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走走看吧。”陳聖滿臉頹然的低下頭,這青銅屍林看著範圍極大,隻能寄希望於能在深處有所發現了。


    男子眼眸深邃,沉默了半晌,“也好,我並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陳聖在那森然目光注視下邁步,一邊仔細觀察青銅樹上的古怪玄異。


    走出百餘丈,男子猛地停下腳步,皺眉道:“你故意帶本座繞路?”


    “前輩何出此言?”陳聖轉過身,滿臉納悶道。


    見他神情不像是作偽,男子眉頭皺得更緊,低聲自語道:“如果不是你故意所為,那就是這青銅屍林,其實是個活物。”


    活物?


    陳聖心中悚然,什麽樣的存在能操控這樣一個可怕的地方。


    “你還能聯係上那位師門長輩?”男子聲音低沉,眸子環伺周圍,心中的震撼更盛,緩緩吐露道:“若真有人在背後操控,此人的實力,即便是我也絕敵不過。”


    陳聖苦笑,很清楚這話中的意思,無非就是這頭混沌古獸,將自己那位虛無縹緲的師長當成了最後希望,若這點脫身契機都沒了,那自己怕是離死不遠了。


    “我可以試試。”


    沒有直接給出確定的答案,陳聖俯身蹲下,以劍尖做筆,在虛空中刻畫陣紋。


    男子眼中有異芒閃動,忽然說道:“如果可以出去,我希望你我不會是敵人。”


    “前輩不想吞食我的血脈?”陳聖頭也不迴的反問,實則心底很清楚,單是掩日峰上那頭沌獸,就注定了兩人不能共存。


    “外界天地錦繡,我不會目光如此短淺...”男子神色頓了頓,繼續說道:“能在這方天地撕裂一道口子,我不願與你那位師長為敵。”


    聽到這無比直白的話語,陳聖動作凝住,低著頭的臉色頗為古怪,仍不動聲色道:“隻要前輩不主動發難。”


    “那便好。”


    三言兩語達成了協定,男子抬起頭,他很討厭這種束手無力的感覺,身子一晃懸停在一具懸屍麵前,盯著那張蒼白得有些詭異的臉龐。


    屍體滿身皮膚慘白,內裏透著抹妖異的紅色,身子軟趴趴的,好像裏頭沒有骨頭,隻剩下汩汩流動的腥臭血液。


    隨著陳聖陣法圖紋的完善,四周青銅叉林開始搖動,那古怪屍體口中發出淒厲無比的嚎叫。


    男子隻覺神魂受到某種力量的侵襲,猛地低下頭,發現那少年體表泛著一層金光,將這種力量的影響徹底隔絕在外。


    “果然體質非凡。”男子低聲喃喃,他是天地生靈,幾近成熟的混沌古獸,這等醃臢手段自然奈何不了他。


    可陳聖不過是金丹修為,哪怕與尋常金丹有著天壤之別,神魂力量終究還是一個實打實的弱項,難以抵擋這種侵襲。


    隨手摘下一具屍體,男子落迴地麵,一指戳了個血洞,緩緩說道:“並非真的屍體,而是以古怪秘法煉製出來的。”


    又伸指頭沾了點血液,毫不避諱的送入嘴裏,男子皺眉說道:“與一個遠古種族的血脈味道相似。”


    陳聖像是受到了某種觸動,急忙催促道:“前輩多取幾具屍身來嚐嚐。”


    被點醒的男子微怔,隨後果斷出手,從青銅屍林中取下十七八具屍體,一一試過味道,心下悚然道:“是遠古各族的血脈,這裏有如此多......”


    “看來是有人謀劃,自很久遠的年代就開始了,要以這些種族的血脈做什麽呢?”陳聖心中喟然,實在想不出做如此局的意義何在。


    “他是要以萬族血脈為源,在修行道路上更進一步。”作為吞噬蒼生的混沌古獸,男子很清楚血脈中蘊含著的力量,麵色凝重的說道。


    陳聖臉色微變,能布置出這種手筆的,起碼是化神級別存在,想要再進一步?


    渡劫期,除了自己以外,數千年來,陳聖還不曾聽聞這天地之間有過第二人,而在這封魔台中,竟有一神秘存在,花費心力布下如此大局。


    最讓人感到心驚膽寒的是,身為妖族之主的混沌居然半點都不知道。


    四目相對許久,陳聖才澀聲開口問道:“前輩覺得,他還有多久能夠成功?”


