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鑠最近在公司的日子並不好過。


    先是秦氏因為對司家不滿,總是會挑些不痛不癢的麻煩,給他增加工作負擔,然後又因為那個不知誰送來的包裹,而心生猜疑,從而導致上班完全不在狀態,工作上也犯了不大不小的問題。


    事情很快就傳進了司延的耳朵裏,他將司景鑠叫過去,當眾大罵了一頓。


    可以說,這是司延第一次對司景鑠如此疾言厲色。


    麵對員工的竊竊私語,司景鑠低著頭沉默,原本應該要覺得羞愧的,但是隻要想到母親當年的死可能另有原因,他又覺得這些都無所謂了。


    矛盾的思緒一直拉扯著他,內心的天平,不斷向這些年溫馨的家庭生活傾倒。


    他猝不及防地抬頭,想要和父親解釋一下他最近狀態異常的原因。


    卻在捕捉到司父眼底未來得及掩藏的那抹厭惡之後,愣住了。


    司延微微偏過頭,一秒後才重新正對著司景鑠語重心長道:“你狀態不好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和秦氏的項目你先放下吧。”


    看著現場安靜下來,司景書一言不發,隻是直勾勾地看著父親。


    他像是頭一次這麽認真地觀察他。


    這些年金錢和權力堆砌出來的上位者氣質,因為這段時間和霍氏的合作不利,而微微有些頹唐,麵色因為剛剛的怒火而紅潤,鬢邊微微泛起的白發。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熟悉又陌生。


    司景鑠握緊拳頭,他能夠確定剛剛沒有看錯。


    司延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不適,剛剛要平息的怒火又開始升騰,他沉聲問:“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你現在就將秦氏的項目進展匯總給我,後麵我來繼續跟進。”


    司景鑠沒什麽表情,他微微低下頭,擺出順從的姿態,低聲應是。


    司延這才滿意讓他下去。


    司董和司總的這場單方麵開火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公司。


    司景鑠頂著各色目光迴到辦公室,內機叫來了徐助理,麵無表情地吩咐:“將秦氏的項目整理一下,然後都交接給司董。”


    “可是司總,這個項目您辛苦跟到現在,眼看著已經步上正軌了……”


    “不用說了,按吩咐辦吧。”


    徐助理隻能欲言又止地下去了。


    這些司景鑠又何嚐不知道,隻是他現在本也沒有心力去完成項目,而且也是到現在,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直以來,司父將一些艱難的項目扔給自己,很可能不是因為對他的看重。


    他迴想起那些夜以繼日,為了公司的發展而努力拚搏的日子,那些他殫精竭慮地做成各種項目後,司父意輕飄飄的一句讚賞,就將算在了司氏的潛力上。


    他以前為之驕傲的讚賞。


    司景鑠慘烈地笑了起來。


    他到底被什麽迷住了雙眼,為什麽到今天才發現,原來司延並不喜歡他啊……


    手心刺痛,指甲在深深地刺在手心裏。


    司知嵐在接到司景鑠電話的時候,正在擺弄霍修筠送她的積木。


    七千多個零配件,她正對著說明書,一點點地搭建。


    司景鑠的電話她並不意外。


    “什麽事?”


    對麵沉默了一會,才沙啞地開口:“那個包裹……是你送的嗎?”


    司知嵐一邊跟著說明書找著配件,一邊語氣悠悠:“什麽包裹?”


    這次沉默的時間要更久,對麵才繼續說:“如果你不知道的話,就算了,……你有時間嗎,我們見一麵?”


    啪嗒,整個底座拚完,司知嵐有成就感地拿在手裏轉著看了一圈,然後才迴:“可以。”


    他們約在一個會員製的茶館。


    司景鑠選擇了一個包廂,司知嵐進去的時候,他就安靜地坐在那裏,整個人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


    司知嵐在他對麵坐下,服務員很快送上來茶水和點心。


    等門關上,包廂安靜下來。


    司景鑠不說話,司知嵐自顧自地喝茶,對他複雜難辨的眼神,沒有一點反應。


    “對不起。”


    司景鑠開口,語氣誠懇,簡單的三個字,就像是在心裏演練了多次一樣。


    看到司知嵐神色淡淡,不置可否的樣子,司景鑠不由得苦笑。


    自從上次他們算是不歡而合之後,過了這麽久,他再也沒有找過她,現在忽然一句道歉,就想要抹平他們之間的隔閡,他也知道不可能。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不是!”


    司景鑠語氣有些著急,“我隻是想要見見你,想知道你過去的生活,想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麽樣,想彌補過去對你的虧欠,也想盡到一個哥哥的責任……”


    他看著司知嵐平靜的目光,聲音越來越低。


    “如果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你對我說這些話,我想我會很開心。”


    明明是再平淡的一句話,司景書卻像是被刺痛一樣,閉上了雙眼。


    他迴想起第一次見到司知嵐的場景,那時候他是接到父親的電話,知道妹妹找到了,但是直到迴家見到人之前,他都沒什麽實感。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他就以為妹妹永遠也不會迴來了,這麽多年以來,他將所有對妹妹的情感,都傾注在了司晴雪的身上。


    所以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妹妹。


    最終他習慣性地掛上麵對客戶最常用的笑容,對著眼神清澈的女孩,說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


    “很高興你迴家。”


    令人作嘔的虛偽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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