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子站在一座心湖上擠眉弄眼,“看來你在仙池收獲不錯,想要一門封禁之法?”


    陳聖啞然,這家夥還真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


    “這個簡單。”天機子雙手環臂,淡淡說道:“不過嘛……”


    陳聖充耳不聞,繼續埋頭趕路。


    天機子老神在在了一會,發現陳聖根本沒有在聽,沉默了許久,才幽怨道:“你這個人可真沒勁。”


    陳聖淺笑,以心聲傳音道:“老老實實說,少打歪主意。”


    心湖之中寂靜了一會,才傳出一道封禁之術,天機子徹底閉上眼睛,索性懶得搭理這個精明得有心不像話的年輕人。


    這封禁之法並不算複雜,築基修士就能夠修行,陳聖迅速記下之後,身前不遠出現一個謫仙人。


    南宮雪人白衣勝雪,站在一顆枯樹下,笑吟吟說道:“陳山主,不會怪罪我來遲了吧?”


    陳聖笑道:“南宮先生說笑了,您能來我很意外。”


    南宮雪人搖頭苦笑,自然聽得出話裏的意思,因為是發自內心的話,所以更為傷人。


    明白自己在這位山主眼中印象已經落了下成,南宮雪人眼簾低垂,輕輕按住劍柄。


    感受到身後的響動,陳聖灑然一笑,抱拳道:“有勞南宮先生了。”


    南宮雪人微微點頭,身形一閃而逝,與那位追上來的金丹大圓滿修士撞在一起。


    “走吧,南宮雪人抵擋不了多久。”陰山老人躬身上前,小聲提醒道。


    陳聖頷首,對陳皓說道:“皓哥,若是遇上無法抵抗的敵人你就先走。”


    陳皓笑而不答,伸手拍了拍劍鞘。


    陰山老人小心翼翼道:“陳…山主,我呢?”


    “您也可以自行離去,不必拚命,晚輩自認保命的手段還是有一些的。”


    陳聖輕輕拍了拍丹田處,屏氣凝神,一步便跨出數丈,而後高喊道:“前輩不想死就跑快些吧。”


    陰山老人這才錯愕不已,扭頭去看,陳皓已經禦劍飛出老遠,正笑眯眯迴頭招手。


    三人披著月色,悠然掠過一座矮石橋,陳聖身形猛地頓住,右手握住仙器長劍。


    劍光勝雪,劈落在身前一顆樹幹上,陳聖抽身後撤,那顆古樹轟然爆開。


    “顧少主,還嫌修為丟的不夠?”陳聖橫劍在身,冷笑道。


    顧涼身形凝實,半蹲在地上,死死盯著三人中央的陳聖,獰笑道:“要麽留刀要麽留命,陳兄自己選一個吧。”


    陳聖搖頭苦笑,“帶了多少人都出來吧,憑你一個還沒這麽大的膽子。”


    陰山老人悄悄挪步,站在陳聖左側,陳皓扶劍立於右邊。


    顧涼語氣森森,打了個響指,身後出現七八人,黑衣蒙麵,從氣息來看都是金丹修士。


    陳聖想了想,調侃道:“到底是大羅宗的少主,如今底子不薄嘛。”


    “動手!”


    顧涼獰聲下令,自己抽身後退,畢竟修為丟了大半,衝上去動手隻怕真扛不住幾招。


    陳聖輕笑,搶先飛掠而出,以三人的實力,對上七八個金丹修士倒還不成問題。


    陰山老人勇猛非常,一人對上四位金丹,陳皓則是劍斬兩人。


    顧涼陰惻惻道:“不必擊殺他們,隻要拖住就行,後頭追上來的幾個老家夥,就足夠讓他們永遠留下了。”


    陳聖目光微凝,誠如顧涼所說,血妖與南宮雪人擋不住多久,更何況還有一位元嬰修士。


    陳聖輕拍腰間劍鞘,那柄品軼要低上許多,如今方才卡在寶器之外,卻與陳聖已生出靈犀感應的長劍飛出。


    雙手各握一劍,陳聖衝身前那位金丹中期笑了笑,“大道劍華!”


