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定北關消失了幾個人,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了。而唯一有點異動的,就是那軍陣裏頭了。


    畢竟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柳木,一轉眼又讓他跑了,還是從軍陣裏頭逃走的。


    這麽一來,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至於其他幾人,隻有徐長生兩人,衛伏柳木不成,便準備去將他倆捉拿,沒想到連他倆也消失不見。於是一堆鬱悶無處發泄的衛,便帶迴去了大批吞鯨幫成員,還當場發布了一張擒拿令,擒拿吞鯨幫的那兩位幫主,“吞鯨雙雄”。


    於是一場鬧劇就此落幕,各迴各家,一切安穩。


    一切也都平安無事。


    負責拱衛定北關的兩位金甲神人,一位酣睡,一位吞香納火。


    負責鎮守定北關的將主,當了那雕塑。還好那位老道動手之前也和他打了招唿,說隻是借地方用用,借的也不是定北關,而是定北關北邊的那塊空曠平地,用壞了會賠的。前提是自己別亂動,不然一切都免談了。


    於是他隻能點了點頭,老道也頗為友善地抱下了那坐在他脖子上的道童,三人開始眺目北望。


    ……


    柳木仍在驚喜,沒曾想嘴上絲毫不留情麵的王長老,到最後關頭仍然出手,救下了自己尚且不說,還出手將那兩個少年一齊送進了陣法!


    這說明什麽!


    說明二者皆可殺!至於那個神馭期的黃粱郡郡守,自有王碑帖負責擋下。


    畢竟是一位歸真,哪怕受了傷,也不是神馭期能抗衡的。之前不答應,多半還是在權衡罷了。


    壓下心中的喜悅,柳木朝四周望了望,希望能看到王長老的身影。但終究還是他多想了。


    什麽也沒瞧見。


    很快他便收拾好了自身情緒,王長老是什麽身份?可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圍殺兩位下三境的少年?


    肯定是不知道待在什麽隱匿處,憑那掌觀山河的大神通看著此地。


    想到這,柳木立馬提起了精神,稍微感應了一下花語婆婆的位置,便尋了過去。


    “老柳,現在是怎麽迴事?怎麽你們幾個都無聲無息地進來了,還有那倆少年,不是說好了隻拿那個徐長生開刀嗎?”


    花語婆婆坐鎮陣法,無法出手隻能留守原地,因而對於這些情況她也隻能等柳木過來時再詢問。


    為何?


    當然是有靠山為我們出手了,而且這靠山還不是一般的靠山。


    看他這次出手的態度,是不準備走了。以後啊,我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隻不過這些話肯定不能告訴她,王碑帖沒有主動暴露的心思之前,自己是誰也不會告訴的。


    於是滿心歡喜隻變成了一句冷冷淡淡話,“管那麽多作甚,都殺了便是。”


    花語婆婆語滯,也不知這柳木今兒個是咋迴事,在自己麵前還裝了起來。


    不說?


    不說還了不起了!


    花語婆婆重重地拄了下拐杖,別過頭去,默默維持起了陣法。


    至於另一端。


    何必之和菁英兩人也做好了準備,就等花語婆婆操縱陣法將那兩人送到自己麵前了。


    剛剛也接到了柳木的傳訊,說這次兩個少年都能一並殺了,沒什麽好畏手畏腳的。


    忽地,菁英微微抬頭,有些納悶道:“必之,為何你最近經常摸下巴啊?你又沒胡子,有什麽好摸的。”


    何必之一愣,淡淡地瞥了一眼,未曾說話,一縷劍光從眉心飛出,繞指柔轉。


    看地菁英神采飛揚。


    飛劍名“繞指”,很女性化的名字,是何必之親自取的。而事實上這“繞指”在飛劍裏頭,殺力確實算不上高。其真正強的,也就是那一手詭譎多變的糾纏之術。


    在何必之的修行途中,靠著繞指糾纏最終斬殺的修士可不在少數,而且大部分都是跨境斬殺。


    而靠著這柄繞指,何必之確實在這川州的修行界裏頭闖下了不少名聲。再加上他那清冷的性子,確實成了不少女子修士的夢中人,其中自然也包括菁英。


    隻是不知為何原本不近女色的何必之,為何最近突然開了竅……


    想著菁英又是一陣臉紅,悄咪咪地看了他一眼。


    ……


    四周黃沙彌漫,遮天蔽日。


    剛剛還處在繁華大街的徐長生兩人,卻忽然來到了這不知名的風沙之地,一籌莫展。


    “這是幻境?”


    徐長生對這些千奇百怪的仙家手法也不太了解,隻能猜測。


    但又覺得不像,如果真是幻境未免也太逼真了。而且要在那定北關內布下這幻境,真當大瑞是泥捏的?


    薛南沒有迴答,右手伸進袖中取出個巴掌大小的羅盤,靈氣注入,羅盤隻是略微泛起一絲白光,再無其他動靜。


    薛南搖了搖頭,神色鄭重,“不是幻境,這是真的。”


    “而且看這陣法造詣……”


    薛南看了看四周,又搖了搖頭。


    看這樣子,兩人是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了,也是唯一的一條路,那邊是手中的那兩張保命符籙。


    至於那張含有“大道理”的符籙,現在局勢不明,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忽地,徐長生一手拉迴薛南。


    兩人身前的黃沙之中走出兩道身影,一男一女,氣息深如古海。


    不可力敵!


