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青衫在鄉間小徑終於和一襲白衣相逢,一襲白衣微笑道:“怎的一臉惆悵,舍不得範家的美人胚子?”


    徐天然頓時毛骨悚然,一副震驚神情道:“怎麽會,幫範二不過是自己心中的一抹遺憾,初入蒼山秘境就見到這一幕,想來是刻意擺在我麵前的一道難題,在考驗我的心性,若是我一怒將老賭鬼殺了,或許反倒會讓自己內心陷入煎熬。或許,是我自己開解了,當看見範二眼神之時,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那一刻我十分害怕,擔心自己陷入仇恨之中難以自拔......”


    一襲白衣神情柔和,從後麵緊緊抱住一襲青衫,徐天然千瘡百孔的內心需要她的撫慰。


    徐天然靜靜嗅著一股淡淡清香從後背襲來,冰冷的內心恢複了一些溫暖。


    一襲青衫想轉過身來,朱子柒牢牢抱住他,不讓他轉過來。


    徐天然問道:“為何?”


    “你的手不老實。”


    一襲青衫悻悻然尷尬一笑,良久,朱子柒鬆開手,皺眉道:“我是不是中了你的奸計了,你靠賣慘來逃脫我的審問。”


    “花主殿下在上,小人不敢,再說了小人行事坦坦蕩蕩,何懼審問。”


    “你和範家小姑娘的事算是說清楚了,那沐冷清呢?”


    徐天然渾身一哆嗦,連忙環視一周,沒有發現沐劍仙的蹤跡,這才輕聲道:“花主殿下,這話可不能亂講,惹怒了那個瘋婆娘,咱倆都不夠她砍的。”


    朱子柒瞧見了徐天然的慌張模樣,接著又問道:“那天龍魚一族的公主呢,又是什麽關係?”


    徐天然腦袋都大了,這麽多細枝末節之事究竟是從哪裏聽來的,在自己身邊肯定有奸細,卻也隻敢老老實實迴答道:“我與天龍魚公主清清白白,絕無半點過界舉動。”


    “那為何人家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對?”


    一襲青衫無奈道:“誰讓你家相公太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你若是再不嫁過來,可就要被太多姑娘惦記了。”


    朱子柒搖晃著小拳頭,威脅到:“再亂說話讓師父把你哢嚓了,看你還如何招蜂引蝶?”


    話音未落,一道身形乍現,“花主殿下,老夫這就替你哢嚓了,一了百了。”


    徐天然嚇得往後一躍,旋即,拱手道:“見過斷水師父,我這跟殿下開玩笑呢,可別當真。”


    朱子柒一臉羞澀,沒想到斷水一直就在附近,二人絲毫未察覺,幸好並無太過親密的舉動,不然丟臉丟大發了。


    斷水悄然拔出匕首,一副磨刀霍霍的樣子,“花主殿下可並未說是玩笑話。”


    徐天然見斷水朝自己緩緩走來,像極了被獵人逼入牆角的獵物,忽然,徐天然摸到了自己包裹裏頭有道祖親製的茶葉,立即取出兩斤,雙手奉上,“斷水師父,晚輩有幸見道祖一麵,道祖饋贈了一些茶葉,原就想著親手給您送去,想不到這麽巧就碰上了,這就給您老人家奉上。”


    斷水見有好東西,旋即收了匕首,笑道:“早說嘛,都是一家人,動刀動槍的多難看。”


    徐天然一臉黑線,腹誹道:動刀動槍的又不是我。


    好在斷水並不是那通天本領的天仙境,也看不透一襲青衫的內心所想,不然聽了這一句斷水恐怕真的忍不住給花主殿下房裏添一個聽話的小宦官。


    忽然,草叢中又冒出了一道身影,徐天然見轉魄的眼神和磨刀霍霍的模樣,看來隻能大出血一番了,將包袱裏剩下的兩斤一並給了轉魄,轉魄這才和斷水禦劍而去。


    徒留下一襲青衫在風中顫抖,一個照麵,四斤道祖茶葉沒了。


    朱子柒理了理耳邊的散亂的頭發,笑道:“有我的嗎?”


