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腳進入米艾的夢境裏,陳阿婆後腳就跟進來了。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別人的夢境中,但這姑娘的夢裏卻沒有小粉紅;而是一派枯藤老樹昏鴉的場景。她和一群人坐在河堤上寫生,其中也有我。那個“我”臉色煞白地靜靜坐在一旁塗抹著畫布,在所有人中隻有我後麵有兩個灰色的人影……


    這姑娘對我就這點印象?她說總覺得我身邊有人,連夢裏的背後都站兩人……這時老太太衝我神秘一笑:“小朋友,看來我孫女對你印象不錯哦。”


    哪裏就不錯啦?這個場景裏看著“我”,比身為陰差的本尊更像鬼;這也算是知道我在她眼裏是什麽樣的了。


    “你在這看著,我過去見見她。”


    說著陳阿婆就慢慢向米艾走去,我看著她在行走過程逐漸變成一個老人,直到她走到米艾身後時,她已經變成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嫗了。這倒是一個降低識別成本的好方法;變成對方最熟悉的形態。


    米艾轉過身,看見陳阿婆。立馬興奮地打著手語,身邊的場景在慢慢變成她們家。夢裏的人基本沒什麽邏輯,但感知能力會放大。所以人一般都會記得在夢裏是開心或是傷心;但對換來換去的場景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我遠遠地看著她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她似乎和外婆的感情特別深;對父母的感情卻很一般。她們之間全是手語,而且整個夢境中除了米艾,其他人腦子裏沒有任何思維;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她腦海中的道具人。


    她夢裏的場景總是不停地換,而且沒有任何前兆。剛才還在家裏,後一秒就立馬在一個山穀裏。這次的場景裏就不那麽合家歡了,竟然有些裸露的棺材在山坡上。現在的女生都這麽牛逼的嗎?不過這個場景倒是挺好的,迴頭給畫出來。她就這樣和陳阿婆往前走著,越走越荒涼;漸漸地竟然有了點陰間大地的感覺。山穀兩邊的棺材逐漸增多了,一些棺材上還坐這一些形如枯槁的人,木然地看著她們兩。陳阿婆就算了,但我並沒有看到米艾有任何懼色。


    真是整天和屍體打交道,膽子是不一樣啊。想想也挺心疼這些當背景的幹屍們……就這品相,就這台風隨便來一位,擱誰夢裏不是噩夢的存在?但在這姑娘夢裏卻淪為了背景。這憋屈的呀,哪說理去?


    走出了山穀,場景又換了:一片森林,猶如童話中樹林;遮天蔽日,連裸露在外的樹根都很龐大。跟著她們走進樹林,氛圍就開始不對了。在別人的夢裏,我居然能感覺到有人在盯著我看。而且從進樹林後,就隻有米艾和陳阿婆了,她的父母就像突然蒸發了一樣消失不見了。


    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隨著越來越深入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越來越強。她們來到一個山坡上坐下,而我依舊在一個角落看著她們。山坡下是一片沼澤,有一些奇怪的影子在其中走動,沼澤裏的水麵也無風自動。


    我對她們兩祖孫聊什麽沒一點興趣,這些影影綽綽倒引起了我不少好奇心。悄悄摸過去定睛一看;哪裏是什麽影子?是一個個身披黑色羽毛鬥篷的人踩著高蹺,手裏拿著兩根很長的手杖弓著腰在沼澤裏行走;而水裏也不是無風自動,而是有無數的手從水裏伸出來掙紮,稍微露頭的,就被這些行走的人一棍打下去……


    這是一個監獄啊。這裏麵關著到底是什麽?或者說這種夢映射什麽呢?這姑娘外表根本看不出思想裏竟然有這麽多東西。她才應該來畫插畫,就她夢裏這些東西隨便取一個畫麵都可以當插畫。


    這時我又看到“自己”也身披黑色羽毛鬥篷坐在沼澤中的一塊高地上畫畫……我在這姑娘心中是得多變態啊?還能在這種地方心平氣和地畫畫。我得去看看就究竟在畫什麽,想著就慢慢飄過去。


    當我轉過去看到畫框的時候,真是滿頭黑線。啥玩意沒有,要不是別人的夢,我正想把麵前這個自己一腳踢死;這個“我”根本就是拿個畫筆坐那裝逼呢,完全是為了存在而存在的一個角色。


    正當我要嚐試去走近看看那些披著羽毛的人,突然整個場景都開始晃動。場景又換成了殯儀館,米艾一家人圍著一具遺體站著。她旁邊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和她有幾分相似,想來也是她小時候的樣子。而這具遺體就是陳阿婆,這應該是送別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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