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弄影小築。


    呂小布、小地龍、噬魂、奪魄、洛洛和洛雨就住在幽靜的弄影小築,小築雖帶小字,著實不小,眾人皆有一間寬敞的臥室,洛洛、洛雨由於是女子,單獨住在東廂房,其餘四人睡在西廂房。


    頭一夜,南宮牧神就親自在呂小布房間裏,對黑炭頭的先天半仙體質進行了周密地察看。


    黑炭頭見閣主將自己全身上下摸了個遍,也沒說個所以然來,便在心裏嘀咕,難道閣主是在吃自己豆腐?


    話都未說出口,腦袋就被南宮牧神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呂小布捂著腦袋,滿臉委屈,心裏想著,在這群妖孽身邊活著真累,話在心裏都沒說出來就被他們知道了,這還有隱私可言嗎?


    南宮牧神緩緩起身,平靜道:“依常理而論,你這體質也是絕了,隻要醒著就是實實在在的凡人體魄,還真束手無策了。”


    “閣主前輩,您直接說但是吧。”


    南宮牧神調笑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當年在青山鎮遠遠見過你一眼,那時候多麽淳樸一人,現在跟徐小子廝混久了,也是一肚子花花腸子了。”


    呂小布立即對南宮牧神吹胡子瞪眼道:“不許你這麽說天然哥。”


    “好好好,怕了你了,認真聽著,但是來了。”


    呂小布的耳朵豎得比兔子還高。


    南宮牧神撫須,不急不慢道:“天底下除了我,再無第二人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法子。”


    呂小布不耐煩道:“閣主,能直入主題嗎,前戲別太多了,我知道您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第二聰明的都比不上你腳趾頭的智慧。”


    黑炭頭生硬的馬屁,旁人聽了恐怕都惡心想吐,但是對南宮牧神倒是相當受用。


    或許是這麽多年和千白對弈,老頭子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創傷,對自己的腦瓜子都沒了自信,就越需要旁人對他的吹捧。


    南宮牧神笑道:“黑炭頭,榆木腦袋開竅了,很好。且聽我細細道來,你的半仙之體唯有在睡著後方能運轉,我就想著,若是在你體內培養出第二神魂,在你睡著的時候他就醒了,他睡著了你就醒了,如此一來,不就能發揮你的天賦神通了。”


    呂小布聽的目瞪口呆,嘴巴都掙得大大的,“那不神經病嗎?”


    南宮牧神微微皺眉,右手不停撫須,掩飾自己的尷尬神色,半晌,輕聲道:“倒也不能算是神經病,算是可以控製的神經病。”


    “那還不是神經病,而且,說來容易,要如何做,再說了,如果另一個靈魂比我強大,把我的神識吞噬了怎麽辦,那我還是呂小布嗎?就算是有半仙的修為,又有何用?”


    南宮牧神神情愈發凝重,沉思良久,“目前,這是唯一的法子,就問你試不試?”


    呂小布內心在苦苦掙紮,想要將南宮牧神的祖宗十八代女性親切問候一遍,又怕被他知曉了,換來一頓胖揍,隻能強忍著怒火,認真思量。


    房間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呂小布迴想起爹娘為自己付出的代價,讓自己擁有先天半仙的體質,若是今生都無法將力量使用出來,自己良心如何過意得去?


    黑炭頭微微抬頭,沉聲道:“試。”


    南宮牧神點點頭。


    “咱們開始吧。”


    南宮牧神從袖中取出一顆烏黑丹藥,“這是我最新煉製的裂魂丹,能將你的神魂分裂,最終能分出幾個神魂也說不準,但是你一吃完躺下就睡,我的神識進入你的體內,為你保駕護航,盡量爭取神魂就一分為二,不然分得太稀碎就太聒噪了。”


    呂小布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不是把我當實驗品,先不說能分裂幾個神魂,就先說這顆丹藥吃了會不會死人?”


