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下午的太陽毒,周道坐在樹蔭下還是感覺悶熱。這裏是山上,現在卻沒有一絲風。周道往嘴裏塞了口餅子,又拿起竹筒喝水。他們已經在這座小山頂呆了快兩個時晨,這個地方不靠著路,藏在林子裏,山路在前麵一點兒,那是一道山脊,路的兩側是懸崖,偶有路過的人是看不見他們的。


    眾人或坐或趟在地上,大都沒什麽話,或吃著東西或假寐著。都已經呆了快一下午了,小五免不了還是緊張,他用胳膊輕輕捅了捅一旁閉目養神的徐二江,“唉,睡著了?”徐二江睜了隻眼看他“啥事?”“我說。”小五湊到徐二江頭前悄聲道“我說,今天隻怕是要見血哦!”“見血?我看你是昏了頭,今日是要死人的!"聽徐二江如此說,其實小五自己也清楚,隻是總覺的怕。他壓低了聲音說“你說我們當個碾工,掙錢吃飯,咋整成要去殺人了呢?”“噓,小點兒聲。”徐二江左右看了看,不遠處吳能正坐在地上滿不在乎的吃餅子,看不出和平日有啥不同。“你問這個,我也不知道該咋說,要不你去問問東家?”“切,你娘的,好生問你呢,淨說些屁話。"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一個人影飛跑著竄入了周道等人的藏身處,“來了。”周道猛地站了起來,四周的人嘩嘩的抓起兵器。“噓!”馮一噓了一聲讓大家噤聲,“幾個人?看清楚沒有?”來人搖著頭,“看見了七八個,正往這邊山頭上爬,我急著來報信。”“好了,記著我說的,兩邊卡死,各自就位。”馮一說完便嗺促起來。


    徐十一爬上山頂的時候又熱又喘,他長籲了口氣,迴望跟在後麵的人,很有些鬱悶。“姓周的今日沒來,不曉得是咋迴事。是有什麽事所以沒來?還是他發現了啥?”總之他的預感很壞。山頂上有塊平地,但不大,往前再走一小段,轉過林子就是下山的道了,路在這裏收窄,旁邊是懸崖,他們繼續往前走。


    然後,徐十一看到前麵路邊有人,陸續從林子裏出來,攔住了去路。他們提了刀槍對著他站著,一個兩個足有將近二十人,當先一人抓了杆大槍正對著他笑,他認得,是馮一。“你是在找我麽?”馮一笑著說,他旁邊還站著提槍的田褚英。


    “大哥,我們著了道了,這是個圈套!”黃初拿著刀站在徐十一身後吼出了聲。徐十一陰著臉啥也沒說,他朝後看了看,他的兄弟聚攏過來,撥出了刀端起了槍與前麵的人對峙,“後麵有人!”有人喊道,他看到了吳能抓著槍和一眾人從後麵來路上圍了過來。“不要慌,擺圓陣,他們是生手!不要怕。”沒了退路,徐十一反而冷靜了下來,他們這些人都是熟手,有幾個行鏢多年,不是沒見過風浪的生瓜蛋。


    “還不丟刀,你是要打,還是咋的?”徐十一一聽聲音便知是周道,隻見周道夾在夥計中間,右手握著刀,左手還抓了個盾牌遮在胸前。“就憑你?哼,今日真是巧了,在這兒也能碰上。”徐十一冷笑道。“有啥巧不巧的,你不是想殺我麽?我怕你找不著,專門派人給你送的信兒,讓你來殺我!免得耗著大家都難受,你說是不是?”周道盯著徐十一,笑得歡快。


    徐十一雙眼盯著被擠在前麵的秦柱,陰狠得像是想咬死他。“老子你也敢耍?等著,弄死你全家。”他的聲音並不大,聽得人汗毛倒豎。“唉,唉?你,你在說啥?不是?我,徐十一!你還在威風個啥??”秦柱苦逼著臉左右看著,徐十一就瞪著他,他感覺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仿佛是一瞬,又像是過了很久,汗水順著臉往下淌,他提刀指著徐十一吼道。


