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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虞雖然嘴上問著,但行動卻很快,他上過幾次這窄陡的樓梯,也算熟悉了,上樓梯的速度明顯快了很多,走上去剛把籃球放穩,迴頭下樓的時候,籃球晃動兩下,卻比他更快地滾落。


    “咦?”


    韓虞一怔,他剛才明明將籃球放平穩了,怎麽會還滾下來?


    周爾雅在樓下伸手接住籃球,手腕一揚,將籃球扔給韓虞。


    這一次韓虞放的很小心,沒有太快鬆手,緩緩地挺腰起身,盯著那籃球。


    果然……他剛剛鬆開手,籃球就不由自主地滾動起來,然後往下滾落。


    “我猜的沒錯。”周爾雅其實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隻是當時覺得奇怪,並未實測,“雖然肉眼看不出來,但這隻是裝修的時候用了障眼法而已,實際上,這個樓梯是向下傾斜的。”


    傾斜的?


    韓虞與慕容麵麵相覷,還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麽迴事。


    周爾雅是在說這樓梯本身裝得並不好,所以……是造成意外的原因?


    那白菲這件案子,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們倆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接下來測一下樓梯的寬度和高度。”


    周爾雅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把卷尺,遞給了韓虞。


    趴在地上摸著塵土測量這種工作有失風度,周公子當然不會做,韓虞苦笑,還是不大明白,但認認真真測了第一級台階。


    “高度是15.8厘米,寬……22.1厘米。”


    韓虞略微皺了皺眉頭,“這個樓梯的高度偏高,寬度就太窄了,怪不得上樓下樓都很不舒服。”


    “繼續。”


    周爾雅示意他不要停。


    韓虞愣了愣,每一級台階的寬與高不應該都差不多麽?再量又有什麽意義?


    他狐疑著測量了第二階,於是眉頭皺得更緊。


    “高度是15.2厘米,寬度21.7厘米——這個誤差,也太大了吧?”


    修築樓梯的時候,有經驗的師父寬高都會大差不差,但即使技術平庸,也不至於差距如此之大。


    ——當然這有可能是第一階樓梯的特殊,韓虞不用周爾雅催促,自己開始測量第三階樓梯。


    “又不一樣!”


    偏差雖然不是肉眼能夠明顯感覺到不對,但是幾乎每一級樓梯之間,都有幾毫米到一厘米的偏差,加上每一階樓梯平麵向下並且左右傾斜,如果放大來看,這十幾級樓梯,簡直是個扭曲的麻花!


    “什麽樣的工程師和施工隊能拿出這樣的成果,隨便怎麽樣驗收也不可能過關吧?這是學校的人收了賄賂?”


    韓虞在德國學的是機械和工程,對於精工細活對尺寸要求嚴苛到一厘一毫都不能差的他來說,這種偏差簡直是挑釁,惹得他義憤填膺。


    “越來越有趣了。”


    周爾雅示意韓虞下來,親自登上了樓梯,眯著眼睛從上往下望。


    樓梯本身就窄,再加上層高的扭曲,從這個角度看就有一種隨時可能摔下去的感覺。


    ——而如果摔下去的話……


    周爾雅的目光所及,正是一排尖利的柵欄,其中一個還沾著血,在午後的光線下,反映著鋒寒的光芒。


    如果想要比喻的話,簡直就像是白森森的牙齒,像是擇人而噬的怪獸。


    “你到底看出什麽來了。”


    因為平台很窄小,容不下兩個大男人站立,韓虞隻能在樓梯下學著周爾雅眯著眼睛看了半天,但什麽都看不出來。


    唯一的結論是:“這段樓梯確實是劣質工程的典型。”


    “劣質工程?”


    周爾雅揚了揚眉,似笑非笑:“恐怕未必。”


    啊?


