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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小姐,有沒有傷到哪裏?”頭頂,何濕衣的聲音再次傳來。清淺抬頭去看,何濕衣臉色泛白,雖是受了重傷,臉上並無一絲苦狀。看著自己的神色,卻是盈滿擔憂。


    “沒有”。清淺恍惚的迴答。


    清淺剛剛被那男子死狀嚇到,心生怯意沒有顧及其他。此刻,才發覺自己剛剛才鬆開的、緊抓住何濕衣傷口地方的手,慌亂中又牢牢抓在了原處。


    “啊!何少校您的傷?”清淺不由得一聲輕唿,急忙鬆開,手上鮮血濕膩一片。何濕衣身上的戎裝,本是較重的軍綠。響是這樣濃重的顏色,也壓不住那血色,該是受了怎樣重的創傷。


    “無礙,嚴小姐無恙就好。”何濕衣打量清淺並無受傷,嘴角竟還掛起一絲微笑。


    “您還在流血。”清淺連忙拿出隨身的帕子,捂住何濕衣受傷的地方。


    “謝謝。”何濕衣不再禮讓,伸出手去按住帕子,正好與清淺的手相觸,清淺急忙躲開。四目相接,清淺本不是這樣拘泥的xing子,隻是一時的反應。看何濕衣臉上笑意微頓,不覺心生歉疚。但又不知如何解釋,隻轉過臉,看向禮堂。


    駱榮凱的隨身侍官,已經向這邊過來。


    禮堂裏的人,大都已被慢慢疏散出去。外麵明媚的陽光,從禮堂的高窗上投攝進來。一排的亮光,灑照在紅漆的木質桌椅上。然本次序井然的桌椅,經過剛剛的混亂,稍顯淩亂。禮堂兩邊學生為了歡迎演講懸掛的橫幅還在,紅底黑字。


    緊張的氛圍不再,隻有幾個學生幹部與衛兵在清理現場,偶爾傳來幾聲碎語。清淺有一瞬的恍惚。或許,剛剛並沒有發生過激烈的槍擊事件,演講已經結束。


    身邊的這位年輕軍尉,氣色雖然很差。但還是保持著很好的風度,甚至說話的語氣都無分毫改變。清淺突然憶起,第一次與何濕衣見麵的時候,就便覺得,他是個不容小視的人。這個人,麵對這樣混亂的場麵,還是這樣的處變不驚,沉穩自製。


    “何少校。”身後傳來侍官的聲音,清淺這才驚覺,自己還在何濕衣懷中。微微退後一步,離開何濕衣的懷抱。


    “汪部長。”何濕衣看著來人,右手捂住受傷的地方。


    “司令派屬下馬上送何少校去醫院。”這位汪部長看上去四十多歲,看到何濕衣胸前掛血,竟是沒有半絲慌亂之色,說話口氣儼然複述一般。


    清淺看的不由呆住,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軍閥處事原來是這樣子。


    “嚴小姐,煩請跟我們走一趟。”那位汪部長,突然轉過臉來看向清淺。清淺看禮堂側門已經站了大群人,正是負責會場布置的學生和老師。


    “汪部長,嚴老師受了傷,您把她交給我吧!”清淺正要跟隨那位汪部長離開,何濕衣的聲音響起。


    “這……”汪部長顯出為難的樣子。


    “我會跟司令解釋。”何濕衣看著那汪部長的神情懇切。


    “那好。”汪部長微一沉吟,便又離開。


    “嚴小姐,你的手需要包紮,一起去醫院看看。”何濕衣看著清淺,目光柔和。雖然是溫和的語氣,但卻是不容清淺拒絕。


    “好。”清淺今天穿一件西式短袖的連衣裙,露在外麵的右手肘上,有一塊小小的擦傷,許是剛剛不小心擦到的。小小的一塊擦傷,清淺自己還未及發現。


    清淺尾隨在何濕衣身後,從小側門離開學校禮堂。


    禮堂外,汪薛見正領著那群學生老師,去向教室辦公室。cao場上,部分老師已經在組織學生集合。清淺跟在何濕衣身後穿過長長的花壇帶,準備通過學校東二區那邊的側門出去。


    全校戒嚴,師大正門關閉。


    汽車急速行駛在開往懷江醫院的路上。副駕,吳午已經是不知第幾次催促司機,將車的再開快一些。


    上了車何濕衣一路無話。靠坐著。右手用清淺的帕子,捂著胸前受傷的地方,頭偏向窗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清淺看他唇色愈見發白,更是不忍打擾。


    入場時的排查這樣嚴密,大家也都曾搜過身。怎麽還會有人暗潛了進來。清淺想到哪被汪部長帶走的學生和老師,心緒紊亂。總司令斷然不會懷疑自己身邊的衛戍近侍,那麽,定是學校這邊出了問題。剛剛,如果不是何濕衣替自己做了保。自己隻怕也在那被調查的老師之列。


    這已經是第幾次,記得上次也是,自己受了脅迫,他從容淡定的救了自己。今天又是這樣,自己似乎已經連番承蒙他的恩情。


    清淺迴頭看何濕衣的側臉,清俊的麵龐上,雙眉微蹙,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


    “何少校?”清淺心裏一緊,輕聲喊了何濕衣一聲,良久沒有迴應。


    “何少校。”清淺伸手輕拉何濕衣的衣袖,他的身子徑直倒向清淺。


    “少校怎麽了?”吳午察覺車後異樣,急聲詢問。


    “何少校暈過去了。”清淺的心未曾這樣慌亂過。將何濕衣緊緊偎在懷中,幫何濕衣止血的手都止不住的顫抖。


    吳午一聽頓時大驚,急忙催促司機加快車速。


    懷中的人,無知無覺的昏睡著。額頭上是滾燙的熱度,流了這麽多的血,卻還是忍著。上了車,也沒有說出半句。要有多大的韌xing?


    前座的吳午,還是在一個勁兒的催促司機將汽車再開快一些。


    車窗外,大棵大棵的烏樟一晃而過,冠大葉密,蔥綠非常。車速越來越快,到最後清淺隻看到一晃晃的綠在眼前劃過。綿延伸展的綠色,無休無止。清淺的心突然鎮定下來,何濕衣一定不會有事的。


    汽車剛到醫院大樓,就有醫生護士迎了過來。擔架、吊瓶……都已齊備。醫生將何濕衣從清淺懷中扶起時,清淺心裏竟無端覺得落空。好似,是誰將自己緊要的東西奪去了一般。


    手術,對於等待的人,總顯漫長。


    手術室外的走廊極安靜,吳午來迴走動的腳步聲,在這安靜裏很是清晰。“啪、啪……”皮靴踏在地上特有的聲響,在走廊裏迴蕩。吳午走的很急,那迴聲連著下一個腳步聲,一聲踩在一聲上,持續不斷。


    清淺便想起小時候學琴,有不耐煩的時候。小手在鋼琴上一遍遍亂敲,於是,那琴音便如這急切的皮靴踏聲一般。這個音還未起,那個音已經落下。迫的聽琴的張媽直唿:‘心似被吊到了嗓子眼上。’


    此刻,她的心也是在嗓子眼上。


    清淺隻是安靜的坐在走廊椅子上,眼睛也並沒有緊盯著手術室的門在看。她本是穿了一身白色暗花連衣裙,胸前沾上了一些血跡。低垂著頭,長發遮住了麵龐。吳午隻看了一眼這背景,便不由的停住腳步。


    嚴小姐怎麽這般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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