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陳聖就沒了這等想法,被那位曹師兄勾著脖子拉去幫忙。


    老山主看著兩人拌嘴逗趣,突然抬起頭。


    萬丈高空之上,一個老叟身形轟然爆開,隻艱難逃出一縷殘魂。


    老山主聲音宛若天雷,“我藏月山也是你配侮辱的?迴去讓幾家換個人來,若再是你這般沒眼力勁的,我不會留手。”


    那狼狽老叟神色戚戚,屈神拱手,確認老山主不會再出下一手後,才鬱鬱離去。


    現如今鎮守藏月山頂上天幕,以法寶攫取這位老山主的修行造化,在幕後幾家中可是一大美差,多少人打破了頭都搶不到。


    老叟費了許久工夫,不知花了多少人脈,才換得坐收此地十年收成,如今方才三年就如此黯然退場,所虧甚大。


    離去之前,這位老叟瞥了眼下方那閉目沉神的龐謫,露出獰笑,“中土龐家,好深的計謀。”


    老山主搖頭,就這麽坐在地上,閉眼而眠。


    ——————


    陳聖茫然睜開眼,“這是?”


    接引使淡笑,“仙池快要現世了,抓緊恢複傷勢吧。”


    聽得這話,陳聖才發覺體內一團亂麻,氣府經脈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少年臉色古怪,開口問道:“前輩,你出手打我了?”


    老人驀然大笑,“你在叩心之時所受的傷,會有一部分轉嫁到身上,所以,是你自己打傷的自己。”


    陳聖啞然,不再廢話。


    短暫壓製些傷勢之後,老人拎著陳聖,一步便跨到了一座高山之上。


    “喲,我還以為你不出現了。”漢子山神微微拱手,笑著打趣道:“接引老頭給你開小灶了?”


    一旁的青年水神附和了幾句。


    接引使如同見了鬼一般,盯著青年轉了幾圈,嘖嘖道:“你小子如今膽肥了,敢跑到這家夥地盤上,不怕他揍你?”


    青年水神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能不能說點好話。”


    山神笑眯眯走近,一副與水神統一陣線的模樣,“接引老頭狗嘴吐不出象牙,就算你看不起我,覺得我這個山君心胸狹隘,也該知道水神老弟是何等的膽識過人吧?”


    陳聖臉色古怪,這話的意思是,你這位山神還真存了乘人之危的心思嘍?


    好在很快幾人的目光就被天上景象吸引,一口巨大仙池緩緩沉下,雲遮霧繞的,非但不影響眾人視線,反倒更將其中氤氳池水以及池底沉著的諸多寶貝顯露無疑,在雲團緊簇之中透射著光芒,晦暗不定。


    陳聖收斂心神,身側盧素與陳皓已經到來。


    前者拍了拍陳聖的肩膀,笑道:“這迴你的任務可繁重得很呐,我掩日峰能否在此發跡,就看你這個未來山主的了。”


    陳皓則是向有過不輕香火情的兩位山水神祗點頭致意,才看向陳聖,笑道:“盧管事可指著你多撈幾件寶貝,補貼家用呢。”


    陳聖啞然失笑,聽著盧素以心聲傳來的幾句話,怔怔出神。


    這才幾日工夫,你盧素就拉來這麽多供奉?


    李衡緩緩走過來,身後跟著個低眉順目的蛟龍靈韻,這家夥如今看見了陳聖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越過李衡就要快步跑過來。


    這個時時刻刻陰著一張臉的家夥,太難相處了,動不動就抬手打人,最要命的是,自己還打不過他。


    陳聖輕笑,小蛟龍自然是打不過李衡,但要被這般克製得死死的,多半還得是那鎮龍符的功勞。


    李衡開口道:“正道十人,你有不小的希望,幫我拿件東西。”


    陳聖挑眉,這可是稀罕事,李衡竟然會主動開口。


    接引使伸出手指,點了點池底一處晦暗的幽光,“你是想要那隻李家先輩遺留下的畫龍筆?”


