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然看著遠遁而去的修士,與楊小兵並肩而立,問道:“可打探到消息?”


    楊小兵抖了抖袖子,扶著城垛望著北方,神情凝重道:“這仗怎麽打?實力懸殊呀。”


    “你看見了多少騎軍,有多少大修士?”


    楊小兵長歎一聲,“歡喜宗喪心病狂了,不是尼露拜爾所知道的一萬五千騎軍,而是兩萬精銳騎軍盡出,更有一萬騎軍是一騎三馬,在北獒都排得上號的精銳騎軍。歡喜宗宗主高永昌親自領軍而來,化神境大修士,更有歡喜宗少宗主高才明親領先鋒營兵鋒直抵哈密城外五十裏。你方才一刀逼退之人便是高才明,剛不惑之年便是金丹巔峰修士,而且擅長用毒,極為難纏。更有其他金丹修士數人,小宗師境界修士十數人,歡喜宗是舉全宗之力,存了必勝之心。實力相差太大,怎麽打?”


    哈密王聽見楊小兵的話,頓時,癱軟在地上,眼巴巴看著清霞門門主阿依古麗,哈密王不過是小宗師境界修士,清霞門門主是哈密國首席供奉,如今對麵可是化神境大修士,遠遠超出了哈密王的想象。原本金丹境在哈密王心裏就是高不可攀的神仙人物,如今冒出的歡喜宗宗主恐怕一人之力便能將清霞門摧毀,而清霞門是自己最大的倚仗,一時哈密王心亂如麻。


    唯見一襲青衫眼神堅定地看著北方,冷靜道:“有的打。”


    楊小兵詫異地看著徐天然,驚訝道:“難不成你已經化神了?”


    徐天然雙手攏袖,眯著眼微笑道:“我不過金丹巔峰,還有兩名扈從是金丹境,加上白衣小童深不可測的小宗師境界有一戰之力,何況你忘記了,我可是陣師,若能聚攏起四千五騎軍的軍心,便是高永昌我也能一戰勝之。”


    哈密王立即從地上爬起來,熱絡地握著一襲青衫的手,感激涕零道:“哈密國就拜托徐大俠了,若徐大俠能退歡喜宗騎軍,我便將唯一的女兒迪麗達爾嫁給你。”


    徐天然霎時鬆開了哈密王的手,後退了幾步,擺擺手道:“助哈密退敵實乃為哈密十數萬無辜百姓,無所他求,王上請求將騎軍交予我統一指揮,王上定要確保步卒守住城池,否則必會功虧一簣。”


    哈密王右手撫胸,鄭重起誓道:“城在人在。”


    哈密城的城門緩緩合上,最後一波百姓都已進城,隨著吊橋收起,哈密城眾誌成城,為了守衛家國而戰,為了子孫的榮耀而戰,為了絲綢之路而戰。


    哈密王轉身對迪麗達爾說道:“你陪同徐大俠前往騎軍營,宣布徐大俠統禦騎軍營的詔令。”


    徐天然輕聲道:“慢著,戰場廝殺我有六七分把握贏,但我方修士實力弱小,要應對歡喜宗修士突襲,我們要製定對策。我方金丹經修士太少,捉襟見肘,要勞煩阿依古麗和楊小兵協助哈密王守城,噬魂、奪魄隱匿在暗處,伏擊落單的修士,若高永昌敢親自來襲,我出手退敵。諸位,暫且如此,可否?”


    哈密王自然舉雙手讚成,阿依古麗也點點頭,呂小布挎木劍湊上來,焦急道:“天然哥,那我幹啥嘞?”


    徐天然還真沒把呂小布的半仙實力算進去,摸摸他的腦袋說,“你是秘密武器,先躲起來,關鍵時候再用。”


    呂小布開開心心,哼著小曲躲起來了,還不忘驕傲地看了一眼千尋,仿佛在說,聽見沒,我可是秘密武器。


    楊小兵看著傻乎乎的呂小布,湊到徐天然耳邊,指了指自個兒腦袋,輕聲道:“這大黑炭這裏是不是不好使?”


    徐天然微笑不語,若真到了危急存亡之時,恐怕呂小布還真是大家最大的倚仗,不過要大黑炭能睡著覺,可惜怎麽想這都不靠譜,兩軍對壘之時總不能抬一張床橫在陣前,給大黑炭唱催眠曲讓他早點入睡。


    白衣小童忽然坐在徐天然脖子上,笑眯眯道:“我已金丹了。”


    徐天然下巴差點都驚掉了,不聲不響就複結金丹了,下意識問道:“幾紋?”


    白衣小童摳著鼻屎漫不經心道:“沒啥長進,仍是十一,不過品秩比原來的稍稍好一些。看來,不用五年就能飛升了。”


    “可打得過化神境高永昌?”