    兩道極纖細的銀絲飄揚而出,一道落在金丹修士身上,在法袍之上破開一個缺口,下一道劍光一閃而逝。


    金丹中期修士重傷,陳聖持劍站定,看向那位藏頭露尾的顧涼。


    陰山老人一掌拍退身前敵人,退迴陳聖身邊,悄悄抹了把汗。


    要知道陳聖可還隻是一個虛丹修士,而那位被重傷的是個實實在在的金丹境,而且是金丹中期。


    陳聖以心聲說道:“不必戀戰,否則那幾個老怪追上來,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陰山老人心中不禁蒙上一層陰霾,兩個圓滿金丹還好說,他都有把握能夠脫身,可要是元嬰修士追來,三人隻怕連逃命都是一種奢望。


    陳皓持劍創傷兩人,傳音道:“真有把握逃走?不用祖師再送你一程?”


    陳聖搖頭,“此處往北八十裏便有城池,隻要能有半個時辰,我就能夠封禁法寶氣息,屆時換副麵孔就是了。”


    陳皓啞然失笑,想起烈陽宗內,那一雙兄妹描述的師傅,微微佝僂著身子,手中握著一杆旗幟,上書代天批命四個大字。


    顧涼目光冰冷,腰間傳訊玉符瘋狂閃爍,是大羅宗那位正火速趕來的元嬰前輩在傳訊。


    “無論如何,將陳聖給我留下!”顧涼冷喝,如今已經不僅是為了那柄刀把,更要按住那位前輩的怒火。


    看似大羅宗明麵上隻有兩位元嬰,宗主顧秋柏與外門門主顧雍,實際上還藏著一位老元嬰,實力在化神門檻上,是大羅宗最高戰力。


    而這麽一位存在,如今壽元即將耗盡,因此陳聖手中那一批蘊含大道氣息的法寶,就成了老家夥破鏡續命的唯一選擇。


    陳聖冷笑,看著那幾位衝上來的金丹,衝兩人說道:“有勞了。”


    陰山老人恭敬答道:“大人隻管離去,若是讓他們逃脫一人,就算老兒我白修行這麽多年。”


    陳皓眸中神色微動,有些好奇陰山老人為何如此恭敬,甚至言語之中諸多敬畏。


    兩人一個劍修一個金丹頂峰修士,要纏住五個最高不過中期的金丹不難,陳聖飛身掠過,衝著臉色陰晴不定的顧涼笑了笑。


    “有種就追上來,這次絕對讓你死!”


    輕飄飄的一句話,將顧涼想要追逐的念頭打消,陳聖徹底遠去。


    單靠肉身的計量奔跑,陳聖已經不慢於一些初入金丹的修士。


    片刻之後,陳聖來到一條幾近幹涸的河道,河床各處暴露出黝黑發臭的泥沙,陳聖微皺,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喚出躲藏在琉璃盞內的蛟龍,之前為了不惹人注意,陳聖將他與山秀水魄都收入其中,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靈韻現形,身材修長,麵容白皙,若不是頭頂兩根蛟龍角,瞧著便是為俊美到了極致的人族美少年。


    陳聖伸手指了指,問道:“可能看出有什麽不同?”


    靈韻木然扭過頭,目光一掃而過,看著幹涸殆盡的水澤氣運,他這位依水而生的蛟龍有些不喜,瞥見陳聖明顯皺眉,神色有些不滿之後,靈韻這才開口道:“水運中有些殺氣,河道斷流或許並非天災。”


    沉吟片刻,陳聖腦海中想起一人,“焚海上人?”


    這位焚海上人,是東海之濱一位實力極強的金丹野修,因其修行功法屬火,故而對某些水中妖族頗為不喜,所見到的水族,若是不為惡也就罷了,可但凡做了一點惡事,被此人發覺了,就是死路一條。


    陳聖前世曾特意與此人見過一麵,問道:“上人為何對水族偏見如此之重?”


    當時化作一個漁翁模樣,端坐在一條大江之側垂釣的焚海上人,不僅對陳聖沒表現出畏懼,反而笑著嗤笑:“仙尊也來為那些水族求情?”