    李衡微微點頭,這隻符筆乃是李家數代之前一位弟子帶入秘境,放在池底蘊養,曾有明言,李家後代能帶迴此筆,便可為新一任家主。


    陳聖輕笑,手裏出現那杆被取名做點睛的符筆。


    畫龍點睛,沒有畫龍,哪來的點睛?


    應下此事,陳聖又想要開口詢問,池底還有哪些各宗先輩放下的法寶需要取迴的。


    盧素嘿嘿一笑,關於此事他早有計劃,當即湊到陳聖耳邊,無比詳細的講述了那些宗門法寶已經成熟,以及一些簡單的拘寶法子。


    陳聖聽得連連苦笑,若真是按盧管事說的做了,除非永世不使用這些法寶,否則一旦泄漏消息,那得罪的可就不是一個兩個宗門了,怕是得以州計算。


    幾人談話之間,仙池已經落地,接連山根水脈,池中水位吸納秘境山水氣運而上漲。


    陳聖明顯注意到,身旁這兩位山水神祗臉色都不太好看。


    盧素憋笑,“這口神仙池內裏蘊藏的大道之水極少,且過於狂暴,需借助天地精魄來稀釋,否則別說你們,就是元嬰修士進去了也得脫層皮,還得不到半分好處。”


    陳聖恍然,眼中看見山體之上有汩汩氣運流往那池中。


    良久,山神率先收斂神色,拍了拍身旁青年水神的肩頭,眼神玩味道:“怎麽樣?不太好受吧?”


    青年苦笑,“早知我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心中卻是對漢子山神的從容灑脫無比佩服,這口神仙池落地一次就要消耗如此海量的山水氣運,數千年間從來都是他一人支撐。


    想到這裏,青年水神心情便立刻好了起來,畢竟敵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樂。


    更何況自己的這位敵人,是如此的痛苦。


    山神像是看破他的心思,罵了一句娘,然後一腳踹過去,隻可惜被躲開了。


    接引使笑道:“你們這一次的二十人有福了,以往仙池之中隻有山根氣運,人族吸納效果很差,因此真正得到大好處的人不多,有了水運會好很多。”


    老人停下語調,瞥了眼憋不住笑的青年水神,沒好氣道:“別忙著笑,往後這些年份,即便你不來此處,那口仙池也能夠自行汲取水運了。”


    “啥?”青年水神瞪大了眼珠,滿臉的不敢置信。


    這下輪到山神大人開心了,畢竟從此以後便有人與他一同分擔,那氣運抽身而過的滋味可不太好受,能少受一點就是一點吧。


    陳聖抬頭,看著不遠處緩緩從雲團中顯出身形的神仙池,滿懷期待,要以一片天地山水供養,方才能夠進入其中尋找大道造化的池水,能帶來多大的裨益呢?


    “要來了。”接引使抬起頭,看向那口仙池上方,氤氳水汽纏繞凝聚出一道人形。


    盧素大唿見鬼,“這他娘的神仙池還成精了不成?”


    老人扭頭瞥了他一眼,讓盧素慎言,因為這位仙池生出的有靈之人脾氣不太好。


    陳聖樂了,脾氣再差能有盧管事差?


    不過很快他就見識到那位脾氣有多差了,水汽之後,驀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冒犯天威之人,滾!”


    陳聖定睛去看,結果發現那位青年水神身子被高高拋起,從山崖上跌落,就是這落地的速度有些快得不像話。


    扭頭瞧見漢子山神嘴角掛著笑意,感覺到陳聖的目光,山神將食指抵在嘴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陳聖突然生出一種荒唐之感,合著那位仙子出聲,你這位山神來動手啊。


    方才那道聲音明顯出自女子之口,且此刻仙池之上朦朦朧朧的身影,正是一位體態豐腴的仙子。


    腳下忽然傳來轟隆聲,陳聖知道是那可憐的水神落地了。


    仙子伸出一指,麵前突兀的出現兩座巨大的石台,一黑一白,恰好對應正邪兩道。


    山神咳了幾聲,出現在兩座擂台中央,朗聲說道:“參與爭奪之人進入擂台。”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人爆射而出,陳聖認得此人身上的服飾,出自一個二流宗門,門中有著好幾位金丹長輩,其中一位有望突破元嬰境,是實力極強的正道宗門。


    有此人開頭,便又有許多宗門弟子飛掠而出,其中穿插著一些花了大本錢來此的散修。


    突然有一道血色殘影飛出,衝著那最前頭的弟子一拳揮去,明顯是超出虛丹境界的手段。


    盧素伸手捅了捅接引使,“你瞎了?”