    徐天然將包袱抖了抖,朱子柒佯裝不悅道:“那我可要親自動手了,宮裏正缺一名手腳利索的使喚人。”


    “身上沒有了,迴去了給你送去。”


    “不威逼利誘就不給?”


    “花主殿下這什麽話,小人哪裏敢藏私,連我都是你的,還有什麽不舍得給的。”


    “這句話中聽。”


    一陣風拂過,似乎吹來了愁緒。


    朱子柒的神色悄然浮著一抹憂鬱,輕聲道:“我要迴大梁了。”


    “我知道。”


    “又要別離了。”


    “嗯。”


    “還有什麽話想說?”


    “別離是為了更好的重逢,下一次相遇,希望我們都能成為更好的自己。”


    朱子柒美眸低垂,淡然道:“嗯。”


    徐天然將近在咫尺的一襲白衣攬入懷中,柔聲道:“我半步飛升了,接下來我會去雲麓山莊,將真龍精血送到之後,就會下江南,見見蔣言、蔣理和三哥,若是另一隻腳也能踏入飛升境,我就要開宗立派了,將來等你嫁過來總不會連個落腳之地也沒有。”


    朱子柒原想說誰要嫁給你了,但是見一襲青衫認真的模樣,臉上一抹微紅,輕輕點頭。


    “江湖兇險,切記小心。”


    徐天然壯起膽子偷偷親吻一下朱子柒的眉毛,笑道:“遵命,花主殿下,沒有你的允許,小人連死也不敢。”


    朱子柒輕輕撫摸一襲青衫手腕的一根紅繩,柔聲道:“我會與你一樣一直戴著。”


    甜蜜時光,總是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臨別,朱子柒輕輕踮起腳尖,輕吻一襲青衫的額頭,笑道:“這可是我的印章,你就是我的私產了。”


    徐天然笑如春風道:“早就是了。”


    朱子柒轉身離去,徐天然摸摸自己額頭的一抹淡然香氣,揮揮手道:“我再也不洗臉了。”


    朱子柒嫣然一笑,消失無蹤。


    徐天然牢牢記住自己所說的話,別離是為了更好的重逢,一無所有的窮小子還在一路狂奔,花主殿下,可要再等等。


    其實,朱子柒的心境和以往有了很多不同,經曆了二哥私藏聖旨之事,朱子柒真心有些厭倦了宮闈爭鬥,若是徐天然開口將自己挽留,或許自己真的會心動。


    隻是,朱子柒仍舊會返迴大梁,因為父皇還在,徐天然不會開口,隻因總是覺得自己還配不上朱子柒。


    徐天然癡癡望著一襲白衣遠去的方向,兩人的別離似乎從來沒有兒女情長,隻是,朱子柒或許是真的瀟灑,而徐天然多麽想和凡間的癡男怨女一般也能紙短情長,說著說不完的情話,一起拉著小手,彼此在一起,便是整個天下也不換。


    斷水、轉魄一左一右護著花主殿下,斷水迴眸看了一眼,平靜道:“徐小子似乎快哭了。”


    花主殿下頭也不迴,毅然決然,其實,她也在怕自己若是迴頭了,就真的也要哭了。


    一襲黑影出現在徐天然身邊,身前懸浮兩柄神兵,便是來自般若城的陰陽割魂劍,徐天然無奈道:“沐劍仙大人大量饒過小人,這不在媳婦兒麵前,沒得道理可說,隻能委屈了沐劍仙了。”


    沐冷清見一襲青衫一臉疲憊的模樣,灑然收迴兩柄飛劍,問道:“你既這麽喜歡她,為何不將她留下,或是跟她走?”


