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作雪大人的男子輕輕一笑,“你顧少主都沒有資格,那誰有資格?”


    “一個叫陳聖的家夥,不過那小子多半不願意。”顧涼站直身子,躬身行禮,“雪大人還是換個人禍害吧。”


    男子嘴角扯了扯,依舊滿臉和曦笑容,柔聲道:“你是想讓我去找那陳聖?”


    顧涼點頭,心中警戒不敢放鬆絲毫,眼前這看著滿臉和善的青年,能夠被宗門評為萬雪窟幾代弟子中最具威脅之人,自然不容小覷。


    事實上在秘境中碰到此人,對顧涼來說乃是大大的意外,門中收錄消息的典籍明明記載著,這位萬雪窟弟子早已跨入金丹多年。


    那男子盈盈而立,手掌把玩著玄冰配飾,靜候下文。


    顧涼頭皮發麻,繞是他的性子麵對這等危險的老怪物也犯怵,當即硬著頭皮道:“敢問前輩來此,到底所求何物?”


    雪大人微笑迴答,卻讓顧涼身體微顫,旋即眼神冰冷。


    他說:“你大羅宗為何而來,我亦如是。”


    顧涼眼中再無怯意,轉為淩厲殺機,獰聲道:“大人說這話,是打算殺了在下?”


    男子搖頭,淡然道:“自然不是,我萬雪窟雖偏居一隅,大羅宗也不至於如此輕視,連我的性子都不了解?”


    接著,男子語氣陡然轉厲,“我若要殺一個人,會與他說這麽多廢話?”


    淺笑著瞥了顧涼一眼,男子繼續說道:“放心,我隻取我需要的部分,並不會傷及可能會出現的那關乎你顧少主大道跟腳之物。”


    聞言,顧涼心中大定,因為門中典籍白紙黑字寫著八個大字。


    南宮雪人,最重誠信!


    “既然如此,可否放在下離去?”顧涼臉色緩和了些,依舊不敢與這等看不出深淺的人結盟。


    雖不至於被顆粒無收,但要想得到些預料之外的驚喜,是絕不能指望了。


    被取名為雪人的男子也不惱,讓開身子,隻是在顧涼走到身側時,小聲嘀咕了句:“或可去找那陳聖結盟。”


    頗為無奈停下腳步,自進入秘境一路謀劃都順風順水的顧涼,此刻猶如吃壞了肚子一般臉色難看。


    “雪大人,你萬雪窟與那陳聖恩怨可也不小。”


    複姓南宮的雪人聞言笑了,輕飄飄道:“技不如人,算不得什麽恩怨。”


    顧涼腳下生根,沒好氣道:“您是吃定我了?”


    男子點頭,十分誠懇說道:“實際上像我一樣偷偷進入秘境的家夥有很多,你不願意我大可以去找他們結盟,隻是得稍微舍棄一些東西罷了。”


    血袍少年如喪考妣,語氣頹唐道:“大人還真是會挑軟柿子。”


    南宮雪人聞言隻是一笑置之,對顧涼的冒犯之語不予計較,輕輕拍了拍少年肩膀,“走吧,去看看那讓我萬雪窟弟子吃癟的少年。”


    顧涼跟在後頭,耷拉著腦袋,明白此人多半不會對陳聖出手,最多兩不相幫。


    兩人悠悠然走在林間,顧涼突然眉頭微皺,南宮雪人淡笑:“著道了?誰那麽倒黴?”


    身為一座資曆不淺的金丹修士,對於顧涼的那些鬼域伎倆他自然能看出來,隻是不願也懶得去理會。


    如此對自己無害卻有著不小裨益的事,他南宮雪人不親手去做,就已經很好了。


    顧涼隻是搖了搖頭,並未開口迴答。


    一條不算寬闊的小河邊上,陳皓持劍而立,以布條拭去劍身血液,腳下躺著一條徹底沒了氣息的魚怪。


    少年麵容戚戚,彈指驅散顧涼血氣,令這一道血影分身徹底湮滅,腳下輕點化為白虹離去。


    與之想差不多,盧素一手牽著山秀,如砍瓜切菜般擊殺那些被寄身的精怪,讓小家夥用珠子收攏氣運。


    笑眯眯的盧素輕聲細語催促著小家夥,良心黑了大半說這都是為陳聖攢下的家業,以後好娶媳婦。


    心智比七八歲孩童好不了多少的山秀自然賣力,勤勤懇懇,滿頭大汗。


    直到珠子儲存滿了氣運才停下,小手擦了擦汗珠。


    盧素笑了笑,眯著眼睛找小家夥討要那鎮山石,往珠子裏一壓,瞬間又多出大半的空間。


    小家夥看得一愣一愣的,被盧素揉了揉腦袋,溫聲教導:“咱們家底薄,每一件寶貝都得發揮最大的價值,否則就是浪費,知道了嗎?”