    “唉,唉?這是?。”秦柱還沒迴過神,旁邊伸過一隻手一把將刀奪了去,“我幫你拿著。”馮一左手提槍,右手把刀遞給了身邊的人。“放下刀,不想死就放下刀。”馮一又對徐十一吼了一聲。四周的刀槍伸了出來,指著中間的一群人,大家都緊張也很小心,一旦動起手來,會死多少人?誰都不知道。


    “周道,我們今日罷手,各走各的路,從此兩不相欠。你看如何?”徐十一看著周道。“兩不相欠?關鍵我信不過你,你說咋弄?”“我可以立誓!”“立誓?好容易把你堵住了,你說可以立誓?”周道聲音也大了起來,“徐十一,你是才出來混啊?換了你你信不信?再說一遍,丟刀!”“丟刀?丟了刀還有命在?”徐十一冷笑,是冷笑也是苦笑,他轉頭又看著秦柱,秦柱此時手中沒了武器,被推在前麵,離著對方隻有一丈遠,他的小腿肚止不住地打顫。


    徐十一死瞪著秦柱,他咬了咬牙,突然抬手便是一刀,無聲的飛去,是飛刀!電光火石間這刀不是奔著秦柱去的,是對著馮一去的!馮一一直盯住他的手,徐十一手剛抬起,馮一就側身閃避,同時迴手也是一刀。“啊?!”慘叫來自馮一身後的人,沒有誰來得及去看。“唉。”徐十一悶哼了一聲,右臂肩頭插著一把匕首,左手還捏著長刀。


    周道瞪圓了眼衝徐十一吼道"叫你丟刀!你他娘的在等什麽?動手啊?!"徐十一動了,“殺!”他大喊一聲,提刀便衝,“啊!啊!?”喊聲未落,徐十一突然栽倒連聲慘叫,撲在地上翻滾!這瞬間的反轉驚呆了所有人!


    馬彪也動了,他高大的身形立在當場,抬腳便踩在徐十一身上,拔出了插入徐十一後背的長刀,血刷地就噴濺出來。馬彪轉過身麵向徐十一這方的人,手裏的刀順糟流著血,鮮血濺到了他的身上臉上,甚為猙獰。他剛才站在徐十一背後,周道大喊時便猛戳了徐十一後腰兩刀,下手之兇狠,攢足了勁兒!徐十一的腹部都浸出了血!顯是被捅穿,眼見不活了。這驚悚的激變任誰都沒想到。


    “丟刀!你們他娘的不想活了!”馬彪沾血的臉在夕陽的紅光映照下尤為刺目。“放下刀!這是我和徐十一的私人恩怨,與你們無關!"說話的是周道,"當著大家,我再把話說一遍,你等被徐十一蒙蔽,今日的事就此揭過,隻要放下兵器,我周某人便不再追究!隻究往日的私怨,無關人等絕不相害!”周道喊道。


    “還不丟刀?真想死麽?”馮一朝前跨出一步,左手握矛,右手手指同時扣著兩柄飛刀,兇惡地迎著對方眾人。對方雖是老手,但此時也穩不住了,他們現下僅剩八個人,而合盛有三十幾個,兩頭堵住了道,作為老大的徐十一躺在地上抽搐著,一時間要死未死。


    “當”刀扔在山石上弾了幾下,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八人都扔了家夥。“全都蹲下,兩手抱頭!”周道說著。刀槍就逼了上來,那幾人有的迅急蹲了下去,有的不情不願,馮一上去一腳踹翻,都蹲下了。周道讓人撿走地上的兵器,又讓人挨個搜他們的身,確定沒有藏著兵器。