    徐天然仰望天際,笑道:“那是我們的約定。”


    沐冷清真的不懂了,世間情愛之事是最晦澀難懂,想想百尺樓那一對成精的神仙道侶,陳向鬆整日一口一句小甜甜真的把沐冷清弄得快惡心死了,不然沐冷清哪裏會答應郭亦瑤為陳千秋護道。


    尋思著呆在百尺樓遲早要被這對狗男女的狗糧虐死,不如出一趟遠門散散心,沒想到這一趟沒白走,收益頗豐,若是自己神魂不出問題,沐冷清是有信心一甲子內把那對神仙眷侶擊敗,就能重獲自由了。


    沐冷清覺得沒意思,一甩袖子,平靜道:“我也要走了,還要護著那兔崽子迴百尺樓,就不與你囉裏囉嗦了,總之一句話,需要砍人叫我。”


    徐天然抱拳道:“記下了。”


    沐冷清報恩的方式果然很沐冷清,誠然別的事沐冷清也不會,也就砍人最拿得出手,徐天然微微一笑,看來沐劍仙不似傳說的那般無情,還是能結下香火情的。


    徐天然自然得先迴天機閣,畢竟千白還需要迴去讓閣主勘驗一番,而小地龍、呂小布幾人尚在天機閣,總不能平白無故將他們丟下。


    雖說接下來下江南不能再帶著他們,好歹也要迴去給他們交待一番,不然自己像是跑路了一般,也說不過去。


    燕迴樓,蘇燕備好了宴席,正玄、樂天每到飯點從不缺席,王明陽、謝玄羽、陳千秋和墨軒都來了,自然這就是散夥飯了。


    謝玄羽摸著淨土的小光頭,看著淨土天真無邪的模樣開心極了,吳清風姍姍來遲,畢竟身為劍宗天下行走,在劍宗是除了宗主之下的二號人物,但是,劍宗宗主在劍宗都說不上話,成了個低頭幹活的苦命人,想來吳清風的境遇也相差不多,如今躋身飛升境,恐怕一迴劍宗,白夜就要死纏著吳清風接下宗主之位。


    晚宴,其樂融融。


    鳳九天、凰清絕、鳳斯禮和凰傲雪也來了,徐天然受寵若驚,鳳九天自然是奔著兒子來的,等吳浩隨吳清風迴了人間,鳳九天想要再見兒子一麵就沒那麽容易了。


    南宮飛羽隻身來訪,更是令眾人震驚,堂堂高高在上的天機閣少主也會來到這煙花柳巷之地,徐天然更是渾身不自在,深怕少閣主怪罪自己把千白帶壞了,著實是千白把大家夥一起帶壞了才對。


    南宮飛羽與曾經大不一樣了,或許是南宮牧清之死讓南宮飛羽深受觸動,但是,步入燕迴樓,南宮飛羽毫無人族統帥、少閣主高高在上的姿態,反而是和顏悅色,與一襲青衫閑談良久。


    南宮飛羽與徐天然隻言家常,而高調而來的姿態似乎是做給旁人看的,畢竟徐天然重返人間之後,李天勖是否會向他出手,誰也不得而知?正是如此南宮飛羽才要走這一趟,李天勖想要對徐天然出手之時要多思量一番。


    酒足飯飽,正玄和樂天也來辭行,樂天與洛溪村相遇之時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樂天心性漸漸沉澱,雖然根骨稀爛了些,但是經過正玄老道的調教,化腐朽為神奇未必不可能。


    梅蘭罌悄然而至,楊小兵眉頭緊皺,一襲火紅旗袍的梅蘭罌渾身散發著誘人的滋味,加之梅蘭罌刻意挑逗,楊小兵饒是內心早已如秋波蕩漾,幾乎快把持不住。


    一襲青衫的聲音在楊小兵內心響起,“再饑渴也要管住下半身,這女子是可不是帶刺的玫瑰,而是能穿腸的毒藥。”


