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來源,正是徐奕身後的徐侑才。


    聽到徐侑才的話,徐奕轉過身來,歎了一口氣。


    “那父親有何高見呢,兒子想聽父親教導教導。”


    已經到這時候了,徐奕自知已經陷入了死局,這時候反而想聽聽徐侑才有什麽高見。


    徐侑才摸了摸自己胡須,冷笑了幾聲。


    “其實你走到這一步.....”


    “我早就想到了....”


    “每一步,都不出我的所料。”


    “在我踏進徐園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了...”


    “眼前徐園被毀滅的這一刻。”


    “在你的徐園毀滅的那一刻,我很高興,因為我早就算到了。”


    “你給這些百姓修醫院,給他們修學校,借給他們低息借款,還給他們工作。”


    “在你自己眼裏,你可是天下最大的善人,百姓都該視你為恩人。”


    “可是,他們感謝你嗎?”


    說到這,徐侑才從身後掏出了一把短刀。


    細細的叩開刀柄,徐侑才開始品鑒著這柄自己深藏已久的利刃。


    “現在,這些人為了沈清的那一點蠅頭小利。”


    “正在滿城搜捕你,大家都想割下你的人頭,給沈清那個老狗邀功。”


    “現在,這些憤怒的暴民,你覺得他們有時間思考嗎?”


    “他們根本不會想的,他們隻想要那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就能取你的人頭,你的人命是多麽的賤啊。”


    “沈清他們....輕輕鬆鬆,就可以把你打落雲端,讓你成為一條喪家之犬。”


    “就像我當年....”


    徐侑才歎息一聲,手中的刀鞘一合,有些斑白的眉間,落下幾點落寞。


    “這些大人,不會在乎我們這些小人物死活的。”


    “今天,我給你講一個故事,講講從三十年前開始地位,我的故事....”


    ..


    正德五年,鬆江府。


    徐侑才正是春風得意之時,精力充沛的一日就能看盡江南景色。


    此時的他,正身處在他人生中最暢快的一段時光裏。


    ..


    徐侑才本來是鬆江府的一個窮小子,但為人聰慧,長相俊朗,倒是在鬆江府小有名氣。


    輕輕鬆鬆讀了幾年書,他便在二十三歲前考中了舉人。


    雖然前途看起來十分光明,但是早慧的徐侑才,深深地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性。


    徐侑才自知自己出身貧寒,祖上也無大人物留下蔭蔽,更無有權有勢的親戚。


    自己這一輩子,就算做官,也無人幫扶。


    這陰險狡詐,明槍暗箭的朝堂,沒有背景的人,是注定走不遠的。


    抱著能夠讀書做官的想法,繼續把書讀下去,就算讀到進士,又有幾人能夠封侯拜相,成為曆史記載的人呢?


    按概率說,真沒幾個。


    大多數人,窮盡一生,也不過磨死在自己的崗位上,做一個人形機器罷了。


    出身貧寒的徐侑才,自小見過無數的人間悲劇。


    自然而然的懂得一件事情。


    人世間最難相處的,便是人的關係。


    身在關係其中,就不得不低頭才能活下去。


    身處其中,猶如泥潭,一輩子都掙紮不出來。


    以徐侑才無權無勢的背景,如果繼續走讀書這條路,這輩子注定成為一個身不由己,被頭頂上的大人支配的小人物罷了。


    所以,徐有才最想要的。


    是自由。


    徐侑才考慮了再三。


    選擇了經商。


    做一個商人,雖然在這個時代被看做成為操持賤業。


    但是,徐侑才根本不注重那些普通人的眼光。


    隻要經商能夠達到他的目標,過得舒服,又不受人限製就行了。


    ..


    五年如雲煙一般流逝,眨眼已經到了正德十年。


    正德登基十年,皇帝寵佞宦官,此時以太監劉瑾為首的八虎權傾朝野,已經是鬧得朝堂一團糟。


    看到此情此景,這也不禁讓徐侑才感慨自己選對了經商的路子,沒有盲目考科舉,摻和朝堂之上的這等爛事。


    而民間,正當鬆江府百姓們感歎一個科舉苗子竟然半途而廢,去當“士農工商”之中最賤一等的商人的時候。


    一家從幾兩銀子起家,發展成為鬆江府數一數二的徐家商號,恍然間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徐家商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卻又掌控了鬆江府不少命脈的商號。


    這就是徐侑才的成果。


    此時的徐侑才,已經放棄了科舉,專心從商。


    短短幾年時間,徐侑才已經有了自己的一隊人馬,從幾兩銀子發展成了鬆江府的一路人物。


    徐侑才拚搏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終於有了現在的成就,他非常的滿足。


    如果當年徐侑才選擇繼續讀書科舉,或許現在可能還身處在漏風的破草廬之中。


    那麽,依然家境貧寒的徐侑才,就還得過著年複一年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生活。


    這樣下來,他人生唯一的希望,就是一心栽在科舉上,熬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頭的日子。


    總之,徐侑才不想了。


    少年得誌,總要流連一番。


    徐侑才換上一身好衣裳,一溜煙跟著自己的小商號,跑去了江南的最繁華的地方。


    金陵。


    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


    金陵作為大明朝名正言順的“都城”,事實上也是整個江南最發達的地方。


    盡管金陵在永樂爺朱棣北遷之後,早就淪為了“陪都”,但身處江南的金陵,依舊是整個江南權勢與財富最密集的地方。


    作為偏遠的鬆江府“鄉下人”,徐侑才發達了,自然是十分想去金陵城裏見識一番。


    收拾打扮齊全,徐侑才坐著馬車就上路了。


    可徐侑才卻沒想到的是,這一趟金陵旅程,卻永遠的改變了他的一生


    ..


    “小姐,您快穿好這件衣服,咱們快點去參加花會。”


    一棟宅院裏,丫鬟的唿喊聲,將柳如瀾從恍惚中驚醒。


    “來了來了,我馬上就出來。”


    打斷了思緒,柳如瀾從思考中迴過神來,穿好了一件樸素的襦裙,就趕緊出了房門。


    “小姐,您又走神了。是不是那天老爺說,要把你許配給禮部侍郎的兒子,你就一直想著這件事。”


    聽到丫鬟猜透了自己的心事,柳如瀾有些詫異,舌頭也打起了節。


    “沒......沒有,既然是父親答應的親事,我一個女兒家怎麽好多嘴。”


    柳如瀾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底裏早就已經擰成了一股疙瘩。


    這禮部侍郎的兒子,是個跛子,一副病殃殃的樣子,柳如瀾也是見過幾次的。


    要不是見過,柳如瀾也不會對禮部侍郎的兒子,有如此深刻的負麵印象。


    總之,柳如瀾是不想嫁給這個家夥的。


    柳如瀾的爹柳文賢,現在是一個職位不上不下的言官,如果能搭上禮部侍郎的這條線,那麽柳文賢就可以得到禮部侍郎的支持,在仕途上更上一層樓。


    可如果這個代價是自己,柳如瀾心裏卻有一百個不樂意。


    “哎,你這人......怎麽不看路啊”


    正想著嫁娶這件事,柳如瀾一走神,一個就不小心,撞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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