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華如水。


    自從琉球宗覆滅,霓裳樓再也沒有對外營業,這倒讓那些名氣不如霓裳樓的青樓樂開懷。


    這一夜,霓裳樓燈籠高掛,前來的客人不多,但是,眼尖的百姓已經發現來者皆是夷州不得了的大人物。


    南雨筱將自己緊緊關在屋裏一月有餘,今日她下定決心了,雖說劉家奎、周子學在夷州百姓看來確實該千刀萬剮,但是好歹自己與他們兄弟一場,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一襲青衫處死。


    今晚,南雨筱無論如何都要保全二人的性命,了卻完這件心事,自己就在夷州尋一處僻靜處隱居,從此隱世不出,不問江湖事。


    寧珂儼然成了霓裳樓的掌事人,為了今夜的宴席這半月以來忙前忙後,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小憐都為自家姑娘鳴不平,怨那小相公太沒良心,光讓姑娘幹活,一月多以來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汐雲一直在等待屬於自己的審判,不曾想月餘都沒人上來尋自己麻煩,越是如此汐雲內心越慌,就怕姓徐的不講武德,讓自己放寬心,再來個秋後算賬。


    汐雲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開始幫襯寧珂,霓裳樓的新舊兩代花魁共同主持這一場大宴,僅此一項就足以震動夷州。


    迪麗達爾梳妝打扮,今日過後,自己又該返迴西域,原以為不過是磨磨嘴皮子的生意卻又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事,迪麗達爾不禁微微搖頭,究竟是因自己紅顏禍水,還是說罪魁禍首就是那沒良心的青衫?


    餘錢仍舊一襲灰暗長衫,咯吱窩夾著一個黝黑的算盤,活脫脫一副掌櫃的模樣。


    南宮千白將一本厚厚的冊子交給了徐天然,這是南宮千白細細推敲之後應對諸多事宜的策略,而南宮千白並未替徐天然做決斷,而是針對每個問題都提出對策,並將策略優劣都一一說明,最終仍要徐天然自己拿主意。


    徐天然在學塾這麽多年從未認真讀書,麵對厚厚的冊子著實苦惱,好在自己過目不忘,草草翻了一遍,就將書籍歸還給千白,關切道:“往後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你拿主意就好,無需如此大費周章,白白浪費心神。”


    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事便足以表明徐天然對千白的信任,這好比相公跟媳婦兒說,以後家裏小事你說了算,從今往後相公猛然發覺這家裏除了小事,再也沒有大事了。


    千白臉頰蒼白,生氣道:“既然知道我辛苦,就要將冊子好好看明白了,別白費了我的苦心。”


    徐天然隻能硬著頭皮翻書,不知不覺,夜幕降臨。


    突然,霓裳樓貴客們的門扉漸次打開,時辰已到。


    偌大的霓裳樓廳堂,坐滿了人。


    徐榮和徐徐不約而同走到徐天然屋子外頭,彼此對視一眼,皆是互相鄙夷的眼神。


    徐天然突然打開屋子,看著互相吹胡子瞪眼的兩人,一人打賞了一個板栗,輕聲道:“走,赴宴。”


    徐徐扭頭跟上爹的腳步,徐榮有些日子沒在徐天然身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見徐徐扭過頭朝自己做了個鬼臉,徐榮再也忍不住了。


    隻見,白衣小童擼起袖子,就要與黑衣小童一較高下,但是沒等徐榮出手,徐天然一把提溜起黑白小童的衣領,懸在半空之中,兩頭的王八拳憑空亂舞,始終打不到對方,卻仍舊張牙舞爪。


    一襲青衫邊走邊歎氣,自己一手一個半仙妖孽,若是流傳到江湖,誰人能信?


    出席者有徐天然、南宮千白、管彤、唿延地龍、徐榮、徐徐、呂小布、迪麗達爾、餘錢、裴嘉木、宮羽、齊榮軒、高陽、蔣言、蔣理、囚牛和南雨筱,攏共一十七人。


    徐天然居主座,身後坐著開山大師姐管彤和開山大師兄唿延地龍,而管彤和小地龍身後則是吊兒郎當坐著一黑一白倆稚童。座次這般安排就十分有意思,黑白雙童儼然是這座新開創宗門的護法,而白衣小童坐在小地龍身後,黑衣小童坐在管彤身後,其中深意就令人難以捉摸了。


    迪麗達爾和餘錢是定鼎夷州一戰的重要盟友,更重要的是要商議陣師事宜,自然要出席。


    裴嘉木和宮羽則代表了夷州水師的勢力,如今夷州局勢平穩,該是封官加爵的日子,作為徐天然最為倚重的水師自然不會缺席。


    齊榮軒、高陽、蔣言和蔣理則代表了陣雲閣陣師種子的勢力,在蔣言、蔣理個高陽進入陣雲閣前,陣雲閣天字號學舍二十二人,地字號學舍六十六人,玄字號學舍一百零八人,黃字號學舍二百五十六人,就代表陣雲閣最強戰力一品陣師種子當下已經有二十五人,二品陣師種子也有六十六人,這股足以令世俗王朝垂涎不已的戰力徐天然自然要妥善安置。


    南雨筱的出席則代表了琉球宗的舊勢力,如今原先依附於琉球宗的歡誼樓供奉和陣雲閣陣師皆在觀望,如若新宗門蕭規曹隨,他們不介意繼續為新宗門效力,若是新宗門給的供奉錢縮水嚴重,他們就要改換門庭了。當然,他們最怕的是若新宗門要秋後算賬,他們就要豁出去性命和立足未穩的新宗門拚了。


