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一片寂靜。


    少年似有不悅,眼神之中閃過一絲黑芒,此刻若有人從正臉看去,便能看見他眼底依舊倒映著那隻惡鬼,隻是被他藏的深切,外表難以看出。


    少年緩緩抬起右手,摁住刀柄,仰天微笑。


    “老徐。”


    遠遠地忽地有人喊道。


    少年猶豫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什麽,眼底之中閃過一張張畫麵。


    唿吸間,青衫早已炸裂的少年散去了自身氣勢,朝著雲端拱了拱手,微笑道:“還請前輩現身一見。”


    雲層之中有人散去了障眼法,現出身形。


    隻見是一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不高,但是一身腱子肉哪怕身穿寬大道袍都能看出輪廓。


    那人現身之後便立馬降下身形,落在山崗之上,一股火法氣息鋪麵而來,立馬便將地上好不容易的積累下來的一點冬雪融化。


    壯碩男子落地之後立馬對著徐長生拱手大笑道:“炎火宗古炎風見過道友,今日古炎風便鬥膽代表這定北關外大大小小修士謝過道友了。”


    說完深深一揖,大聲道:“謝過道友替我等斬殺賊寇!”


    薛南無聲隱去。


    徐長生眼神微動,不出所料果然是那炎火宗的宗主古炎風。畢竟這附近也就屬他修為最高,而且距離頗近,要是連這戰鬥都絲毫沒有察覺的話,也太說不過去了。


    少年笑道:“道友客氣了,他們狐家父子要殺我,不過是順手為之罷了。”


    古炎風隨之起身,認真搖頭道:“話不能這麽說,道友斬殺了那狐家賊寇,可是護佑我等這邊來往的天大好事,理應感謝。”


    說完再次深深一揖。


    徐長生眼神閃爍,果然,能在這定北關外圈下大片山水開宗立派的就沒一個簡單人。


    八麵玲瓏暫且不說,這古炎風九成還與那定北關內的某些官家修士有著數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再往遠想,說不定與這剛剛死去的狐家父子都有些暗地裏的往來。


    不過這些也正常,徐長生也沒打聽。既然他古炎風為自己塑造了一個正道修士的形象,自己配合一下就是了。


    總之都是逢場作戲。


    少年跟著拱了拱手,笑著說道:“古前輩說笑了。”


    古炎風見狀終於鬆了口氣,就怕這少年不給自己台階下,那才是麻煩事。畢竟剛剛這場戰鬥,自己可是從頭看到尾的,那少年用了多少實力,用了什麽法寶,自己也是看了個真切。


    特別是最後那邊仙劍……


    想到這古炎風就暗自打了個哆嗦,隨後趕緊壓下心中的想法,大笑著朝徐長生走來,“不知道友貴姓?可否告知一二,我等也好將這趟好事傳下去,好讓那些凡俗給道友立個香火牌,也算是份大道修行。”


    徐長生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晚輩姓徐,古前輩就莫要折煞晚輩了。”


    古炎風打了個哈哈,倒也沒再糾結此事,岔開話題道:“徐道友這是要北上?”


    少年微笑著點了點頭。


    古炎風略做沉吟,好似在心中一陣考量,才說道:“今日也不瞞徐道友,此番路過我炎火宗的地盤之後,便是那四級勢力‘純陽寺’,而如今那純陽寺境內好像有些不大太平。道友若是北上,最好還是繞過為好。”


    徐長生微微皺眉,炎火宗往北是那純陽寺他知道,隻是有什麽不大太平他卻是不知。不過這古炎風的炎火宗與那純陽寺相鄰,倒是能知道一些。


    “不知前輩能否詳細說說?”


    古炎風搖了搖頭,尷尬道:“道友也知我這炎火宗隻是個五級勢力,門內連個靈台分神修士都沒,更別說與那有著上三境神馭期的純陽寺相比了。至於這不打太平的消息,都還是我從那來往的修士口中知道的。”


    徐長生點點頭,隨之拱手道:“多謝前輩告知了。”


    見此情形古炎風好像頗有些不悅,皺眉道:“道友這就不大好了,你幫了我們這麽大一個忙,我這些這是些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有什麽好謝的。”


    徐長生打了個哈哈,“是在下客氣了。”


    不過越是如此交談甚歡,徐長生卻是愈發不好開口,畢竟剛剛自己用出降妖,這古炎風可是看見了的。要是沒能解決這個隱患,遲早是個禍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都是在所難免的。


    再說本就是初次見麵,自己也不可能因為這古炎風打了幾個哈哈,做了幾個道揖便認為他是個好人。


    想著徐長生眯了眯眼,看著眼前這不高的中年男子。


    一直盯著他的古炎風瞬間明悟,舉起右手,大聲道:“還請道友放心,我古炎風今日除了知道是徐道友斬殺了那狐家賊寇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想著還是不放心,古炎風又立了個大道誓言,隨著天空響過一道雷鳴,他才略