    “我隻知道他若醒來,絕不會放過你我二人。”男子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與陳聖體內流淌的血脈都不是凡俗。


    遠古人族借以立身的飛仙體魄,吞噬無數生靈養出來的混沌,對想走血道的人來說,都是滋味絕佳,且福澤無盡的好東西。


    “快些布置陣法,我盡力掩藏氣息。”男子低聲催促,隨即將幾具屍體送了迴去,散出血氣將二人藏身之處護了起來。


    見他如此真誠相待,心中藏著壞心思的陳聖,手腕鬼使神差的抖了抖,劍尖一挑,原本成了半數的陣紋散去。


    男子眼中有異色,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陳聖灑然笑道:“方才的陣法另有用處,前輩莫問了。”


    沒有追問,男子隻是默默將血氣鋪散,蕩開一處極為寬闊的空間,緩緩說道:“我知你曾見過我混沌族人,也知道你肯定有旁的手段,若我今日無法離開,你幫將這個帶給它。”


    五彩斑斕的血珠從眉心破出,瞬間沒入陳聖體內。


    “別想著自己吸納了,你的體質雖然不錯,但要煉化這種天地狂亂能量滋生出來的東西,當心爆體而亡。”


    男子輕飄飄的話落在陳聖耳中,十分清晰,少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才發現這原本看著不過中年的男子,兩鬢間已是有些斑白,不禁有些戚戚然。


    “少露出這幅姿態,我混沌一族的傳承本就是如此,這東西我若沒死,你即便把這血源塞到那小畜生嘴裏,他也吸收不了。”


    陳聖笑容訕訕,對這位妖族之主有了新的認知,繼續埋頭刻錄挪移法陣,按照他的預測,此刻應該處在兩界的壁壘之中,以大挪移陣法,配合一些玄妙手段,未必不能離開。


    一邊布置法陣,陳聖不忘在心底唿喚天機子。


    而這,也就是封魔台異動的根本原因了。


    七靈島中域魔門深處,模樣返璞歸真,長成了七八歲孩童的師叔猛然睜開眼,嘴角咧開一線,吐出濁氣:“養了這麽多年,總算有所得了。”


    青銅台下,孩童驟然出現,看了眼盤膝坐著的天機子,眉心微凜。


    “前輩在此,我那可憐兮兮的師侄呢?”


    天機子麵無表情,指了指遠處的石壁,悠然道:“過了這麽多年,不想天地間還有人使這種兇險的破境之法。”


    孩童笑了笑,“破境便是破境,哪有什麽兇險不兇險的,我若成了自然萬事皆休,若敗了,這天下不也有像前輩這樣蟄伏的老怪物嗎,總會有人站出來的。”


    天機子被氣得笑了,接著說道:“可惜你動了我的人,注定要落敗嘍。”


    “前輩這話的意思,您要出手幹預?”眼眸極清亮的孩童雙手抱臂,顯得十分傲慢,眯著眼睛說道:“前輩可知,封魔台中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下,稍微動下念頭,您的那位晚輩,就要形銷骨立。”


    “那你把人交出來,我馬上轉身離去。”天機子幹脆利落的伸出手,反正他看重的就陳聖一個,其餘人死活並不在乎。


    孩童嗬嗬發笑:“那可不行,若是出了預料之外的事,我還得讓您幫助兜底呢。”


    “哼!”


    天機子輕哼一聲,心念將那烏鬼喚來,喂了一枚靈石,道:“老夫餓了,你去找那沈家,讓他們弄些吃屎來,記住,要最好的。”


    烏鬼眼珠瞥了眼一旁的倒黴孩子,忍不住打了個擺子,嘎的一聲振翅飛走。


    孩童冷眼看著,隨後從懷中掏出許多散碎的零嘴,尋了塊平坦的石頭,笑吟吟吃了起來。


    自覺弱了勢頭的天機子黑著臉,悶悶不樂。


    有這位封魔台的實際掌控者在,他想從中窺探一些東西的想法自然也就落空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再有就是借著與陳聖的心神聯係時時溝通。


    陳聖與這位老人隻隔了一片青銅壁,卻像是處在兩座天地。


    隨著陣圖的完善,陳聖將仙劍收起,眸子中閃過一絲掙紮之色,看向一旁的錦衣男子,咬牙道:“前輩可信得過我?”


    男子怔了怔,笑道:“若沒有這份向死而生的決心,留在這方天地俯瞰眾生難道不是更好?”


    陳聖聞言失笑,終於沒有了心底最後一點顧慮,十指齊齊破開,滴落純粹的金色血液。


    血液充斥陣法紋理,以一種玄妙非常的方式驅動法陣。


    男子有些動容,一步跨了過來,以體內本源混沌模擬出飛仙體魄血脈,兩人一起催動陣法。


    陳聖偏過頭,嘴角擠出一線笑意,眼中也有複雜神色。


    出了這麽大的變動,青銅屍林自然不再平靜,枝杈上掛著的屍身轟然爆開,融入虛空。


    吃著零嘴的孩童瞬間入定,本念神魂出體,一步邁入封魔台,在青銅屍林中重鑄身軀,成了個眉眼如玉,通體晶瑩剔透的少年。


    “好不容易長出的莊稼,我又怎麽舍得讓你們離開呢。”少年眉眼帶笑,手指遙遙點著緩緩成型的巍然大陣,嘴唇一開。


    “破!”


    如遭天地一擊,陳聖口中噴湧出大口鮮血,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突然出現的少年,顫聲道:“原來一切不過是你的算計。”


    少年淺笑道:“你的出現,是一個極大的意外,不過好在,大事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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