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都是自己家有的才算真的有,徐長生比梁米好的就是自己還有個家,雖然家裏麵空空蕩蕩,但外麵刮風起雨的時候,好歹還有個落腳的地方。而且心裏麵踏實,不會空落落的。


    梁米吃過午飯就走了,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還得去巡查自己的領地呢,沒時間在這待這麽久。


    吃過午飯,徐長生掏出縮水一半的銀子,然後小心翼翼從桌腳抽出一個小木塊,裏邊中空,打開上邊的木片,小心地把那塊小銀子放進去,裏麵除了這個碎銀子,還有幾枚銅錢和一個古樸的銅指環。


    這是他另一個藏錢的地方,爹娘房間的藏大錢的地方,至於這裏,放的則是一些日常開銷的小錢。


    銅指環有一絲鏤空,是梁米送給徐長生的,叫徐長生拿去當了買燒雞吃,徐長生一直認為是一件古物,說不定能拿去典當成好幾枚碎銀子。


    但徐長生卻不敢現在去,當鋪的老板看徐長生這麽小,肯定是會騙他的,得年紀大一點再去,說不定時間久了幾年還能多賣點錢。


    隨後,徐長生便在院子裏迴憶書上看到的內容,他記性雖好,但倘若不偶爾迴想,也過不了幾天便會忘記。


    他之前父母還在世時,他是上過幾個月的私塾的,他喜歡讀書,也刻苦,當時他娘還一直誇他將來能考上狀元,當個官老爺,他們也能跟著享清福的。可誰曾想,隻上了幾個月私塾,徐長生就再也沒進過私塾的大門。


    “咚,咚,咚”不知道是誰敲響了大門。徐長生頓時心中一慌,像是偷吃時被抓了現行的孩子。


    但轉念一想,自己“偷學”的事情在小鎮上基本上都是人盡皆知了,而且看了書上那些自學成材的例子,心裏麵就基本上心安了。


    可真的心安了嗎?心安了還會去找古零清的麻煩嗎?


    真正有沒有心安還是他自己才知道吧。


    徐長生起身拍了拍粗布衣裳,前去打開了那扇漏風的大門,剛一開門,徐長生便愣住了。


    隻見滿臉皺紋,捋著自己山羊胡的呂先生正冷臉看著他。


    徐長生一慌,沒想到呂先生竟然找上了自己。


    呂先生名叫呂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家中排行第十,或是有別的含義,小鎮人也不知道。


    來到小鎮幾十年了,也沒成婚,一直就住在私塾旁的一間小屋內,也少有出來,在小鎮也沒什麽談得來的夥計。


    再加上為人尖酸刻薄,就更沒什麽人搭理了。要不是看在他為小鎮兢兢業業奉獻了這輩子是份上,估計都會被惡言相向了。


    雖姓呂,卻和那個“五張嘴”呂品沒什麽關係,頂多是個同姓。但這個同姓對呂品可不是什麽好事,徐長生就多次偷課的時候,看著呂品被這個呂先生拿著書本敲個不停。


    說什麽盡給呂家丟臉的玩意。


    呂十也沒說話,就這麽看著眼前這個張皇失措的少年。徐長生也漸漸有了一絲害怕,畢竟自己沒交學費上了他那麽久的課,該不會來收學費吧。


    但還是學著當時上課時的模樣,整理了一下衣衫,雙手緩緩遞出,旋即左手搭於右手之上,彎腰,一揖到底,畢竟禮不可廢。


    “學生徐長生拜見先生”,徐長生聲音都有些發抖。


    呂十冷笑道:“學生?你是誰的學生?我呂十可教不出來你這樣的人。”


    徐長生愣在了原地,依舊彎著腰,瑟瑟發抖。


    呂十嗤笑一聲,一把推開徐長生,踏進了院內。


    少年直接被推倒在了牆角,看著眼前這個教他讀書寫字多年的“先生”,此刻正冷笑著進了他的院內。


    徐長生還沒進屋,便能聽見呂十在院內的各種冷嘲熱諷。忽然,呂十顫巍巍地拉開門,尖酸道:“還坐在門口幹嘛?你不嫌丟人我還怕丟人呢,不知道的又會說我呂某人怎麽欺負你這個窮小子。”