    微安心,朝著徐長生笑了笑。


    徐長生也是放下心來,不過這樣一來也徹底沒了動手的理由。


    畢竟別的他可能不知,但這大道誓言他還是知道的,一旦某個修士立下這大道誓言,便在這天道之下留下了個“存底”,一旦古炎風什麽時候違背了這誓言,不用徐長生出手,這大道自然會抹除這言而無信之人。


    “古前輩何必如此?我徐某人能不信別人,還能不信古前輩不成?”徐長生眼神之中也是頗有責怪之意。


    古炎風終於安下心來,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徐長生不置可否。


    中年男子忽地眼神閃爍不定,而後朝徐長生歉笑道:“看來今日是不能好好陪徐道友一程了,實在不巧,我那門內有位長老強行突破不成,如今身受重傷,還需我迴去救助一二。”


    徐長生連忙道:“大事要緊,你我相聚什麽時候都行,也不差這麽一次。人命關天,古道友還是速速迴去為好。”


    古炎風拱手沉聲道:“實在抱歉,還請徐道友到時南下時務必來我炎火宗上一聚,到時咱倆好好喝上一次。”


    “好說好說。”


    古炎風也沒多做耽擱,捏起術法,憑空馭起一道火紅流雲朝著遠方那座山頭飛去。


    少年雙手攏袖,就這麽笑眯眯地看著他遠去。


    什麽宗門內長老重傷,都是演戲罷了。自己為何留下他來,還不就是因為他知道了自己有降妖?


    他自然也知道,不然一開始就跑了,還不是因為擔心自己對他也下殺手。事實上也是,一開始徐長生是準備將他一並殺了的,甚至都做好準備了。


    要不是薛南的那一聲“老徐”,古炎風早已成了降妖的劍下亡魂。


    所以現在他留下來,也立了那大道誓言。徐長生也清醒過來,再沒對他出手的心思,所以不走還能怎樣?留在這也是尷尬。


    過了片刻,徐長生身後的雪林之中走出一個差不多身高的白衣少年,背負著雙手,麵帶笑意。


    “收獲不錯。”


    薛南笑了笑。


    徐長生嗤了一聲,“都是些從別人那來的血錢。”


    “你要還是不要,不要可都給我了。”


    徐長生一手勒住他的脖子,“老子拿命換來的東西,我怎麽就不能要了!再逼逼,今天這些就都不給你了。”


    薛南趕緊求饒。


    打鬧了一陣,薛南才猶豫道:“你……沒事吧?”


    畢竟剛剛那那一幕卻是嚇到他了,他也隻是知道自己這兄弟心裏藏著一股戾氣,卻萬萬沒想到那股戾氣已經到了可以化形的地步。


    徐長生搖頭道:“沒事了,現在能壓製得住。”


    薛南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畢竟現在也沒個處理的辦法,隻能希望日後有個什麽機緣,能替他化解了這股戾氣。不然就隻能靠他自己宣泄了。


    不過就這都能化形的戾氣,想要完全宣泄……難如登天。


    沒再提這事,薛南轉移話題道:“我剛剛除了去取那死人財,還去見了那狐家的兩個孫子輩。”


    “哦?沒動手吧。”


    薛南搖搖頭,能打贏,但是沒必要,“他們都被你嚇破膽了,沒什麽好出手的。不過有一事卻是頗為有趣,老徐不妨猜猜。”


    徐長生笑道:“他們認識那古炎風?”


    薛南切了一聲,“就不能配合一下說不知道?”


    隨後一邊說著一邊往那山崖處走去,“所以說這人心才是世間最難懂的東西,可比那什麽大道難上一萬倍。那狐家的兩個小子都是稱唿他為古爺爺,還說古炎風經常到他們家做客,與那狐言骨稱兄道弟。”


    徐長生點點頭,“正常,離得那麽近,都是一衣帶水的,有這些往來很正常。”


    薛南歎了口氣,蹲在地上撿起塊石子狠狠地朝著山下那小鎮扔去,“他娘的就沒個簡單一點的人!”


    徐長生沒接這話,忽地笑道:“南啊,好像是今天過年。”


    薛南霍然起身,欣喜道:“你不提這事我都忘了。”


    ……


    山下又幾座山外的地方。


    兩個模樣有著九成相似的青年男子一口氣架雲飛出幾座山外,才鬆了口氣,其中一個悲憤道:“哥,我們狐家就這麽沒了麽!”


    另一個剛想開口,卻忽地看到天空落下的那朵流雲,欣喜道:“古爺爺,我們在這裏。”


    待那人影落地,顯然是剛從徐長生那離開的古炎風。


    隻見他微笑道:“我可不是你們的什麽古爺爺,不過我不介意讓你們去見見你們的爺爺,畢竟一家人嘛,總得整整齊齊。”


    說完火花照山腳,隨著一朵紅雲升起,此地了無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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