    兩人寂靜片刻後,焚海上人才說道:“濱海之城,海中水族時常傷人,我曾親眼見過水淹村莊城池,另外,由於功法的緣故,我本就對水屬不喜,若是老老實實的也就罷了,最多挨頓揍,至於那些興風作浪的嘛,嗬嗬......”


    說罷,那位漁翁就再也沒有看過仙尊一眼,一杆拍暈水中一條金鯉。


    陳聖此刻頭上冒汗,因為自己如今不隻帶著一頭蛟龍,琉璃盞內還藏著一個掌管水運的精怪。


    邁步上前,陳聖微微屈身,沉聲喝道:“請焚海前輩出來一敘。”


    一道人影出現,身材算不得多高,氣勢也收斂的極好,唯一稱得上惹眼的,便是這個一身蓑衣鬥笠的家夥,腰間掛著口葫蘆,上鏤火焰圖騰。


    老漁翁皺眉,盯著陳聖思索了許久,問道:“你認得我?”


    陳聖拱手,恭敬答道:“曾聽長輩提起過。”


    老漁翁輕輕哦了一聲,又問道:“你家祖上何人,若是與我有那麽幾分香火情,我可以考慮出身輕些。”


    說罷,這位老人家看向蛟龍靈韻,又是驚咦了一聲,“沒想到陸上還有你這等血脈的龍種,遠比那些隻敢藏在深海中的家夥強多了。”


    靈韻明顯感受到老人身上的氣勢,準確來說,是一種大道壓製,是焚海上人誅殺水族多年積累下的一種特殊殺氣,甚至有可能是斬龍留下的餘韻威壓。


    看著小蛟龍如此乖巧的模樣,陳聖失笑之餘又不禁凜然,如此一來,若是這位焚海上人要出手,自己這邊又少了一分戰力了。


    見陳聖久久無言,老漁翁笑了笑,“說不出師承也無妨的,我來此地,不是特地為你們而來,隻是風聞這黑河中有一條即將化蛟的大蟒,作威作福多年,惹得下遊連年漲水,所以來殺他罷了。”


    說這話時,老漁翁的眼神都沒有離開過靈韻,或者可以說,從現身至今,他的神念就一直注視著這條蛟龍。


    思索片刻,陳聖邁步上前,語言委婉道:“前輩,靈韻從未做過惡事,更沒害過任何一人,可否放我等過去?”


    老漁翁驀然笑了起來,眼眸眯成一條縫,像極了一條狡黠狐狸,“話都是由著人說的,老夫可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陳聖神色凜然,沉聲說道:“前輩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想一路尾隨我們,確認靈韻沒有惡行才肯離去?”


    老人聳肩,不置可否。


    小蛟龍眼中閃過一絲畏懼,伸手扯了扯陳聖衣袖。


    將這一個小動作看在眼中,老漁翁眼簾低垂,指著靈韻,淡笑道:“倒也不必,我這個老漁夫雖然不算很忙,可也沒有那份閑心,幫你小子護道一路,可遠不如直接打殺了他來得劃算。”


    陳聖苦笑不已,“老前輩莫要說笑了,您要是真有殺心,靈韻早就死了,既然沒有殺意,還請給個章程,否則晚輩可就真讓你給害死了。”


    老漁翁灑然一笑,並未被觸怒,相反依言解下葫蘆,倒出一顆火紅色的丹藥,“一點小玩意,吃過這顆火丹,我就放你們離去,或者你將這頭蛟龍留下。”


    靈韻看著那顆火熱氣息濃鬱的丹藥,下意識就要往後退,而後看向陳聖,才發現後者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陳聖朗笑接過丹藥,放在靈韻麵前,笑眯眯道:“你不是總嚷著丹藥?諾!”


    老漁翁眼眸彎成兩道月牙,其中透出的森森殺機令小蛟龍毛骨悚然。


    老漁翁忽然皺眉,目光移向遠處,而後展顏道:“小子,追兵已到,你可願意將這頭蛟龍留下,作為交換,我會幫你攔住一刻鍾。”


    靈韻臉上立刻露出警覺神色,腳步不自覺就要遠離,在接觸到陳聖有幾分嚴厲的目光才停住身形,咬牙上前,伸手接過那顆丹藥,扭頭看向老漁翁,獰聲問道:“吃下會怎樣?”