    老人無奈,心說我沒瞎,可我也不想管,正當我不知道那位悍然出手之人,是你盧管事預先留有的手段。


    秘境中除去少數幾個地方,接引使幾乎能夠做到全知,自然知道盧素這家夥的心思,之前讓他壓製這幫偷渡客,是留了餘力的。


    幾乎所有壓境之人,都還留有一兩次使用金丹手段的方法,不過老人也不傻,那仙池仙子都沒插手,他為什麽要管?


    那位壓境修士輕易將為首之人擊殺,拎著屍身站在眾人麵前,沉聲喝道“


    想過去可以,每人留下一縷命魂,再答應我一個條件。”


    “嘖嘖......”盧素搖頭晃腦,“這家夥打得一手好算盤,之前怎地未發現此人有這等頭腦。”


    盧管事此刻有些揪心,倒不是被那一個家夥就難住了,隻是覺得痛失此等人才,實乃掩日峰的一大損失啊。


    一時之間,所有正道修士都止住了身形,而後又有幾道人影衝出,落在那人身旁,顯然他們都是壓境修士,入仙池得不了多大造化,是衝著法寶而來的。


    能夠在這口大道之水中浸泡多年,即便沒有吸收多少大道,品詣也必定提升不小,對這些大多被攔在境界門檻之外的家夥而言,能漲一分實力便是一分。


    年輕修士之中,不乏有人心思活絡,提議集結眾人之力強突進去,隻可惜在那幾位老前輩的狠辣手段以及言語挑撥之下,便不攻自破了。


    更何況有些人清楚的很,對麵站著的說不定就有自己門中祖師。


    即便上了擂台,能否爭到那十人之位還兩說,若是再得罪了祖師,迴去之後可就真不用混了。


    看似人數眾多,實則一盤散沙。


    陳聖微皺眉頭,就要邁步出去,結果被盧管事拉住,後者往遠處使了個眼色。


    早已等候多時的劉金丹、劉九成等人閃亮登場,身後都各自跟著一個獨臂身影,顯而易見都是壓境之人。


    四人走到擂台之外,對麵皆皺眉,為首的一人走出幾步,沉聲道:“你二人可以不必留下命魂,但需答應為我等尋寶。”


    兩人滿口答應,讓那原本都做好戰上一場打算的壓境修士有些意外,與身後幾人換了眼色之後,才讓開一條道路。


    劉金丹咧嘴大笑,衝著被攔在外頭的眾多修士招手,囂張至極,那劉九成也好不到哪裏去,一步三迴頭,故意撓頭問道:“諸位,就這麽將機緣拱手讓人了?”


    而後這個家夥一拍腦門,毫不掩飾的大笑道:“也對,你等凡夫俗子,哪裏比得過我這種天選之人的滔天氣運。”


    “煩呐,不知道這趟又得撿多少好寶貝,我這袋子都有些裝不下了。”


    外麵眾人皆怒火中燒,就連陳聖都有些咬牙切齒,“這小子太欠揍了。”


    盧素微微點頭,道:“是挺欠揍的,不過一想到這小子是為我掩日峰做嫁衣,也還能忍。”


    陳聖啞然,突然覺得這位盧管事似乎更欠揍。


    很快便有各宗修士被人心聲傳音,那些攔路前輩紛紛許下承諾,表示命魂隻是形式,事了之後會安然奉還。


    漸漸有人走上前去,乖乖留下命魂,而後得以上台,不過多時擂台上便布滿了黑壓壓的人頭。


    盧素拍了拍陳聖,說該上路了。


    陳聖迴敬一個白眼,這話聽著可怪怪的。


    腳下輕點,陳聖飄然落到五位攔路修士麵前,拱手笑道:“晚輩既不想留下命魂,也不想答應幾位的條件,如何是好?”