    韓虞更不明白了。


    慕容微微蹙著清秀的眉頭,似懂非懂。


    “其實也沒什麽,明天我讓蔡副官幫我約個人,你跟我一起去,這案子拖得太久,也差不多該是解決的時候了。”


    周爾雅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像是傷感,又像是有些不舍,但很快就消失無蹤。


    他頓了一頓,語氣中卻有一絲無奈:“隻是,這真相的意義……和責任,真不知道該由誰來承擔。”


    周爾雅說完,歎了口氣,從樓梯上緩步踱下,對慕容說道:“陪我去湖邊看看落日吧。”


    那湖邊在女生宿舍的另一側,日落時分,有許多女生愛去那裏散步,周爾雅覺得還是帶上慕容比較穩妥。


    慕容很想直接拒絕,可接觸到他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心一軟。


    她多少了解一點林婉如的事,聽說林婉如在學校裏,最愛湖邊亭子裏坐著畫荷花夕陽,那光線運用的出神入化,有一副雨後荷花別樣紅的圖,原本被英國大不列顛博物館收藏了,隻是後來又被人重金贖迴。


    想必那個地方,也是周爾雅內心深處的聖地。


    所以,慕容轉身,淡淡說道:“日落之後,你就該走了。”


    “我可以請你吃晚飯。”周爾雅跟著她說道。


    “不必了,我喜歡食堂的飯菜。”慕容冷淡拒絕,其實最近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


    也正是因為白菲的事心內煩躁,慕容覺得和周爾雅去荷花湖邊散散心也可以。


    而且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知道真相了。


    “王奶奶家的甜品我看你也很喜歡啊。”周爾雅又說道。


    “我不愛吃甜的,她家的桂花糕正因為甜度低,自然花香濃厚,我才喜歡的。”慕容認真的解釋,“而且隻有這個季節的桂花糕最香醇,若是過了來年春夏,醃漬的幹桂花的味道就會淡去很多,香味降低,就需要多加糖,這就破壞了最好的風味。”


    韓虞在兩人身後隻翻白眼,看來這兩個對吃都很講究的人還真配。


    倒是他,沒法跟著當電燈泡,晚上還有那要命的千金小姐顧雪梨等著請客,現在抱著一箱子資料無處可去。


    “阿虞,資料不用看了,麻煩你送迴邱主任辦公室吧。”周爾雅走到走廊,像是才想起韓虞,停下腳步,轉頭對他說道。


    “哦對了,你晚上應該和女朋友約會吧?需要蔡副官的車,盡管和他說,別委屈了女朋友。”不等韓虞說話,周爾雅又調笑道。


    韓虞臉色通紅想要解釋,那真的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啊!


    那明明是債主!


    可他這時候嘴笨,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來,隻眼睜睜的看著周爾雅和慕容走遠,再看看懷裏的箱子,想到要單獨和邱主任見麵,就覺得頭更疼了。


    已經晚夏入秋了,荷葉依舊碧瑩瑩的,三五枝荷花傲立在荷葉和蓮蓬中,映襯著漸漸西沉的落日,如詩如畫。


    聽說當年林婉如在這裏畫了上百副荷花圖,有雨中的荷花,晴日的荷花,雨後彩虹下的荷花,清晨帶著露珠的荷花,夕陽鍍上金芒的荷花,盛開的荷花,凋謝的荷花……


    但後來,她離開學校後,將這些荷花圖付之一炬,隻有少量流傳到外麵。


    不過這些都隻是聽說,慕容的母親很欽佩崇敬當年倡導女權運動第一人的林婉如,這些邊邊角角的故事,都是慕容從母親那裏聽到的。


    而慕容的母親,雖然思想開放,甚至能經常出門遊玩,但畢竟和讀女子大學的進步女知識分子不同,她無法接觸到她們,無法真正探知她們的生活和內心世界,隻能從別人口中獲得信息。


    慕容母親甚至從別人那裏買來一副林婉如的蓮花圖掛在臥室裏,上麵寫了兩行秀娟的小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落款是謹正先生。