    兩人絲毫沒有猶豫便捏碎了各自手中的保命符籙,瞬息六千裏!


    站在城頭的老道忽地笑了笑,摸了摸道童剛長出來的那點黑發,“臨陣逃脫可不是大男人該做的事,對不對呀?乖兒子。”


    道童沉默寡言。


    眼前廣袤的平地之下卻躍起一頭巨大的紫色蛟龍虛影,撞入虛空,消失不見。


    寬敞官道之上行人絡繹不絕,無一人察覺。


    原本身形被一股虛無力量裹挾帶走的兩人,卻突兀地撞在一麵透明薄幕之上。


    落地之後,四麵依舊黃沙一片。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明了,沒逃出去,依舊在這詭異陣法之中。


    薛南問也沒問,直接捏碎了僅剩的另一張符籙,那張被於興文稱之為含有他的道理的符籙,一張號稱歸真以下皆可殺的霸道符籙。


    極遠處的一棟書閣之上,一襲白衣手捧古籍的黃粱郡守心頭一跳,隨即放下手中書,閉目不定。


    黃沙之中幾陣清風交匯,化作一淡薄人影,書生卷氣。


    人影雖未迴頭,但薛南卻早已認出,對著深深一揖,嘴唇顫動,“弟子曲北,見過先生。”


    人影迴過頭,正是那黃粱郡守,隻是身形淡薄的連麵容都有些模糊。


    於興文笑著張了張嘴,沒聽見聲音,過了片刻,一道溫醇的嗓音才在兩人耳中響起,“有為師在呢。”


    說著兩道身影連袂而至,落在遠處看著這突兀出現的虛幻人影。


    何必之表情冷靜,絲毫看不出喜怒。倒是那女子菁英,好一陣慌神,生怕自己壞了大事。


    畢竟將這兩人拘入法陣她就沒出什麽力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出手,可這還沒出手,又讓兩人給跑了,那自己可就真的百死莫悔了。


    萬幸中的萬幸,花語婆婆布下的陣法名不虛傳,將這兩個小賊留下來了!


    不過,現在突然出現那人影,應該是他們憑借什麽手段喚出的護體英靈,至於具體實力如何,隻有一試才知了。


    女子身形恍惚便淡,何必之卻伸手將其攔下,淡淡道:“讓我來。”


    護在兩人身前的於興文卻忽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稍稍一夾,兩指之間一把泥鰍大小的飛劍震顫不已。


    於興文笑道:“偷襲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說著兩指夾住飛劍,往一旁一甩,飛劍入地不見。


    對麵男子臉色一白,傷勢立馬便被模仿出了九成。


    身旁女子身形消失不見,轉眼間在幾人中間各自出現了一名手持軟劍的長發女子,神情冷冽。


    軟劍之上劍光吞吐,如那毒蛇擇人而噬!


    於興文眯著雙目,嘴唇微動,“子不語怪力亂神。”


    女子身形如煙霧般消散。


    最後卻在劍修何必之身前出現了那菁英的身形,也是一臉退了幾步才站定,臉色蒼白。


    若不是這隻是一張符籙凝聚出來的法身,不然何至於此?


    以於興文儒家賢人的身份開口,管他什麽劍修不劍修,沒有那上三境大道抵擋的,通通都得跪下。


    迴頭看了看並肩而站的兩位少年,這黃粱郡守笑了笑,一道聲音傳入親傳弟子耳中,而後抬頭看了看天幕,朗聲道:“吾欲劍開……”


    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這黃粱郡守身前站了位身披鎧甲的中年男子,麵目黝黑,神色之中難掩愧疚,隻見他看著眼前的虛影,抱拳道:“定北關將主何暮蒼見過於郡守。”


    於興文看著他,許久,輕聲道:“將主真要如此?”


    何暮蒼身軀一顫,原本還有一絲愧疚的臉色瞬間平靜下來,抖了抖鎧甲上的塵土,一手負後,一手虛引城頭,“有請於郡守城頭一敘。”


    說完不等他迴話,便以術法將其帶上城頭,兩人瞬間消失。


    徐長生不動聲色往前一步,一手摁住狹刀,站在了薛南身前。


    黃沙飛舞漫天,少年衣衫獵獵。


    求人不如求己,這是少年自小便明白的道理,豈會因為走上了仙路就忘卻?


    至於打不打得贏,打不贏就能不打了嗎?打不贏自己給他們磕上幾個響頭他們就會放過自己不成?


    不可能的,事到如今,唯有一戰!


    何況自己還有一柄放在芥子物中的降妖未曾取出,真要抓準時機,指不定還能帶上一個。


    少年想著微微低了低身子,死死地盯著對麵那一男一女,雖說兩人各被於興文賜了一招,但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忽地,薛南一手搭在他肩上,跟著往前踏出一步,笑道:“當大哥的怎麽好意思一直站在小弟身後?”


    “來來來,今兒個就讓他們嚐嚐咱兄弟倆的厲害。”


    說著薛南雙手合放在小腹前頭,而後緩緩朝兩邊拉開,雙手之中出現一把雪白短刃,薄如蟬翼。


    這還是徐長生第一次見到他的本命法寶,雖說之前也開玩笑詢問過幾次,但都被他笑著打哈哈說了過去,說什麽一把刻木頭的刀子有什麽好看的。


    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麽簡單。


    說著兩位少年於漫天黃沙之中並肩而立,一個身背長劍手持狹刀,一個手捏一把短刃。


    沒一人躲身後,也沒一人站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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