    老人笑了,這個問題才是至為關鍵的一環,由誰來問很重要,想到這裏,老漁翁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陳聖,瞧著不像是個心思狠辣的才對啊。


    陳聖咧嘴道:“不過是一顆尋常丹丸,能夠讓這位老前輩時時鎖定你的位置,還在你小子為惡之時,第一時間得知。”


    關於這顆火紅丹藥,即便前世的仙尊知道的也不多,一來是因為焚海上人鮮少涉足修行界事物,二來則是這丹藥吞噬之後,便會隱藏在肺腑之中,即便是殺了那個水族,也無法提取到半點藥力,因此陳聖所說,實際上是猜的。


    老人笑了笑,而後順著陳聖的話說道:“的確如此,有著這顆丹藥的存在,你最好祈禱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我,否則你就有幸可以見識見識,我這個老漁夫的斬龍術。”


    靈韻聽得肝膽俱碎,此刻才確定,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是真的殺過蛟龍的存在,而且聽這意思,還殺過不少。


    微顫著雙手服下丹藥,陳聖對老人說道:“前輩,能否放我等離去?”


    老漁翁點頭,“去吧,希望以後別再見了。”


    聽得此話,那蛟龍立刻縮小,盤在陳聖劍柄之上。


    點了點頭,算是見禮,陳聖不再逗留,腳步一踏遍越過這條河道,身後遠處,一些人影緩緩而至。


    陳聖驀然往迴拋了一件法寶,高聲道:“前輩,真的是最後一件了。”


    給一件品質尋常得不能更尋常的法寶落在身前,老漁翁啞然失笑,倒也不惱怒,畢竟他將那少年攔住許久,也該償還一二。


    看著風塵仆仆的圓滿境金丹,老漁翁揉了揉額頭,“沒想到這小子還是個能惹禍的。”


    那位金丹明顯愣了一下,緩緩落下身子,沉聲道:“道友也是為法寶而來,還是幫那陳聖阻截在下。”


    至於陳聖的喊話,他倒是並沒有相信,隻是前頭接連遇到兩隻攔路虎,心中有些發怵,兩人修為都不算很高,但就是那殺伐手段,茫茫多啊。


    光是那邪道血修,借助一手黏稠到了極點的血霧真元,就將這圓滿金丹給拖住許久,最後要不是一位元嬰修士出手幫了一記,重傷血妖,隻怕還要纏鬥許久。


    第二個的南宮雪人,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借助那枚冰晶,可謂是真元濤濤不絕,這位修為高出一線的圓滿金丹,最後還是靠著一枚威力強大的符籙才得以脫身。


    老漁翁搖了搖頭,笑道:“我並不是那個叫做陳聖少年的幫手,不過卻不得不將你攔上一攔。”


    說罷,老人緩緩脫下蓑衣鬥笠,施了個保護禁製,這才長身而立。


    火紅衣袍站在河道邊上,衣襟迎風招展,化為一個威嚴老者的焚海上人,伸出一手,淡笑道:“看在你是晚輩的份上,讓你一手。”


    還從未受過如此侮辱的圓滿金丹臉色鐵青,森然說道:“如此就多謝前輩了。”


    片刻之後,兩股龐大真元長貫而出,被那火紅人影隨手擊散,焚海上人言而有信,說是攔住就隻抵擋,明明實力強於那人,卻從不主動還手。


    終於有了喘息之機,陳聖一頭紮進茂密叢林之中,用一門煉化之法,將每一件法寶粗淺煉化之後,以真元包裹住,盡可能將大道氣息收斂下。


    找了一處溪澗,在一塊巨石之下開辟出洞府,聖在門口布下斂息陣法,又讓蛟龍靈韻領著在青年山神那裏,得了極大好處的山秀,一左一右把守著洞口。


    做完這一切,陳聖將那些法寶取出,攤開放在身前,開始在心底唿喚天機子。


    片刻之後,天機子飄蕩而出,盯著身前十餘劍蘊含著大道氣息的法寶,怔怔出神。


    陳聖伸手捂住耳朵,果不其然,洞裏立刻響起了極為刺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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