    ——林婉如字謹正。


    也正因為如此,慕容還曾研究過林婉如的畫,想辨別真假。


    但家中那副,光影變幻,虛實交結,用了西方的油彩,又帶一絲國畫細膩的筆觸,確實有極高的藝術造詣。


    慕容看著眺望荷花池的周爾雅,心中十分感慨。


    想到自己母親那麽仰慕林婉如,想必被林婉如深愛嗬護的周雅爾一定更能感受學姐前輩的人格魅力,一生都被被她影響,無法擺脫。


    “你對我母親,知道的有多少?”周爾雅突然問道。


    他明明背對著慕容,可腦後就像長了雙眼睛,能看到她的出神。


    “隻知道她也是在這所學校上過學的學姐,畫了一手好畫。”慕容迴答。


    “她在這裏畫了很多荷花,還有幾副失傳在外,你一定見過其中一幅吧?”周爾雅轉過身,看著她,微微一笑。


    他逆著光,慕容看不清他真正的神情,隻是心裏一咯噔。


    她母親對那副蓮花圖愛不釋手,心尖肉,而聽說周家曾到處搜查收迴林婉如的遺落在外的畫,慕容難免會多想,怕割了母親的心頭肉,不想多事。


    “果然有一副在你家裏。”周爾雅見她遲疑了幾秒,笑了。


    他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慕容扭過臉,避開他的視線:“我們可不是偷來搶來的。”


    言下之意,別想找茬要迴去,就算拿錢買,她母親也不會給的。


    慕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別這麽緊張,我又不沒問你要。”周爾雅坐到她對麵的石凳上,“我隻是想有機會去看看,順便登門拜訪令尊……”


    “不用拜訪,你的時間寶貴,還是別浪費在這沒必要的事情上。”慕容頓了頓,補充說道,“我指的是和我家人見麵寒暄,你一定也討厭這種無意義的交流。”


    他要看母親的遺作,慕容不忍拒絕,再者,這事也不是她說了算,被自己父母當成乘龍快婿的未來女婿登門拜訪,慕家上下一定很高興,會大擺筵席待他。


    所以,慕容倒是寧可偷偷帶他去家裏看看畫作。


    周爾雅假裝思索片刻,點頭:“你說的沒錯,我們雖然訂婚了,但和長輩之間還是不要聯係過於密切,那麽,你想帶我私下去看看?”


    “等找個時間,我帶你……”


    “選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晚上吧。”周爾雅笑著打斷她的話,說道。


    慕容能理解他想接觸母親畫作的急切心情,可今天晚上也太著急了點。


    慕容母親出身於姑蘇沈家綢緞大戶,閨名雲清,也是名門之後,以前一直住在蘇州別院府邸,懷了慕容之後,因丈夫生意轉移到上海,便也搬入上海鄰近南京路的別墅豪宅裏。


    這別墅很大,裏外三棟,外麵兩棟是歐式建築風格,哥特式的尖頂和中式的琉璃瓦混搭結合在一起,浪漫又宏偉,後院裏還有一棟中式閣樓,平日慕父在府邸宴請各路商人名流,都在外麵兩棟,最裏麵的那棟別墅裏住著的慕容的母親,沈雲清。


    沈雲清愛字畫,搬到上海之後,將家中一部分收藏也帶過來了,廂房放滿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墨寶,牆壁上掛的不是唐伯虎的字,就是祝枝山的真跡,但她最愛的,還是掛在臥室,一睜眼就能看到的蓮花圖。


    此時沈雲清午睡剛醒,正對著鏡子傅粉描眉,準備今天晚上的太太宴。


    她雖年近五十,但保養得極好,也許是遺傳基因好,皮膚細膩飽滿,一雙丹鳳眼水光粼粼,柳眉菱唇,身段也凹凸有致,舉止儀態萬千,看外表最多三十出頭的樣子。


    “容兒感冒好些了沒?”沈雲清從化妝盒裏拿出一支美國貨——口紅,問道。


    身後的劉嬤嬤歎了口氣:“昨晚讓人送藥湯時,說還在咳嗽不止,又說今兒學校有事,不讓去看望……不過,小煥在校門口瞅見了小姐今天一早就和周少爺在一起,還一起吃了早飯,午飯……”


    說著說著,劉嬤嬤臉色又漸漸露出喜色,聲音都帶著笑意:“您總說小姐心氣高,有自己想法,怕她不同意什麽包辦婚姻,現在放心了吧?要我說,督軍家的三少爺長得俊,又聰明,留洋迴來的人,肚子裏可是有洋墨水的,和那些隻會喝酒闖禍的世家子不同,小姐肯定喜歡!”


