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視結束後,一眾將校紛紛迴營休息,劉凡因為這兩天變故太大,加之自昨日蘇醒後馬不停蹄一直就沒個消停,雖然已經認知了自己穿越這個事實,但不知何故心裏好像一直有點忐忑不安,也濾不出是什麽事情,這時候消停下來想靜靜心,又叫上蘇叔、董子一同登上了城頭。


    已是子夜時分,月華如水,一輪皓月高掛中天,西麵、南麵、北麵幾十裏開外點點燈火,應分別是契丹軍和我方金城軍、甘州軍營帳。


    城牆上值班的軍隊兩步一哨,正在嚴密地注視著前方,其他部隊已在城牆邊的營帳裏抓緊時間休息。


    深夜萬籟俱寂,想到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在這月亮的節日裏,仰頭看著天空中同一輪明月,忽然想起東坡先生的那一首千年以來膾炙人口的詩詞:“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是啊,東坡先生寫這首詞是思念遠在千裏的兄弟,但自己的父母、兄弟又在哪裏,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一塊石頭就將自己和親人隔在了兩個世界,家裏姐弟三人,自己是最小的,平時在父母膝下敬孝最少的就是自己,這時候心裏滿滿都是思念和懊悔。


    正想的出神,猛然聽到董子說道,“哥,看啥呢,王旅帥向你打招唿都看不見。”


    劉凡這才注意到王凱和一個著淺綠色軍裝的矮個漢子一起慢慢從北麵城牆踱步過來,老遠就向自己打唿。


    劉凡這時也顧不上與董子說話,蹬蹬蹬跑過去,拱手向對方行了一個軍禮,嘴裏說道,“見過兩位將軍,王將軍咋還沒迴去休息?”


    王凱還沒說話,旁邊矮個漢子馬上接口道,“不敢擔當如此稱謂,職下隻不過是個營校尉”,說罷,拱手一禮,“神武軍乙旅子營校尉李愛國見過劉旅帥。”


    王凱接口道,“這小劉旅帥腦子可不簡單,李二拐你以後要與劉旅長多親近才是。”


    李愛國答道,“職下明白,請劉旅帥以後多多賜教。”說著又是一禮,弄的劉凡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答,隻好尷尬地撓了撓頭。


    王凱又接口道,“剛才看見小劉旅帥抬頭一直在看月亮,連我的招唿都看不見,聽說月亮裏住著一位美女神仙,是不是看到美女了?”


    劉凡看到這王凱嬉皮笑臉的一張臉,心裏暗暗自語:“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隨口答道:“不是不是,隻是感覺這深秋的夜晚月明星稀,光華萬裏,大自然真是太美了。”


    “唉唉唉停停停,說你腦子裏有東西還真顯擺上了,想媳婦就想媳婦唄,有什麽不好出口的,如果不想要張將軍的閨女,迴頭哥哥給你介紹一個,包你滿意。”


    劉凡苦惱地搖了搖頭,這人咋又拐到這上麵來了,隻好轉移話題道:“王旅帥,今天那個小敏將軍是個什麽來路,好像大家都讓著他。”


    王凱朝李愛國看了一眼說道,“看吧,看吧,這小子真是想媳婦了,看上人家小敏了,但哥哥要鄭重地告訴你,小敏你就打住吧,那不是你能吃得下的菜。”


    “啊,小敏將軍難道是女的?”


    “哈哈,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難道你還真把他當成我們臭男人了,真是糟蹋了千嬌百媚的小姑娘了。”


    “小敏是個姑娘這在西北行營連舊聞都算不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好吧,看在你我共同防守這西城牆的份上,哥哥就給你倒倒這內幕吧。”


    幾人在侍衛剛剛搬過來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王凱繼續剛才的話題:“你不知道吧,小敏姓李,叫李敏,說到李敏,連當今太子爺也要高看三分,因為他有一個天下聞名的父親和軍中新貴的哥哥,那就是我大齊西北行營總管李宗雄大將軍和神策軍司馬李守義將軍,而李守義將軍更是娶了靖寧郡主。”


    “這還不算,你知道小敏以前的未婚夫是誰嗎?正是我大齊名將孟徵將軍的小公子孟濤,與二王子一起師從李大總管學武,年紀輕輕就官拜大齊宣威將軍,在西北行營任事,但天妒英才,孟濤將軍與小敏尚未成婚,就在至和二年對契丹軍的戰鬥中不幸陣亡了,小敏因婚事受挫加之從小就在父兄的耳濡目染下喜歡舞刀弄槍,竟然想要從軍征戰說是要給陣亡的未婚夫報仇,不過我聽說在孟濤學武之後兩人就沒怎麽見過麵,報仇雲雲可能隻是借口,實際上從小就有上陣殺敵的念想。”


    “大總管最疼愛的就是李敏這個小女兒,到最後也沒拗過他,至和四年的戰事就讓她跟隨行營輜重營宋長史學習軍務。今年戰事一起,又粘著大總管一定要到前線,這不,給了個有名無實的神武軍甲旅旅帥,跟著郭總指揮學習軍務,實際上甲旅基本都是副旅帥陳老頭子說了算。”


    王凱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哈哈,小劉旅長,說白了,李敏如果是一棵大樹,你就是一棵矮草,千萬別把自己想高了,你最高也高不過一顆小樹,迴頭仗打完了,哥哥就請你去涼州最有名的怡紅院見識見識,那才是正道。”


    劉凡心裏想道,“我就好奇了一句,你就編排出這麽一堆長篇大論,正是好奇心害死人啊,他李敏是大樹,和我這棵小草連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說道,“王將軍您說的對,我全都記下了,仗打完了我們一起去涼州喝酒。”


    因明天說不準一早就要開戰,一行人胡侃了近半個時辰後意猶未盡地各自迴營房休息。


    雖然時辰已過子夜,但劉凡因心裏的那一絲忐忑一直找不到原因,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坐起來叫外麵值夜的親兵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慢慢喝,一邊又把蘇醒之後發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山間的受傷、蘇叔的介紹、軍營的升職、武場的練馬、大堂的會議、總指揮的講話、自己的策略、甘州的防禦。”


    “對,就是自己的策略,雖然自己怎麽想這個策略都是比較完善的,但戰爭瞬息萬變,因自己一個毛頭小夥子的一席不知天高地厚的發言,十幾萬大齊士兵齊聚甘州城下,一旦戰爭失利,導致幾萬甚至十幾萬大軍覆沒,這個責任自己能背得起嗎?到時候就是將自己碎屍萬段也不能挽迴幾萬甚至十幾萬軍隊的命啊!”


    思慮如麻,一會兒想到幹脆去對祁伯遠說說自己年輕不知事;一會兒又想到十幾萬大軍如果全軍覆沒,自己做為其中的一員肯定難以獨善其身,自己已經死了就一了百了啦;一會又想到如果大齊敗了,但自己不小心活下來怎麽辦,難道引頸就戮?


    胡思亂想了近半個時辰,但對於如何解決這個苦惱的事情心裏仍然沒有一絲頭緒,不得已又把方案細細過了一遍,感覺方案還是可行,看不出有什麽大的紕漏。


    這時候想挽救也已經來不及了,想想自己就是一個小人物,大不了一死了之,砍頭就是個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自己的錯誤很可能連累董子、蘇叔、那個沒見麵的叔嬸,還有祁伯遠、馬有來……。


    心裏又是一陣矛盾,唉,劉凡一下子又躺到床上,心裏道,不管了,該咋就咋,把頭蒙進被子裏裝鴕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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