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青衫與沐冷清、正玄和樂天走過幽藍的水晶門,重新迴到殘破不堪的月老廟。


    月老廟殘磚破瓦,但是,以巨龍殘骸搭建的框架卻極為堅固,一點也沒有倒塌的跡象。


    煉獄虛影驟現,與一襲青衫並肩而立,“就是這?”


    徐天然點點頭。


    蒼山秘籍與尋常的小天地不同,它並非如詩香雅境或青山鎮這般由大長生者構築的一方天地,大長生者所創小天地與天道天下和三千世界有任何聯係,是一方獨立的存在。


    但是,蒼山秘境卻非如此,更像是依附於妖界的次級天地,雖有隔絕,卻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月老廟就是兩座天地的紐帶,一旦月老廟坍塌了,蒼山秘境就會從天而落在妖界之上,到時候整座小天地法則為妖界法則所同化,蒼山秘境的三個小國就徹底淪為妖族的傀儡。


    徐天然自然是不願意見到這番景象,在這個沒有修士的世界裏,日子並未如別人所想的那麽好,卻也沒有那麽差,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艱難是艱難,但是,仍舊有一道希望的曙光。


    窮苦人家的孩子,要麽砸鍋賣鐵也要供孩子讀書,一朝科舉高中,整個家族都能過上好日子了。要麽投身行伍,隻要運氣好、命硬,熬到退伍的那一天,總能娶個媳婦兒,小日子算不上富庶,也是不愁吃不愁穿。


    縱然像範二這般窮苦人家的孩子,隻要夠精明,也能做那地位最為人所不齒的生意人,有朝一日賺了大錢,鄰裏總酸溜溜說一聲下賤的商人,實際上眼紅得緊。


    若是真的什麽本事也沒有,就老老實實給地主老爺種田當佃戶,一年辛辛苦苦勞作,也能混個肚圓。


    或許,在天道天下,人間江南富庶,百姓們的生活比起蒼山秘境的百姓要好得多,奈何,在尋常百姓們心中,修士就是懸在自己頭頂的一柄利劍。


    每個孩子尚且在牙牙學語之時,娘親教的第一句話就是見到了修士老爺,不論如何要下跪低頭,莫說尋常百姓,便是江南的富戶皆如是。


    行走江湖的修士遊俠,自恃武力,根本不將江南小國律法放在眼裏,譬如煉獄前世,不過是多看了一眼,就惹來殺身之禍。


    這般悲劇在人間,時時刻刻都在發生,正是這一份不安定感,讓天道天下的百姓不論身處何處都是擔驚受怕活著。


    煉獄徒步上前,就要準備重鑄月老廟大陣,在妖界重立白發當年立下的法則,徐天然輕輕拉了拉煉獄的袖子,“且慢,且等我取一塊龍骨。”


    煉獄點點頭。


    徐天然俯下身子,腰間葫蘆裏頭一柄飛刀乍現,袖珍飛刀劃過月老廟的一截龍骨,一陣火花,徐天然隻見龍骨之上連一絲印痕也無。


    一襲青衫旋即後退幾步,腰間長平出鞘,漆黑如墨殺意流淌,一刀快若閃電,竟然也難撼動龍骨分毫。


    徐天然內心仍舊惦記著唐雲龍和唐雲朵,不知他們境界如何了,快到破鏡的機緣了嗎?身上毒咒得解了嗎?


    整座的月老廟不知是多少隕落的真龍骸骨,若是能取下一截龍骨,錘煉其中的真龍精血,唐雲龍和唐雲朵的血脈經過真龍精血淬煉就能化身為真龍之軀,就不再是凡胎,不受毒咒之苦。


    煉獄全然知曉徐天然的想法,在天仙境大修士麵前,一襲青衫不過是一塊清澈透明的池塘,內心所思所需皆一覽無遺,這個道理徐天然自小就知道了,當年在青山鎮


    沒少在老白和先生背後嘀咕,卻總是被老白和先生提前知道了內心的小九九,板栗挨得不少。


    或許,正是如此,徐天然行走江湖也不擅長爾虞我詐的城府深沉那一套,畢竟再完美的掩飾在大長生者跟前不過是掩耳盜鈴的自娛自樂。


    待人以誠,誠不欺人。


    這是徐天然的為人信條,正是如此,徐天然才能走到如今的高度,那些隱世不出的老家夥對這一襲耿直的青衫似乎都不討厭,反倒覺得雖說心眼多了些,卻從不避諱自己的小算盤,坦誠相待,倒是有幾分小好感。


    煉獄看著一襲青衫白白忙活了半天,徐天然靈力也尚未全部恢複,揮著長平忙活了許久,龍骨上徒留下一道淺淺印痕,若是想要斬斷這根龍骨,莫非又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


    徐天然倒是不怕,就是擔心煉獄等不及了。


    此時的煉獄已然不是在兔精部落的那個煉獄,登頂妖界成為妖皇,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舉手投足間隱隱威嚴之感令人心生懼意。


    這還是煉獄已經將天仙境的境界內斂,尋常大妖打個照麵還以為不過是平平凡凡的小妖,若是煉獄毫不壓製自己的天仙境,或許此時在一旁的徐天然都要被煉獄浩瀚如星辰大海的境界壓勝得道心崩塌。


    良久,沐冷清看不下去了,轉身離去,縱身一躍,身影消失不見。


    煉獄從懷中取出一瓶散發著淡綠色光芒的瓷瓶,“別忙活了,你要的真龍精血在此。”


    徐天然難以置信道“陛下從何處得來的?”