    沈雲清臉上並沒有什麽開心,她細細塗上玫瑰色的口紅,抿了抿唇,才說道:“別高興的太早,容兒這孩子想法太多,而戀愛和婚姻本是單純的事,想的越多,就越麻煩。”


    知女莫如母,沈雲清從女兒不肯去訂婚宴上,就嗅到了她對婚事的抗拒。


    可又聽到周家少爺對她很在意,接連幾天都在一起膩著。


    所以這兩天她派人去學校門口盯著,想看看到底怎麽迴事。


    “我覺得,您不用擔心,小煥都說了,兩人親密的很,小姐這麽有主心骨的人,要是不喜歡,還能和人一起吃飯?”劉嬤嬤將慕容自小看到大,覺得很了解她。


    “最近女子大學出了事,容兒的劇團裏好像死了人,周少爺又是做偵探的,估計因為這事才黏合著。”沈雲清照了照鏡子,深深看了眼裏麵妝容妥當的貴婦人,又打開珠寶盒,挑了一串南洋的珍珠項鏈,對著鏡子比劃了一下,又放下了,眼裏都是擔憂,“我希望她能成為獨當一麵的新女性,又不敢不肯放她獨立……就是怕她年輕,不懂分寸,出什麽事……”


    慕容思想激進,沈雲清雖然開明,可終究是自己的女兒,她當然希望女兒平安度過一生,不想她和街頭遊行的那些青年一樣,被政府鎮壓,死的死傷的傷……


    還有這個話劇團,沈雲清和慕容父親說過許多次,也和慕容談過幾次,不讓她去做女主角,隻許當作業餘愛好偶爾參與,否則不準她加入,多方阻止,就是不願她風頭太勁,惹人注目,引出是非來。


    “女兒家拋頭露麵確實不好,真不如早早嫁人生子,享平安清福。”劉嬤嬤思想很老舊,順著主母的話說道,“老爺也吩咐人盯著點小姐,讓她別和那些遊行的學生們走到一起,您別擔心。”


    沈雲清想到女兒,就有些心煩意亂,她又挑了一串紅寶石項鏈,在脖子上比劃:“明天讓人接她迴來,既然病了就在家養幾天,別去上學了。”


    這幾天學生遊行都引來軍隊鎮壓,沈雲清不希望女兒被卷進去。


    雖然沈雲清心裏最崇拜的女性是掛在臥室裏那副蓮花圖的作者,但她清楚,因為自己無法成為別人,才會生起崇拜之心。


    她無法成為林婉如那樣的人,也不希望女兒成為那樣的人。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沈雲清終究不願看到這狂風,吹到自己心愛的女兒身上。


    今晚慕府的太太宴,請來的都是上層名流太太們,從四點多開始,外麵的小轎車就陸陸續續不斷駛入,太太們一個個珠光寶氣,穿著最新的洋裝或剪裁優良的旗袍,花枝招展的走到了宴客廳。


    而慕府的後門,站著兩個人。


    慕容和周爾雅。


    周爾雅笑著說道:“今晚你父親參加華董的酒席,你母親要招待太太團們,果然選日不如撞日。”


    慕容心裏翻了個白眼,才不這樣認為。


    這隻玉麵狐狸肯定早就打聽到了自己父母今日行程,才會突然提起要來看這幅荷花圖。


    “你跟緊我,不要被撞見了。”慕容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內心和外表的柔靜相反,但畢竟是女孩子家,帶個大男人偷偷溜到母親繡房,難免緊張。


    萬一被仆人們撞見,肯定會傳到父母耳中,太丟人了。


    “這麽近可以了嗎?”周爾雅笑意漸深,貼到她身邊,假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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