    楊小兵迴過神,猛然給了自己一巴掌,把梅蘭罌看得莫名其妙,豐腴的唇角微微翹起,媚眼未張,楊小兵已經閉目默念佛經了。


    餘笙和餘笛兩姐妹在青蒔的護送下,也來和一襲青衫辭行,餘笙心裏知道,或許與一襲青衫的這一麵就是這輩子最後一麵了,一股莫名的感傷湧上心頭。


    不知紅塵的餘笙哪裏會知道這便是情竇初開,徐天然自從在詩香雅境背著顏令賓夜遊長安之後,愈發知道不能輕易撩撥女子,不曾想還是太過英俊瀟灑了,招來桃花劫,真是煩惱。


    隻是,一襲青衫搖頭之時嘴角隱隱有些許笑意,誠然天底下哪個男子不喜歡被很多姑娘喜歡呢?


    徐天然刻意疏遠了餘笙,餘笙眼神的落寞如大雨過後的池塘一般溢出來了,徐天然隻能當作看不見,不然又能如何?


    一襲青衫摸著餘笛的腦袋,笑道:“從今往後就是天龍王了,要擔起這份責任,守護天龍魚一族和你姐姐,知道嗎?”


    餘笛對一襲青衫極為崇拜,小雞啄米般點頭,“我會做到的,徐大哥,你還會迴來看我嗎?”


    徐天然沉默良久,“若有機會會迴來的。”


    “真的嗎?我會好好努力,等你迴來看我的時候,我要成為像父王一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守護家園,到時候你可要好好誇我。”


    徐天然柔聲道:“現在就誇你,天龍王殿下,你可是天龍魚一族最聖明的王。”


    “就按照徐天然說的,我要比父王還聖明。”


    餘笙靜靜看著徐天然和餘笛親昵地聊著,青蒔的眼神亦是感傷,縱然多年後,餘笙嫁給了青蒔,但是,青蒔知道在餘笙內心不為人知的角落總有一襲青影飄蕩。


    青蒔也不責怪餘笙,設身處地想,若自己是女子,也會愛慕一襲青衫。


    一襲布衣,一身青色,跨刀走江湖,翩翩然君子乎?


    燕迴樓,燈光如晝。


    獨孤信疾步登上燕迴樓。軍務繁忙,來不及與徐天然話家常,大庭廣眾之下,在燕迴樓廳堂向著扶欄遠眺的一襲青衫重重一跪,便轉身離去。


    眾人皆愣神了,不知西域軍神這是怎麽了?唯有一襲青衫長長歎息一聲。


    蘇燕扶欄遠眺,本就是風塵之中無根的浮萍,機緣巧合成了燕迴樓的主心骨,奈何,短暫的時光又要匆匆而逝。


    蘇燕不怕妖皇大戰將整座般若城都毀於一旦,就怕剛剛出人頭地的美夢一朝驚醒,本就不出眾的姿容一旦燕迴樓換了主人,自己又要迴到暗無天日的時光。


    一襲青影乍現,柔聲道:“我與煉獄說過了,燕迴樓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會是般若城第一青樓。”


    蘇燕眼眸低垂,輕輕嗯了一聲。


    一襲青衫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從今以後,燕迴樓隻會有一個主人,那就是蘇燕你。”


    蘇燕秋水眸子抬起,喜出望外,剛要好好道謝一番,不曾想,一襲青衫早已消失無蹤。


    往後數百年,在燕迴樓的閣樓裏都供奉著一副青衣畫像,一代新人換舊人,蘇燕總是不厭其煩將招來的新姑娘帶來此處跪拜一番,大家問起已經有大家稱號的蘇燕,這裏供奉的是何人?


    蘇燕總是笑眯眯說道:“這是咱燕迴樓的主人。”


    眾人紛紛質疑,可是從未見過主人現身,都說蘇大家騙人。


    蘇大家總是一臉微笑,並不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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