    “龍天行隕落,我將他的精血抽出,淬煉一天一夜隻得了三滴真龍精血,我知你的打算,就多留了個心眼。”


    徐天然朝煉獄深深一揖,深懷感激道“陛下,大恩不言謝,我自當銘記於心。”


    話雖如此,煉獄早就知道一襲青衫在心裏懷著怨念,怪自己有精血也不早點拿出來,害自己白白忙活了這麽久。


    此間心思煉獄皆看在眼裏,卻是看破不說破,這姓徐的狡詐得很,故意讓自己知道,就是為了稍稍磨平一些恩惠。而徐天然與自己在一起之時,總是不時浮現唐雲龍和唐雲朵之事,便是悄然跟自己暗示,尋求幫助。


    再說了,徐天然對自己的幫助這麽大,自己也沒道理不相助一番,在月老廟前砍龍骨自然也是逢場作戲,這座真龍骸骨大陣莫說半步飛升境徐天然,便是陸地神仙想帶走也是極難。


    一個沉得住氣,一個舍得麵皮表演。


    在斷水斬殺火龍之後,徐天然就去找斷水看看能不能從火龍身軀之中淬煉出一兩滴真龍精血,奈何,火龍身軀受損嚴重,加上身上的真龍血脈極其稀薄,徒勞無功。


    徐天然精明的腦子早就將目光投在了龍天行遺骸之上,本來找鳳九天就能解決的問題,奈何,鳳九天出於大局,將龍天行遺骸上交給煉獄。


    為了得到真龍精血,徐天然沒少叨擾煉獄,讓煉獄的腦海裏都深深記下了人間有唐雲龍和唐雲朵這對兄妹,煉獄見一襲青衫焦急的模樣,嘴上不說,實際上早已在心裏將真龍精血應允給一襲徐天然。


    不過,徐天然並未直接開口,煉獄也存心戲弄一番一襲青衫,沒曾想徐天然的竟然耍賤,在月老廟砍龍族,且不說曆經萬年歲月,龍骨之中是否殘留真龍精血,便是以徐天然的境界,想要砍下一截龍骨沒個十年八載怎麽能砍得斷。


    煉獄毫不懷疑一襲青


    衫若是不能得到龍天行的真龍精血真會在這月老廟駐紮下來,揮刀砍個十年八年,順便當作練刀了。


    煉獄見一襲青衫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卻也是無奈,誰叫他是自己登頂妖皇之位的首席功臣。


    “你真舍得將真龍精血贈予他人?”


    “雲龍和雲朵不是旁人,是自己人。”


    “都說人族背信棄義,沒想到還有你這般重情義之人,換作旁人,得了三滴真龍精血毫不猶豫全部用在自己身上,以你的資質而言,若得了真龍之身,陸地神仙境板上釘釘了,這份誘惑可不是尋常人能抵擋得了的。”


    “比起境界修為,朋友更重要。”


    煉獄凝眸眺望,認可道“說的有理。”


    煉獄氣機流轉,靈力暴漲,一股磅礴的金色光芒落在月老廟之上,殘破不堪的月老廟封印若隱若現,殘存的白發心魔一魂一魄在封印之下哀嚎。


    更有龍鳴之聲不絕於耳。


    真龍魂魄萬年的怨念似一條黑色長河盤踞在大陣之中,白發一魂一魄似一葉扁舟在黑色長河中飄蕩。


    白發不失為一代梟雄,最終仍舊輸給了自己的心魔,不僅害了自己,更害了一生至交好友無影。


    徐天然下定決心,等妖族事了,迴一趟雲麓山莊就下江南,砥礪心境,隻有道心堅定,方可成就大道,高手過招,往往勝負並不在一招一式,在於誰的道心更加穩固。


    煉獄身上法則之力傾瀉而出,落在月老廟之上,白發心魔的一魂一魄不停哀嚎,煉獄猛然祭出一顆金光種子,落在大陣之中,白發心魔宛如落在黑色長河漩渦之中,大風大浪,白發心魔風雨飄搖,仿佛頃刻間就會被黑色長河吞噬。


    昔年白發之法則,人族陸地神仙和天仙境不得在妖界出手,煉獄沉聲道“妖族之道當興,人族不得為禍妖界,妖族亦不可禍亂人間。”


    整座月老廟仿佛置身平靜湖麵的漣漪中心,隨著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法則之力蕩漾開來,整座天地法則重新建立,煉獄自身的修為亦與妖界緊密相連。


    妖族興,煉獄則強,妖族衰,煉獄則弱。


    徐天然沒想到煉獄竟然願意做到這一步,足見煉獄真的將妖族牽掛於心中,而不是當那竊取妖族氣運補償自身修為的大盜,真心實意將橫斷山脈當成了自己的家,用心來守護。


    接下來百年,夠煉獄忙活的,橫斷萬裏山河,妖族紛亂,非一時之功。


    或許,有些地方,煉獄與徐天然有相似之處,因曾經受過的傷,並未心生怨懟,看整個世界的心態發生了變化,而是更願意好好守護天地,不讓悲劇輪番重演。


    不過,煉獄本事大些,執掌妖界萬裏山河,徐天然本事小些,行善止於眼前所見,力所能及之處。


    手心一抓,月老廟之中,白發心魔的一魂一魄為煉獄掌控於手心,截下一根龍骨,淬煉出一道與白衣小童相當的黑衣小童身形,不過,童子是白發黑眸。


    白發心魔重新降世,徐天然不明所以,煉獄從黑衣小童身上抓出一顆小小的芥子心神,手指微彈,落入徐天然識海之中。


    這是黑衣小童的道心,他的一舉一動一念皆在徐天然掌控之中,徐天然明白了煉獄的好意。


    煉獄大功告成,笑道“終究是畫地為牢了,我先走了,萬裏之行始於足下,你我共勉。”


    徐天然朝著漸漸淡漠的身影深深一揖。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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