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疑惑,沒有實力與沒有威名哪個更讓人苦惱一些。


    我始終覺得比起實力不濟,沒有威名反倒是更讓人苦惱一些……比如說現在……


    “你不過是靈蠱夫人身邊的一個玩物罷了……小小的姬家管事,也敢管你大爺我的閑事!”


    一身橫肉的男子對著我啐了一口,張牙舞爪的向我展示他的“力量”。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行頭,手裏拿著的是文寶閣新出的大眾款伏靈刀,身上穿的法衣上的符文已經不甚鮮亮了,可見這是個落寞家族的子弟,也許祖上曾經輝煌過,但是仍是個可憐蟲。


    境界看上去也不高,看看金丹中期……不過也是……高階修士誰來玉鼎閣玩兒?


    “請了禍心姑娘,然後點了兩桌酒席……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各色費用,總計三塊兒中品靈石,這位修士您是自己掏呢?還是我幫您掏呢?”


    我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卻很實際,用了東西就要付款,天經地義,進了姬家玉鼎閣,想白白享受後就跑,也是不自量力。


    對方聽了我的話,果然怒了,他指著我又罵了幾句,最後還是扔給了我幾塊中品靈石,罵罵咧咧的走了。我接住他拋來的幾塊兒靈石,微微覺得有些無聊,對方應該在有些骨氣,好讓我這麽多天沒鬆動的骨頭動一動才好。


    “多靠文管事……要不是您啊,恐怕就讓他跑了!”


    禍心姑娘一邊誇讚我辦事穩妥,一邊將身子歪向我,她看著我的臉,眼睛裏微微帶著點兒不符合她身份的羞澀。


    她是個爐鼎,一個隻有煉氣四重卻沒有絲毫自由的“物件”。所有的修為都用在了一身皮囊表麵,所以在視覺衝擊下還是很有魅力的,這也是對方在中下階層修士中這麽受歡迎的原因。就連姬家裏不少管事也都將她看做夢中情人。


    有的時候,美色也會蒙蔽人的眼睛。


    “我身為色道管事這是應當做的。”


    我平平淡淡的迴複完,轉身離開了,獨留下禍心在原地編排我。我在想明天指不定就會有其他什麽風言風雨傳到我耳朵裏,什麽不舉之類的謠言。


    比起同一個爐鼎糾纏,我更關心那些通過和大主管背地裏歡好獲得比我更高地位的同事們。


    “聽說了麽?前些日子剛進府的姓杜的失寵了……現在靈蠱夫人寵的是柳淳臣。可是柳淳臣那家夥也是骨頭硬,愣是沒有隨了夫人願……這不也被發配來這邊同文天雲一樣看場子了麽?”


    我走在玉鼎閣通道上巡視,卻意外聽了一耳朵關於自己的八卦,暗道原來色道中還有像我這樣倔性子的人,當下對這位新管事柳淳臣的評價提高了不少。


    但是等我真的了解了這個人,卻發現他和我的想法完全相反。


    “尹兒……你怎麽!”


    我站在禍心姑娘和柳淳臣中間,看著柳淳臣滿目淒然,禍心在那裏哭哭啼啼,心中無比煩躁。


    我本以為是同道中人的柳淳臣,卻是個實打實的癡情種子,這禍心本名叫尹兒,據說年少時與柳淳臣是青梅竹馬,因為人禍,他們居住的地方被毀,後來二人失散後,各自有了不同的際遇。


    尹兒被人販子賣到了姬家,置入了人造靈根做了爐鼎,而柳淳臣卻意外發現自己擁有修真資質,被一個老修士收作了孫子,認認真真培養長大。後來偶然得知了尹兒的下落,便來到姬家做了管事,誰料到被靈蠱夫人看中,陰差陽錯下同尹兒相遇了。


    隻不過再次相見時,一個是姬家的管事新人,另一個是被人控製的爐鼎。


    “柳朗……”


    這一聲柳朗,生生把我全身的雞皮疙瘩的都喚了起來,禍心在這玉鼎閣呆久了,同那些爐鼎別無二致,懂得如何獲得男修的喜愛,從而使自己獲利。


    果不其然,就見柳淳臣也一副要死要活的架勢,完美的被這青梅竹馬再遇的戲劇一幕自我感動了。


    之後的日子,柳淳臣便經常來找我,時時刻刻跟著我。因為在這玉鼎閣第一個同他發送示好的便是我……這讓我有些苦惱,一方麵我不是個善於和人紅臉的角色,比起與人正麵起衝突,我更喜歡背麵懲戒;另一方麵,柳淳臣這人腦子裏麵,除了和尹兒的感情,其他都是水。


    “雲天……你家人現在還好麽?我和尹兒的家人都死絕了,每次到團聚的節日時總是覺得有些落寞。”


    一天,這個滿腦子尹兒的家夥突然拉住我,一副要和我談心的架勢。


    我同他坐在一起飲酒,許是有些醉了,他第一次開口和我說起他的家人。說他們是什麽樣的個性,小的時候有什麽樣的可笑事情……當然故事裏也有尹兒,這家夥三句話離不開尹兒我已經習慣了。


    “我的家人……除了我和姐姐,其他人都被魔宗殺害了……姐姐後來嫁到了益陽的何家,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許是被柳淳臣這個呆瓜影響了,我抱著酒瓶也開始想起了我的家人。


    “魔宗啊……那群家夥就是一群神經病,見不得別人過得好……”柳淳臣聽到魔宗,顯然也很憤懣,隨後又有些悵然若失。


    他的臉已經發紅了,眼眸也有些呆滯,耷拉著我的肩膀,嘀咕著:“不過你家被魔宗對付……也是因為你家擁有什麽珍貴的東西才會招人迫害吧?法寶?血脈?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你的家人為了保護那些珍貴的東西而死……可是我家呢……我家就是平平常常的一農戶,僅僅是因為魔宗裏的那些家夥需要一處住所……就把全村人都殺了。我家人的死……毫無價值。”


    他嘴裏的酒氣嗆得我有些難受,讓我的思維稍微收迴來一些。我一把拍開他,淡淡道:“沒有什麽死亡是有價值的,人隻要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所謂因為守護什麽東西而死……那純粹是世人的自我開脫。”


    柳淳臣本是個柔軟的性子,往日那些背後的侮辱和譏諷,他也大多是忍著的,但是這一刻他卻第一次反駁了我。


    “不對的……不是這樣的……”


    不過,說完這一句,他便昏倒醉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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