    周道側頭小聲問了身後一人,然後對蹲在人堆裏的一個家夥道,“你,黃初,站起來。”那人期期艾艾站了起來,“啊?是。”“你是黃初?”周道又問了一遍,再次確認。“啊?啊。”黃初眼露驚恐盯著周道。“他是。”旁邊一人說道。


    “我問你,我們去蠻兒溝,誰給徐十一報的信兒?”“我,我不知此事啊!”黃初苦道。“你不知?那我怎麽會問你?想清楚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黃初猛然看見馬彪,頓時汗水淋漓。“是秦柱,秦柱報的信。”


    周道側頭看了一眼,秦柱指著黃初,打著顫"他,狗日的胡說!不是!""是他,就是他秦柱!""你狗日的!"秦柱上前蹬了黃初一腳,被吳能一把拉開。"我知道是你,秦柱。"周道說話了"隻有你知道我們要去蠻兒溝。"周道平靜地盯著他。"我?!"看得出來秦柱很痛苦,他刷地跪倒在地痛哭“不是,?我,我該死,他們給我錢,他們還逼我啊!”“還有誰?”周道平靜地問道,“沒有了,不,不知道啊?!”秦柱嚎著。


    周道看著他,半晌抬眼看了馮一一眼,馮一衝吳能微微點了下頭,吳能上前,手裏多了把匕首,在低頭痛哭的秦柱脖頸上劃一下,這道劃痕跟著便滲出血來,秦柱茫然地向上看了一眼,猛地用手捂住脖子,血從指縫間流了出來,然後越流越暢堵不住了,秦柱眼珠瞪得滾圓,口中發出“嗚嗚”聲,血和口水順著嘴角往外流。他栽倒在地,全身開始抽動。


    看著這血腥的一幕,周道的情緒也大受影響,完全沒有獲勝的喜悅和滿足,但他也沒有抓狂或者反胃,經過白守成那次以後,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


    周道皺眉走迴到黃初的麵前,“再問你一個事。""啊?"黃初盯住周道驚恐莫名。"上次在青樓裏打小蠻耳光的是不是你?”“小蠻??”“就是那個,女人。”周道本想說妓-女的。“那,那是個誤會,都是徐十一幹的。”黃初的思路有些跟不上,他哭喪著臉說道。“你就說你打了沒有?”“那個,不是。”“嗯?”黃初顧左右而言他,周道有些惱怒,"你敢胡說立時便殺了你!"“是,是打了幾下。”“嗯,都清楚了。"周道轉頭說了句,也看不出來他這是在對誰說。沒有誰注意到周道從一旁夥計的手中很隨意地取過一把刀,然後轉身把它捅進了黃初的肚子,便走開了。


    “啊?!”不論哪方,所有人都驚呆了,沒有誰會想到周東家周公子看似隨意,言談間無征兆地殺人,當眾殺人?!


    “啊!啊!你,你?”黃初痛得說不出話,刀插入得很深,他撥也不是不撥也受不了,眼中竟流出淚來,他手打著顫指著周道。“你覺得我出耳反爾是吧?才說過的話,反身便不認了?”周道迴身站定緩緩道,“我沒你們想的那麽下作。說過的話,我便會認。我剛才說什麽來著?我說過隻究往日私怨,今日的事,除了首惡徐十一其它一概不究。何謂往日私怨?他毆打羞辱小蠻便是往日的私怨!私憤!此仇我必報之!"


    “小?蠻?”黃初死魚般的眼睛瞪著周道。“死不瞑目是吧?你想問小蠻又是我什麽人?其實這個不關你的事,不過告訴你也無妨,她日後會是我老婆。”"啊??"又是一驚!這迴輪到夥計們蒙了,"是小老婆吧?"有人悄聲議論。周道平靜地看著黃初“都聽懂了吧,你死得不冤。”說罷便不再理他。


    “今日不會再有人死了,我周道說話是算數的,現在你們可以放心了。”他這話是對蹲在地上的人說的。“東家,東家,有人中刀了。”身後一個夥計在周道耳旁低聲說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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