    呂小布這句話驚醒了南宮牧神,這才想到這顆丹藥研製至今還真未在人體身上做過實驗,倒是喂小狗吃過,結果小狗身上分裂出了四個神魂,其中更有一個狼,。。。神魂是潛藏在小狗內心深處的狼魂,曾經一頓狼嚎,連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南宮牧神平靜道:“狗吃過,還活著。”


    “我能瞧瞧那條狗嗎?”


    “若你想吃下這顆丹藥的話,我的建議是不要瞧了。”


    呂小布咽了一大口口水,手心都被汗水浸濕了,是否要放手一搏?


    南宮牧神將丹藥放在桌上,如何抉擇,就看呂小布自己了。


    呂小布滿腦空白,仿佛人體都僵硬了一般,隻是呆滯地看著桌上的烏黑藥丸,天地俱寂,唯能聽見自己的“砰砰砰”的心跳聲。


    微風拂過。


    呂小布打了個激靈,仿佛做了一個很久很久的夢,呂小布夢到了很多,夢到了青山鎮,夢到了娘親,夢見了自己素未謀麵的爹,夢見了天然哥,夢見了自己的木劍。


    一夢驚醒,恍如南柯。


    呂小布揉了揉眼睛,藥丸還在,南宮牧神也在。


    不再遲疑了,為了自己身負的半仙體魄,為了爹娘的心血,呂小布不再遲疑了,兩根手指夾起烏黑藥丸,一仰頭,一口吞下。


    隨即,呂小布躺到床上,想要睡覺,奈何,頭腦卻出奇地興奮,半點睡意也無,南宮牧神朝呂小布點點頭,呂小布心知不好,果然,閣主一記手刀將自己拍暈。


    呂小布睡得昏沉,鼾聲如雷。


    南宮牧神神識探出,緩緩進入黑炭頭識海,裂魂丹的藥效開始發作,呂小布的神魂劇烈動蕩。


    黑炭頭的烏黑臉頰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渾身輕輕顫抖,南宮牧神透過神識都能感受到呂小布的痛楚。


    呂小布的神魂宛如一個大大的棉花糖,被裂魂丹的力量撕扯,幾近四分五裂。


    南宮牧神閉上雙眼,神識繼續守護呂小布的神魂,一旦神魂撕裂,第一時間穩住他的神魂,不至於真的四分五裂,到時候呂小布的身體裏生活著四五個靈魂,那可真夠嚇人的。


    南宮牧神不過希望通過裂魂丹,讓呂小布的神魂一分為二,在他的體內培養新的靈魂,到時候一個靈魂主掌清醒,一個靈魂執掌睡眠,那麽執掌睡眠的神魂便具有半仙之力,而且也能具備自主修行的能力,而不再是修為全靠運氣,出劍純靠緣分。


    南宮牧神睫毛微動,呂小布神魂猛然炸裂,一大坨棉花糖神魂被力量撕裂成兩塊,在裂魂丹的作用下,更有繼續分裂的神魂的趨勢。


    一股溫潤的神識如流水緩緩流入識海之中,在呂小布神魂即將四分五裂之際,這股流水神識將神魂緊緊包裹,如棉花糖落入水中,在神識溪水的包裹下,棉花糖神魂終於不再劇烈晃動。