    山秀怔怔點頭,糯聲問道:“是不是浪費了,陳先生就娶不起媳婦了?”


    盧素點頭,“大善!”


    隨後被一句話問倒,小家夥努力昂著頭,滿臉疑惑道:“媳婦是什麽?”


    被問得愣住,盧素麵色古怪,屈指敲了敲小家夥腦袋,笑道:“你還小,少打聽這些。”


    揉了揉被敲得有些生疼的腦門,山秀皺著眉頭,心裏想著既然是為陳先生好,也就釋然了。


    劉大供奉與陰世趴在一座山頭上,盯著底下靜謐的水澤。


    黑袍少年伸手捅了捅劉金丹,問道:“真就這麽死心塌地給人做牛做馬?你怎麽說也是多寶宗弟子,不嫌丟人?”


    劉金丹迴頭,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陰世,帶著幾分憐憫道:“小時候是不是過的很苦?”


    陰世愣了愣,點頭道:“這有什麽關係?”


    “難怪,連最基本的賬都算不來。”劉金丹嬉笑,“你想想,給一個山門當供奉能費多大事?又不是正式門人,哪天不高興了撅屁股走人就是了。”


    “了不起給那姓盧的刺上幾劍,不死就成,可這段時間能拿到手的好處可是實實在在的,遠的不說,單論天宮外陳聖發的寶貝,可有偏頗?”


    劉金丹眯眼,“沒有吧?你小子就是轉不過這個彎,心頭再大的怨氣,能有那切切實實握在手裏的好處香?”


    “好好想想吧,傻小子。”劉金丹閉著雙眼,對搜捕顧涼一事並不太上心,實際上是對他與陰世兩人的實力沒有信心。


    多寶宗修士一向惜命,是刻在骨子裏的傳統瑰寶,拋是拋不掉的。


    黑袍少年麵色陰晴不定,在心底複盤與陳聖一行的相處,計量得失。


    唯有一點,讓陰世非常在意,就是那李衡曾在自己身上種下的陰神術,上人如鯁在喉,怎麽想怎麽不痛快。


    親眼目睹著少年臉色變化,劉金丹淺笑道:“若沒有非凡機遇,單靠你那個算不上靠山的師傅,再過個幾年你還有資格敵視李衡?不怕人家隨手打殺了你?”


    話說罷了,劉金丹長身而立,開始測算距離,馭使一柄拿來壓箱底的法劍,如論如何樣子是要做足的。


    過了許久,黑袍少年站起身子,吹奏短笛,以實際行動告知答案。


    劉金丹嘴角淺笑,總算不辜負他一番循循善誘尊尊教誨。


    ………


    陳聖扶著劍柄,整個身體沉沉壓下,才堪堪鎮住那暴亂的山水氣運。


    “成了!”何道人驀然睜開雙眸,一道金光自眉心射出,落在親手擊殺了水蟒的少女身上,旋即對陳聖道:“可以放開禁製了。”


    將信將疑卸去氣力,陳聖飛掠到何道人身旁,冷聲問道:“你這術法能斷絕因果報複?”


    “不能!”青年道人訕訕搖頭,對上陳聖幾乎就要殺人的目光後,又趕忙補充一句:“但能最大程度減輕,且受過反噬之後纏身的因果極小。”


    陳聖這才鬆了一口氣,又問道:“我能否出手擋下反噬?”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陳聖略有些遺憾,片刻後又苦笑,若真有這等能夠徹底隔絕因果的法子,未免也太逆天了。


    在心底悄然唿喚,天機子輕聲迴應,在聽完陳聖的問題後,老人皮笑肉不笑說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到老夫麵前問這種問題。”


    陳聖訕笑,明智的選擇閉上嘴。


    抬頭去看,水魄將反噬的水運精華納入體內,濾掉雜誌之後收入那顆得自天宮的水霧石頭,以水運精華包裹。


    淺笑著迴到陳聖身旁,少女嬌俏的吐了吐舌頭,已經做好受責罵的心理準備。


    陳聖笑著伸出手,為她斬斷纏繞的因果絲線,無法奏功後驀然苦笑,帶著歉意道:“辛苦了。”


    水魄心中雀躍,臉上隻是微微一笑,不露聲色。


    兩人迴身盯著就要跑路的何道人,陳聖一步跨出,“道長,這麽急著走?”