    呂小布孤零零坐在一頭,囚牛坐在呂小布身後,大黑炭冷峻的神情儼然是在告訴所有人,此時居於小布皮囊之內的靈魂是大布,隱隱散發的半仙氣機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看似平靜的宴席,暗流湧動。


    南宮千白攤開金燦燦的詔書,交給徐天然,徐天然看著其中文字,幾欲翻白眼,千白文筆甚佳,但是,開頭便是本尊荷上天眷顧,祖宗之靈,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賢於左右......洋洋灑灑近千言,上謝天道、下謝百姓,奈何便是本尊兩字徐天然都難以啟齒,徐天然看著詔書沉默良久,將詔書合上,沉聲道:“我本布衣,走過了萬裏江湖,見過了人間百態,我一心向往人間煙火,不願做高高在上的神仙,若誌同道合者,我願與諸君勉力前行,自夷州始,開創宗門,改換一方天地,換了夷州人間。若道不同,亦可不相為謀,我也不挽留。我也不願學那些山上宗門的繁文縟節,即日起宣告天下,長平宗就此橫空出世。”


    裴嘉木帶頭鼓掌,激動的眼淚奪眶而出,在座就裴嘉木一人是凡人,也正是他才最明白,徐天然做出此等舉動對於凡人而言有多麽震撼。


    雖說齊榮軒、高陽、蔣言和蔣理也是凡人軀體,但是他們仍舊是陣師,於凡人百姓而言皆是居於雲端之人。如裴嘉木自小所麵對的苦難便是活下去,而陣雲閣的陣師種子則是看著天際的浮雲,尋思著如何才能獲得自由。


    緊接著,眾人紛紛附和徐天然,掌聲雷動。


    從此,天下多了一座新宗門,長平宗宛如嬰兒一般一聲啼哭降臨人間。


    這座天下,有太多的宗門,大大小小的宗門數以千計,真正成為一流宗門不過數十個,或許長平宗建立的消息傳入中原也不會掀起什麽風浪,畢竟夷州不過孤懸海外的一座小島,為人所不齒的蠻荒之地罷了。在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折騰來折騰去的宗門又如何能引起江湖的目光?


    南宮千白接過徐天然的話茬,平靜道:“不過,長平宗創立的消息暫時先封閉三年,等三年之後再向外公布,等三年之後長平宗才會舉行開宗大典。”


    這個舉措眾人就有些雲裏霧裏,不明所以了。


    接著,千白頒布了長平宗法令,自此之後長平宗轄境之內皆需遵從《長平令》,千白親自起草的《長平令》徐天然極為滿意,從千白平靜的聲音中,在座所有人似乎都隱約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開啟了,在長平宗的地界上,再也不會有仙凡之別,凡人得以安居樂業,修士得以安心修行。


    這是美好的願望,饒是餘錢都不太看好這一份充滿著美好幻想的《長平令》,畢竟以老祖那般顯赫的威望都做不到如此境地,長平宗又如何能做到呢?


    千白話音落地,徐天然擲地有聲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長平根基在於夷州萬民之心,自此法令一出,如有不遵從者,依法處置。”


    接下來就是封官加爵了,這份名單都是徐天然和千白細細商議過的,宗堂長老南宮千白,主管宗門人事任免、升遷、調動,儼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但是,眾人皆無異議。


    工堂長老宮羽,執掌宗門營造工程,如今夷州百廢待興,顛覆琉球宗之戰導致整座紅河穀處處殘垣斷壁,不得不耗費極大精力和錢財重建,這個重擔落在宮羽頭上也是實至名歸,畢竟宮羽如今執掌夷州陸上所有士卒,這份擔子旁人還真做不來。


    兵堂長老裴嘉木,掌管夷州兵權,如今長平宗兵權一分為二,陸軍都督是宮羽,水師都督為裴嘉木,名義上宮羽陸軍也歸裴嘉木統禦,但是,實則裴嘉木也不會在宮羽麵前指指點點,夷州乃是島嶼,本就側重水師,若是裴嘉木把手伸得太長可就是自尋死路了。


    戶堂長老呂小布,掌管長平宗的錢袋子,呂小布隨徐天然行走江湖一直掌管錢袋子,如今驟然富貴,有幾分難以置信,但是,猛然間呂小布氣機變換,呂大布出現,則是坦然受之。


    刑堂長老蔣言,執掌長平宗刑獄,這個任命出乎意料,原以為蔣言、蔣理乃是名門出身,待風波平定之後自會離開夷州,重返紹興蔣氏。不曾想蔣言、蔣理不願迴去了,想要留在夷州幹一番大事業。蔣言、蔣理終究隻是凡人之資,紹興蔣氏傳承數百年,總不能真讓凡人承繼大位,到時候引得宗門內亂,蔣言和蔣理思來想去不如自己在外麵闖出一番事業。


    禮堂長老齊榮軒,掌管五禮之儀製和學校貢舉之法,依照徐天然和千白的謀劃,要在夷州興建學堂,更要選拔凡人到夷州各地為官,齊榮軒的擔子也不輕。但是,這一幕確是齊榮軒喜聞樂見,再苦再難也會將差事辦好,願夷州處處皆是朗朗讀書聲,願夷州容得下安靜的書桌。


    接下來更是封了徐榮和徐徐為長平宗左護法和右護法,兩位半仙乃是長平宗護法,地位在六大長老之上,雖不理俗務,但是,地位超然。


    徐榮和徐徐很是滿意,但是又彼此對視了一眼,相看兩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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