    呂小布發出的呻吟聲也漸漸小了,渾身不再冒出冷汗。


    南宮牧神的通天修為,在呂小布的識海之中也不敢大開大合運轉,生怕一不小心就對呂小布的識海產生損傷,更擔心將呂小布的神魂撕碎。


    最壞的結果,呂小布的神魂破碎,連靈魂也聚攏不起,呂小布的神魂盡滅,就成了一具活死人。


    南宮牧神知道呂小布的決心,就不再告訴他這嚴重的後果,而且他對自己的修為有信心,在呂小布脆弱的識海裏,溫柔的將神魂撕裂兩半。


    並且,靠著自己溫潤的神識溪水將神魂激蕩的力量化解,不會損傷神魂,讓兩個靈魂慢慢孕育,直至成熟。


    一具神魂要具有呂小布的記憶,另一具是空白的神魂,如此才好按照計劃進行書寫。


    長夜漫漫,南宮牧神席地而坐,縱然是大長生者的強大神識,南宮牧神的後背不禁也濕透了。


    修士識海是最脆弱和私密之處,若非全心的信任,豈容他人進入,譬如徐天然的一縷神識進入了贔屭的識海之中,隻要心念微動就能摧毀贔屭識海,贔屭就會身死道消。


    呂小布雖境界低微,但是若是死守神識,便是陸地神仙境也難以掌控他的神識。


    呂小布敞開神識,讓南宮牧神進入自己識海,足見呂小布對南宮牧神的信任。不然碰上居心不良之輩,譬如噬魂、奪魄,恐怕就成了一具活死人傀儡了。


    黑炭頭自然與南宮牧神不熟,一切他都聽天然哥的,天然哥信任的人他就信任。


    一夜無話,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窗台。


    呂小布的黝黑臉頰終於浮現一抹血色,識海之中原本劇烈震蕩的兩股神魂漸漸安定下來,南宮牧神的神識溪水柔和地輕輕拍打呂小布脆弱的識海。


    南宮牧神睜開眼睛,輕輕歎一口氣,收斂神識,比起一劍斬斷一座大山,在脆弱的識海裏精準的操控可謂是在頭發上雕花,更耗費心神,也更難。


    呂小布緩緩睜開眼睛,南宮牧神心裏頭也沒底,不知道這究竟是哪個神魂,也不知道呂小布這是醒了還是睡了。


    “小布?”


    呂小布眼眸冷酷,宛如昆侖的寒冰,“我不是呂小布,是呂大布。”


    南宮牧神滿臉訝異,初生的神魂可是一張白紙,自然不會有名字,若是呂小布原本的神魂,那就可怕了,呂小布變呂布了,性情大變,那還是原本的呂小布嗎?


    旋即,南宮牧神又發現了震驚之處,這大黑炭現在可不是凡人之軀,而是先天半仙之體。


    南宮牧神震驚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呂大布。”


    “你為何會藏匿在小布的神魂之中。”


    “我本來就存在他神魂之中。”


    南宮牧神重新思量,柳鶯鶯這廝太雞賊了,連自己也算計進去了,謀劃不可謂不長遠,不過膽子也真夠大的,就不怕我失手,到時候兩具神魂盡數撕裂,她的寶貝兒子成了瘋子?


    南宮牧神罵娘的心思都有了,若是一開始就知道呂小布的神魂裏麵本就潛藏著一具呂大布的神魂,縱然自己是通天的本領也不敢輕易嚐試,試想一下,原本裂魂丹的特性便是隨即撕扯神魂,若是提前知曉了黑炭頭神魂之中本就是兩具靈魂,南宮牧神需要極其精確的切割神魂,既不能傷害了呂小布的神魂,也不能損傷呂大布神魂,困難之大,絕無僅有。


    正是不知情才敢放手一搏,柳鶯鶯腦子是不是壞了,這是她的親兒子,弄得像是老白的私生子一樣,命都不值錢了。


    呂大布沉聲道:“自出生,我就隱藏在小布神魂之中,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知道他的存在,少有的幾次蘇醒也是在危急情況下,我短暫占用小布神識才能發揮半仙神通。”


    南宮牧神靜靜聽著,中途打斷問道:“你為何寄宿於小布神魂之內?”


    呂大布眼眸深邃,陷入遙遠的迴憶,“我是小布哥哥,當年遇仇人追殺,娘雙拳難敵源源不斷的追兵,隻護住了尚在繈褓的小布,而我和爹雙雙被仇人一劍穿透了心髒,娘找到爹屍首的時候,我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情急之下,娘以神通將我的神魂收斂,寄居於小布神魂之中,如此一來,娘舍棄長生,將大道因子悉數轉移到小布體內,隻為護住我最後一縷神魂,這也早就了小布奇異的半仙體魄。”


    南宮牧神眼神柔和了許多,為人父母皆如此,為子女計深遠,為子女不惜一切代價。


    可惜,這代價終究太大了些,不然以柳鶯鶯的天資,若是亂世終了,盛世來臨,還是有機會境界攀升得更高一些。


    南宮牧神稱奇道:“柳鶯鶯還有這般手段,倒是小瞧她了。”