    等徐長生起來,小臉已是煞白,緊張萬分,好像是想起了那天被抓的場景,臉色又是慘白一分。


    但還是進了屋,等徐長生進去,呂十已是自尋了張椅子,坐在大堂中央,等待著徐長生進門。


    進去也不知道該待在哪,便老老實實地站在了呂十麵前,雙手被在後麵,死死地擰著自己的外裳。


    呂十雙手籠袖,抖著自己的山羊胡,尖聲問道:“徐長生,這些年上課,你可沒落下多少吧。”


    徐長生膽戰心驚,沒想到呂十竟然真的是為了這件事前來!


    “是…是沒落下多少。”徐長生顫聲迴道。


    呂十在衣袖內掏了掏,同時說道:“沒落下就成。”


    說完,從衣袖內掏出一張疊好的紙張,隨後沾了點口水,用那鷹爪般的雙手小心的打開。


    是一張字據,呂十還仔細看了看,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轉頭看著徐長生,道:“徐長生,我大致算了一下,這些年你也一直在上我的課,沒怎麽落下,所以按理說你現在得給我支付二十兩白銀,當做束脩。其他的錢就免了吧,看你這窮酸樣,你也付不起價錢,不過這二十兩白銀,你是必須得付的。”


    也不怕徐長生不給,說完就眯著雙目,雙手籠袖,等待著徐長生迴應。


    徐長生冷汗直冒,這還是他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場麵,“先,先生,我沒有那麽多錢。”


    “沒錢?沒錢你還來上學?沒錢你就好好送你的豆腐,裝什麽大戶人家。”呂十吹胡子瞪眼道。


    徐長生死死擰著身後的衣衫,渾身顫抖。


    “你自個說吧,課你現在也上了,這束脩可是聖人們定下來的規矩,每個人都得給的。你看,其他的我也都給你免了,這個束脩我是真的免不了,對吧,所以你還是快點交了吧。我可是聽說前些天你在孫家藥鋪賣草藥掙了不少錢呢。”呂十摸著自己的山羊胡,笑眯眯地說道。


    “給,我給。”徐長生咬了咬牙,畢竟自己還是上了那麽多課,學到了什麽不敢說,至少讀書識字自己還是學到了一點。自己交束脩給人家也是天經地義。


    還好前些天賣了那株百年人參,不然真不知道現在該拿什麽。


    但估摸著呂十也是聽到了這個消息才來的,不然之前那麽多天,也不見他上門,現在自己剛剛有了點錢財,便上門了。


    少年拖著僵硬的身體打開了父母的房門,甫一進去,便趕緊從裏麵反鎖住。


    呂十也沒跟上去,對他來說,有錢便行。


    徐長生一邊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開暗盒,還特意放輕了手腳,怕被呂十聽出動靜。


    而後從中取出那十七兩碎銀,至於那一張百兩的銀票,思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先不帶出去了。


    當呂十看見徐長生手中大把的碎銀時,鼠目一亮,連捋著胡須的手都一滯。


    直到徐長生把那些碎銀放在桌子上時,才清醒過來。


    “先生,我隻剩下這些了,剛數了一下,還是少了三兩。”


    呂十雙目緊緊地盯著桌子上的銀子,裝作沉吟道:“那也成,不過欠的這三兩銀子你也可得日後補上,今日我便先收了你這十七兩去吧。”


    不等徐長生迴答,剛剛數完數目的呂十立馬把袖子一掃,將那些碎銀收入囊中。


    錢財已經到了手,待在這也便沒了意思,隨手將那張字據扔給徐長生。


    “既然你也已經給了大半了,這張字據便給你吧,不過欠的那些銀兩,可別忘了,你要是敢不給,遲早得遭報應的!”呂十惡狠狠地說道。


    徐長生隻是怔怔地看著那張字據,好似了卻了一樁心事。


    錢財到手,呂十自是心滿意足地離去。


    ……


    從孫府出來的兩名女子一路向北,很快便到了南風山下,山上蒼翠欲滴,一條河流如絲帶一般鑲嵌在這綠寶石上。


    兩個身著白衣的絕色美人,漫步走來,像一副無價的山水畫卷,不過看起來稍微年長一些的貌美女子微微蹙眉,旋即輕輕一跺腳。


    不遠處的南風河陣陣水花湧起,樂安被一道水柱托上岸邊。立馬對著女子拱了拱手道:“南風河河童樂安見過上仙。”


