算。耳邊父親的一番說辭,句句如針紮般刺入清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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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傍晚,沿湖公園裏總是會有許多出來納涼的居民。小孩嬉戲,老人們坐在一起下棋,聊天。偶爾三兩對情侶,並肩散步。夕陽豔如烈火,湖邊柳樹下,一色的紅豔蜻蜓引得孩子們競相追逐。


    湖岸邊一老一少並行,落日的餘暉灑落在戎裝男子肩頭的徽章上,閃光奪目。


    “伯父今日能夠應約前往,想必已看到小侄轉交給您的東西。”


    “何上尉對鄙人的情況如此詳盡,鄙人無話可說。”


    湖岸邊並行的二人,正是何濕衣與嚴業正。


    “嚴先生在看到文件後沒有即刻離開錦遠,小侄也是深感欽佩!”兩人信步湖岸,神色平和,仿若是平常人家的翁婿在閑聊家常。三兩個頑皮的孩童追逐蜻蜓,從兩人身邊跑過。


    “離開?”嚴業正的臉上浮起一絲淺笑;“何上尉擅自泄露軍部機密,難道不擔心惹禍上身嗎?”


    “其實伯父已經察覺有人在調查您,小侄泄不泄露,已然無謂。小侄隻是私心想要讓您看的更清楚一些。”何濕衣臉上坦然。


    “哦,你為什麽要幫我?難道真的是因為小女?”嚴業正的神色表明,他跟本不相信何濕衣會幫他。


    “小侄不敢隱瞞,不盡是。不知嚴先生可否還記得十年前華德的一位故人?”


    “十年前?”嚴業正端詳何濕衣尋思良久,微微沉吟。


    夕陽的餘暉正好照在何濕衣的側臉上,輪廓清朗的軍尉臉上似乎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嚴業正心頭一跳;“你是那個小兵!”


    “正是小侄。”


    “嗬嗬,十年不見,沒想到啊!那何上尉準備如何對待你從前的恩人,現在的政敵呢?”


    “如果伯父肯帶嚴小姐就此離開錦遠,小侄願助您一臂之力。”何濕衣神色誠懇,雙目如炬。


    “是嗎?”嚴業正不以為然一笑,氣勢凜然。與往日錦遠那個謙卑多禮,寡言淡漠的醫者判若兩人。


    “局勢兇險,小侄已為,這是伯父最好的後路……”


    “賣……豆花嘞!”一輛馱著豆花的鐵輪車從湖岸邊緩緩推來,鐵輪子在鵝卵石的小路上滾動,呯哐作響。車上的碗筷鐵器也被震得歡蹦亂跳。賣豆花的吆喝蓋過湖岸邊兩人的交談聲。


    湖岸上嬉戲的小孩聽到豆花的叫賣聲,紛紛朝著賣豆花的車子奔去。大人們拗不過小孩的糾纏,掏出幾文錢紛紛過去買上一碗。


    一陣熱鬧後,等到買豆花的人群散去。落日西沉,然本在湖岸邊散步的兩人也早已離開。


    隻餘那沿岸的垂柳,微風拂過,柳條輕揚。


    “鄙人想與何上尉做一筆交易,不知何上尉可否願意?”


    “伯父請講。”


    “何上尉可曾聽說二十年前惠山軍火轟炸之事?嚴某想要用惠山軍火的下落與你換的半月時間,和鄙人與小女的周全。”


    自從迴家後,小西便發現清淺一直悶悶的呆在院子裏。今天與廚房的師傅出去買菜的時候,特地帶迴幾個做工好看的麵人,想讓小姐開心開心。


    歡歡喜喜的走進院子,看到小姐又趴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好像是睡著了。身上搭著一件男式軍外套。何上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靜靜的看著小姐,神情專注。小西急忙離開,臨走時忍不住偷瞄一眼,何上尉的指腹小心的滑過小姐的眼角。


    清淺朦朧中醒來,發現自己又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微一活動,背上有什麽東西滑落。轉身去看,一件戎裝外套掉落在地上。衣裳的主人正站在不遠的石榴樹下,背對著自己。


    一樹的石榴花早已凋謝,樹上掛滿了一個個小小的紅燈籠,掩映在蔥翠的石榴葉間。綠葉紅果,滿樹熱鬧。


    “你送我的石榴花就是從這裏折下來的?”何濕衣望著滿樹璀璨,轉身看向清淺。


    “嗯?”清淺剛剛睡醒,似乎還是懵懂。


    “去梳洗一下,我下午沒事,帶你出去走走。”何濕衣顯得很高興。


    “可是……”清淺有些遲疑。


    “我已與伯父說過。”何濕衣微微一笑。


    是去寧園遊湖。


    一湖碧水,半湖春色。


    他們去的很對時候,湖麵碧波粼粼,兩岸楊柳依依。湖裏的荷花開的正豔,碧綠如蓋的荷葉,幽香粉豔的荷花,閑散怯意的遊湖人,處處都似一副畫兒。清淺看著眼前的這些美景,不由精神漸好起來。


    臨時租賃的烏篷船上有唱曲兒的小姑娘,聲音清脆,清淺留心著聽,約莫能聽清幾句;露水珠兒轉,顆顆滾圓。姐兒一見,忙用線兒穿,喜上眉尖。恨不能一顆顆穿成串,排成連環。要成串,誰知珠兒也會變,不似從前。這邊散了,那邊去團圓……聽著聽著越發覺得有趣,不由抿嘴輕笑。


    “在想什麽呢?這樣高興。”一路過來,難得看到清淺顯出喜色,何濕衣忍不住問。


    “你聽,這曲子唱的多有意思。”


    “早知道這樣就能讓你快活,我該帶你去戲園子逛逛。犯不著大老遠的往這裏來。”何濕衣細細聽了一下,突然發話。


    “戲有什麽好聽的,總不是那幾部。還沒得這小曲……你知道了。”清淺本是在辯駁何濕衣的話,突然迴過味來何濕衣在講什麽,後麵的一句不覺變成了喃喃輕語。


    “伯父厭惡軍閥,不讚成我們的婚事也屬情理之中。”船行至荷葉叢中,粉嫩的荷花觸手可及。


    “父親對我很失望。”這兩天,隻要一想到父親那天晚上的話。清淺就覺得愧對父親。


    “伯父隻是擔心你荒廢了學業,我們先訂婚。我慢慢說服伯父,等你學成歸來之後我們再成親。”何濕衣擁住清淺,輕聲耳語。


    “這樣,好嗎?”清淺微微猶豫,沒想到一直困擾著她的難題,何濕衣三言兩語便替她開解了。


    “當然好啊!隻是得委屈我了。”何濕衣嘴巴微微一瞥,做出委屈的模樣。


    “嗬嗬。”清淺第一次看到何濕衣這樣的表情,止不住捂嘴發笑。


    “你還笑。”許是從未在人前如此模樣,何濕衣的臉上已微微顯出了不自在,圈住清淺要嗬癢。


    “不要鬧了。”清淺越是掙紮,船便越搖晃的厲害。最後隻得任由何濕衣上下其手,笑軟在何濕衣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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