    五人中走出一位身形最為高大的,冷冷看向陳聖,他自然認得此人,畢竟登船之時陳聖這一波人出了不小的風頭。


    “陳聖,你以為長月有望元嬰,就能護住你?”


    那人語氣淡漠,緩緩伸出一手,在蓄勢,隻等這個年輕人走近,就發出那必殺的一擊。


    唯有幹淨利落鎮殺此人,才能與尚在猶豫之中的各宗門弟子討價還價。


    陳聖淺笑,腳下一步步往前。


    身前那人,眼中殺機越發濃烈。


    盧素看得直搖頭,這個托大的家夥,會死得很慘。


    果不其然,陳聖臉上神色一凜,身體微微下沉,而後閃電前衝,竟然直直撞向那人。


    壓境金丹冷笑,身後四人紋絲不動,都不認為這個狂妄到了極點的少年能夠活下來,走出去的那人,可說是五人中,最為兇殘之人。


    陳聖麵色如常,拳出如山,身子飛掠極快,隻一瞬就來到那人身前,沉沉遞出一拳。


    “咻~”


    身後忽然傳來詭異響動,原是一位宗門弟子趁機下黑手,卻是奔著陳聖的對手而去。


    一襲青衣落地,文士打扮的男子微拱手,腰間別著一隻翠綠短劍。


    “陳道友,這老怪物交給我如何?”


    陳聖拳勁已出,斷然沒有收迴去的道理,更何況那位壓境金丹在避過一支飛針後,已經開始出劍了。


    劍芒與拳力撞上,陳聖朗笑一陣,抽身後撤,而後一腳點地,身子宛若遊魚般靈動,搖曳在老怪身周。


    壓境金丹臉色難看,尤其是瞧見那位青衣文士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心思微動,竟舍棄與陳聖的戰局,直奔文士而去。


    男子嘴角扯動,抬手抽取腰間竹劍,輕輕刺出。


    老怪物如見鬼魅,急急止住身形。


    陳聖拳勁唿嘯而至,一拳打在老怪背脊之上,隨後又補上一腳,將其高高拋起。


    青衣文士挑眉,嘴唇輕啟:“去!”


    手中竹劍自行飛掠上天空,自那老怪物頭頂刺下,徹底搗爛了上半身才被文士收迴手中。


    滿場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陳聖倒是不驚訝,早已看出文士手中竹劍不俗,當下微笑道:“道友好手段,能死在你手中,這老家夥不冤枉。”


    青衣文士還禮,輕聲道:“修行之人,沒有那個死了是冤枉的。”


    陳聖怔了怔,而後失笑。


    翻身走到四人麵前,陳聖說道:“四位,還要做那攔路狗?”


    四人臉色各異,誰也沒料到那人竟會死得如此隨意,甚至有些荒謬。


    一尊花費極大價錢打造的金身,不該如此孱弱,事實上仙器以下的法寶,都很難傷到根本。


    青衣文士見狀隻是笑了笑,抬手召迴地上的飛針,這才動身,越過陳聖,就這麽直直走向四人。


    陳聖神色玩味,看你們四個老家夥怎麽辦,若是出手阻攔,我陳聖不介意趁機再遞出幾拳,若是就此放行正好,可以多留些氣力來恢複傷勢。


    文士突然扭頭,笑道:“陳道友,同行如何?”


    陳聖毫不客氣的點頭,“那陳某今日就借借道友的東風了。”


    “未必。”文士眯眼看著四人,嗤笑道:“這四條老狗,說不得還能壯起膽子,屆時別說是我害你被狗咬了就是。”


    陳聖大笑,連說不會。


    遠處的盧素麵色極為古怪,頗有種陳聖要被人拐跑的錯覺。


    最終四人掙紮了許久,還是沒有對二人出手。


    正道十人,不差這麽兩個。


    況且此時出手,未必就沒有新的刺頭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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