    女子蹙眉更甚。


    “此處山神何在,莫非是我請不動他?”女子冷聲道。


    聽著女子的言語,樂安隻覺得陰風陣陣,趕緊躬身道:“迴稟上仙,此地並無山神。”


    “當我好欺不成?此地山脈流轉,自成一體,若無山神坐鎮,誰能成此氣象?”女子雙目如劍盯著樂安。


    小小河童也敢欺她,女子表情愈冷,不禁心生殺意,蒼落大陸的“血雲”稱號可不是白來的,是用無數修士的鮮血澆灌出來的!


    樂安心神發顫,他從沒感受過這樣的殺氣,宛如置身無邊血獄,周圍萬鬼齊哭,感覺他這小身板可不夠人家一口氣吹的。當樂安快要絕望時,旁邊的年輕女子製止了她。


    朱唇輕啟,年輕女子清冷的聲音傳來:“雲姨,此地確實並無山神,連這河童也是孕育不久?”


    “咦”


    被喚作雲姨的女子驚詫一聲。


    “竟是天地化形而成,看來那並非傳言。”


    雲姨聲音緩了許多,問道:“那你可知這山中的寺廟在何處?”


    這下輪到樂安詫異了,他雖為河童,卻能統禦整片山水,先前女子所說山脈流轉,也是因為他的緣故。卻並未知曉這山中還有寺廟。


    看樂安那不解的模樣,便知道問了也是白問。隨手一揮,樂安便倒飛迴了河裏。


    年輕女子不知與雲姨嘀咕了什麽,兩人便進山去了。


    ……


    李軟在店裏忙前忙後,準備著明天的豆腐。


    門口不遠處,談笑撐著破幡,靠在一棵樹下,眯著眼睛看著李軟,砸吧著嘴,“這胸,這屁股,一定好生養,名字取的也好,李軟,抱著肯定軟軟的。”


    梁米從一個轉角出來,看見談笑這模樣,心中無名火起,這老道肯定又在吃李軟的豆腐!自己都隻敢偷偷地吃,這老道竟然吃的這麽光明正大,喇叭哈子都快流出來了,想了想,大聲喊道:“談道長,你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談笑一驚,趕緊一摸下巴,發現被騙了,狠狠地瞪了梁米一眼。但已經晚了,李推拿著個掃把,衝了出來,“談笑你這老色胚,又來看我女兒不是,昨天才揍了你是不是就忘了。”


    談笑一把抄起破幡就趕緊跑,屋內的李軟看見哈哈大笑,轉角的梁米看著李軟的波濤洶湧,有些癡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徐長生,趕緊甩了甩腦袋,想把徐長生的影子甩出去,再一看,發現李軟已經進屋去了。梁米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轉身離開。


    一轉身,發現談笑正在後麵抱著破幡,笑嘻嘻地看著他。梁米僵硬的笑道:“談道長好。”


    談笑歎了口氣,“我可一點都不好呢,剛剛差點就被揍了呢。”


    “我這,我這不是看道長坐累了嘛,想道長起來活動一下。”梁米媚笑道。


    “好了,別說了,這次你必須得跟我學道了,不然我就把我挨的揍都還在你身上。”說完,提著梁米的衣服就往前走。


    梁米都快哭了,“我能拒絕不?道長。”


    談笑嘴巴都笑的裂開了,拖著梁米往前走,看的梁米就更慌了,“你覺得呢?”


    “那好吧,那我就過會再拒絕。”


    談笑一聽,迴頭拿腳背踢了梁米的屁股一腳,“我看你是臉上被揍的不夠慘,自己走路,再不走我就繼續踢你。”


    “走走走,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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