    青年道人迴頭,露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得笑臉,道:“道兄,我想起還有點急事。”


    “哦?不知是什麽事,讓你如此迫不及待。”陳聖咧嘴,笑道:“要我幫忙嗎?”


    青年道人連連擺手,幾次三番拒絕不掉後,隻好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的跟在兩人屁股後頭。


    少女放緩步伐,皺著眉頭說道:“小道士,別覺得跟著我們委屈了,若不是你有那門術法,我家先生又不願意強奪,你還沒這個福分呢。”


    最後,水魄似漫不經心道:“不過若是你實在不願,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的。”


    青年道人打了個冷戰,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女,方才擊殺水蟒時的狠辣手段他可是知道的,隻好違心說著願意。


    陳聖咧嘴淺笑,指際劍光浮動,在試著刻畫一種弱化因果纏繞的符籙,是冒著天機子暴怒之下硬取來的。


    走過茫茫群山,與一位故人相遇。


    在仙門大會上走過一戰的少年,妖修敲山散人的弟子。


    少年腰間隨意的掛著那柄玄黑小劍,身上各處掛滿了法寶靈物,陳聖運轉瞳術去看,果真寶光極盛,氣運光柱更是耀眼。


    “倒了血黴了!”那人重重吐了口唾沫,倒沒有與陳聖動手的念頭,徑自走向另外一處。


    陳聖哭笑不得,因為眼中看見少年去往的方向有兩道光柱,氣運既淺又稀薄,其中一道更是經過刻意隱藏,若隱若現。


    果然,沒過多久那裏又傳來少年的喊聲:“奶奶的,出門沒看黃曆。”


    下一瞬,轟隆巨響傳來,少年手持黑劍奪路而逃,去往的方向恰好是陳聖站立之處。


    少女微微蹙眉,對這存心禍水東引得家夥頗為不喜,就要出手攔下。


    陳聖抬手阻止,笑道:“那兩人本就是衝著我來的,說起來這少年是被殃及池魚了。”


    逃竄的少年耳朵很尖,停下腳步盯著陳聖,小聲罵道:“你個缺德帶冒煙的混賬!”


    少年罵得極為小聲,一來怕惹毛了陳聖,倒是就得腹背受敵。


    二來則是,心中知曉那一身白的老混蛋出手,不全是因為陳聖。


    南宮雪人領著顧涼落下,後者盯著陳聖,又瞧了瞧臉色難看的少年,玩味道:“要不要讓二位打上一場,先了結了恩怨再說?”


    少年語出驚人,“了結你奶奶個腿!”


    陳聖哈哈大笑,摒退道人與水魄,跨步上前,極為熱絡的摟住少年肩頭,高聲道:“我與這位兄台早已冰釋前嫌,倒是你顧涼該與我打上一場才是。”


    少年短暫失神,旋即笑容燦爛,重重拍打陳聖胸膛,爽朗道:“就是,我可聽說你與陳兄仇怨不淺,幾次死裏逃生,敗狗一條。”


    顧涼臉色難看,被南宮雪人拉住,後者笑道:“陳聖歸你,這小子我來。”


    露出燦爛笑容,南宮雪人果真不再廢話,長掠而出,直取那福緣深厚到令人發指的少年。


    陳聖微眯眼眸,看出一些門道。


    少年極不講義氣的翻身後撤,讓剛認下的好兄弟做了擋箭牌。


    陳聖無奈苦笑,一劍遞出,與那南宮雪人對上。


    顧涼見縫插針,直接尋上趁機逃竄被水魄一巴掌擋下的少年。


    “我說陳兄弟,你這侍女不厚道啊!”少年一邊躲避殺招,一邊抱怨。


    陳聖淺笑,對水魄說不必插手,讓他自生自滅。


    少女眼眸彎成兩輪月牙,果真收了手,隻是拿眼神警示少年,若再不講義氣可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陳兄弟,你也不怎麽厚道啊。”少年唉聲歎氣,取下那玄黑小劍,迎風而長,握在手中開始嚴肅應對。


    南宮雪人輕咦了一聲,被陳聖一拳打在身上,登時退出去十餘步,在他這種級別看來已是頗為不俗的戰績了。


    畢竟是一位老金丹,即便以玄妙手段壓住境界,見識術法也是遠勝過虛丹修士的。


    南宮雪人看著陳聖,心中疑惑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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