    呂大布平靜道:“我與小布神魂剛剛分離,我不能占用這具身體太長時間,否則會對小布神魂產生難以估量的傷害,我就先行睡去。還望前輩勿將方才之事告訴小布,隻需告訴小布,需要我出現的時候,隻要閉上眼睛,在心裏唿喚呂大布的名字,我就會醒來。”


    “好的。”


    呂大布恭恭敬敬深深一揖,“多謝前輩。”


    轉瞬,呂大布就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南宮牧神將大黑炭搬上床鋪,關上門,看著熟睡中鼾聲如雷的大黑炭,眼神複雜。


    呂大布所言不要告訴小布過往仇恨,自是不希望小布快樂的一生被仇恨所遮蔽了雙眼,一輩子活在仇怨之中,報仇一事就由自己來。


    南宮牧神搖搖頭,轉身離去,同用一具軀體的大布和小布,究竟未來能在江湖攪動多大的風浪還未可知。


    半步陸地神仙境界,在江湖是極其特殊的存在,若說陸地神仙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那麽半步陸地神仙,既可以算是飛升境,又可以算是陸地神仙境,或許,等呂小布神魂修行大成,初入江湖便已半步陸地神仙,輕鬆雄踞武評前十。


    由於天道法則所限,陸地神仙境、天仙境不入武評,不進劍榜,而江湖的飛升境大修士雖談不上多如過江之鯽,但是細細數來,著實也不能算少,那些躋身武評前十的頂尖高手,哪個不是摸到了陸地神仙境的門檻。


    武評十大宗師的修為比起尋常飛升境不知強悍了多少倍,他們的逆天修為卻不得大道證長生不是他們天資不足,修行不夠刻苦,實在是陸地神仙位置滿了,都在排隊等候機緣。


    何謂長生,得了長生的陸地神仙沒了一個,才能空出一個位置,可是,與天同壽的陸地神仙境哪裏會那麽容易沒了。


    沒了,並非是指死了,或許是各種機緣巧合下跌境了,陸地神仙的境界沒了。當然,大多數時候是死了。


    南宮牧神看一眼珠穆的雲海,宛如潮水般潮起潮落,心情大好,感歎道:“浮雲萬裏氣縱橫,渺渺江湖一望平。”


    南宮牧神大步流星而去,這三十年的江湖隱約看見了朝氣,年輕的身影在江湖嶄露頭角,細數千年來的江湖,何曾見過這般景象。


    死氣沉沉的江湖有了幾分朝氣,老夫也可少年狂。


    呂小布漸漸蘇醒,隻是覺得有些疲憊,每次施展了半仙神通之後他就會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仿佛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了,而現在這疲憊感讓呂小布忘卻了疲倦,欣喜若狂。


    自己的第二神魂應該算是有所突破了。


    呂小布不顧虛弱的身子,推開房門,狂奔出去,朝著南宮牧神的住所,揮舞著拳頭,笑道:“閣主前輩,我成功了,謝謝您!”


    南宮牧神置若罔聞,仿佛在自己房門之前並無任何聲音,隻是獨自一人對弈。


    良久,南宮牧神輕輕放下棋子,雖然和白兒對弈,自己總數輸多勝少,現如今白兒不在了,自己老贏棋也沒意思呀。


    忽然,一道身影出現在南宮牧神對麵,接過白棋殘局,笑道:“手談一局。”


    南宮牧神立即投子認輸道:“我又不是老白,一局沒贏還能一直陪你下。”


    一襲儒衫老者輕撫灰白的胡須,笑道:“白棋先手卻是個爛局麵,你占盡先機為何不下?給你個贏我的機會,你真的不把握?”


    這句話說的南宮牧神有些心動,此時白棋腹背受敵,全然陷入黑子的圍困,自己贏麵很大,而且這盤棋是自己布置的,更是占據先機,若是自己能贏一盤棋聖吳清源,將來在旁人跟前吹牛也就更有底氣了。


    躊躇良久,南宮牧神輕輕點點頭,老吳嘴角微微上揚,南宮牧神這才發覺,自己是不是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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