    “正麵打不過,但偷偷惡心他還是可以的。”


    徐天然和白衣小童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眼,一大一小均浮現了壞壞的笑容,看來兩人又有一肚子壞水,真不知道高永昌是不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遇見了這一青一白爺倆。


    徐天然、迪麗達爾兩人騎馬直奔騎軍大營,此時騎軍大營混亂不堪,右羽林大將軍西熱力江忙得團團轉,給客商的護衛騎卒配發鎧甲,整個軍營亂糟糟、鬧哄哄,胡氏騎軍將領胡增明和張氏騎軍將領張佑劍兩撥人馬因為馬匹和鎧甲分配問題爭得麵紅耳赤。


    徐天然見此情形,輕輕一躍,懸停於半空,大喊一聲:“肅靜。”


    頓時,一股威壓覆蓋滿營,騎軍營都抬起頭看著天上的一襲青衫,迪麗達爾趁機取出哈密王詔令,宣布徐天然執掌騎軍營。


    右羽林大將軍西熱力江頓時心裏鬆了一口氣,這七拚八湊的一支軍隊哪裏會有戰鬥力,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


    徐天然看著軍營之內眾人,沉聲道:“北獒來襲,我臨危受命執掌騎軍營,從此刻開始,我與大家皆是騎軍營一員,當共殺敵、同進退。功必賞,過必罰。騎軍營皆聽我號令,不聽命令者,殺。臨陣怯戰者,殺。輕敵冒進者,殺。亂軍心者,殺。”


    軍令一出,滿營寂靜。


    徐天然平靜道:“煩請右羽林大將軍、胡增明將軍和張佑劍將軍隨我進帳議事。”


    胡增明、張佑劍都是明眼人,徐天然能在迎賓樓說服自個兒東家,那非尋常人,便嚴令各自軍隊原地待命。


    右羽林大將軍西熱力江不為所動,身邊副將是個拍馬屁成了精的家夥,立即冷嘲熱諷道:“東拚西湊的雜牌軍,頂個啥用,還能打勝仗不成?”


    迪麗達爾剛要斥責一番,隻見一道白光劃過,副將人頭落地,鮮血噴湧,徐天然殺意流淌,宛如一尊魔神傲立於半空,雖隻輕聲說道:“亂軍心者,殺。”但在渾厚的靈力裹挾下,所有人都聽得真真切切,心中對一襲青衫充滿了敬畏。


    西熱力江扶著副將的屍首,惡狠狠盯著徐天然,迪麗達爾當機立斷,以哈密王的名義道:“我以王室的名義革去西熱力江右羽林大將軍之職,統領王室騎軍,將士們聽我號令,違命者斬。”


    騷動的王室騎軍漸漸平息,迪麗達爾將西熱力江羈押起來,徐天然緩步走進大帳,迪麗達爾、胡增明和張佑劍緊隨其後。


    徐天然先是殺人立威,在迪麗達爾公主的配合下迅速掌控了局勢,一入大帳徐天然對三位將軍深深一揖,誠懇道:“十數萬百姓的性命皆係我等之手,此戰許勝不許敗,還望三位將軍鼎力支持。”


    這一拜,原本心裏一股怨氣的胡增明和張佑劍焦躁的情緒平穩了些,但兩人不約而同抱怨道:“主人有命我等出戰,定當上馬殺敵,不負主人重托,也不負哈密百姓,但是你們也不能讓我們光溜溜出去迎敵,沒有鎧甲、沒有騎矛、沒有弩箭,不是讓我們去死嗎?”


    徐天然沉聲道:“迪麗達爾公主,切不可藏私了,將騎軍軍械庫都掏出來吧,不夠去步軍再討,不能讓將士們白白死在沙場。”


    迪麗達爾領命而去,親自查看了軍械庫,一看猛然發現西熱力江竟然硬是才各給胡增明和張佑劍發了五百具破舊的鎧甲,倉庫裏還有兩千具鮮亮的鎧甲一動未動,迪麗達爾立即將鎧甲、弩箭、騎矛分發給胡增明和張佑劍,又從步軍之中抽調一千鎧甲和波斯客商的一千戰馬一並分出一半給胡、張二部,迪麗達爾又從步卒中選出數百人善騎射士卒臨時將騎軍擴充到一千五百騎。加上胡增明兩千騎和張佑劍一千五百騎,攏共五千騎軍,短短一日便聚攏起如此規模的騎軍,迪麗達爾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不過靈機一動就為哈密造多爭取了幾分勝算,但真正將這些騎軍聚攏起來之人是徐桐。


    半日之後,徐天然又召集迪麗達爾、胡增明和張佑劍帳前議事。此時,胡增明和張佑劍滿臉笑容,手中有甲,心中不慌,本就是做著刀口舔血的買賣,上戰場和走鏢有何不同?都是拿命換錢,而且這一次若是贏了,那可要掙得盆滿缽滿。


    軍營篝火熊熊燃燒,黑夜如晝。


    徐天然沉聲道:“今夜好好休整一番,哈密王已經為騎軍營準備了一千頭羊,一百頭牛,三百壇酒。吃飽、喝好,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就等明日北獒蠻子送上腦袋讓我們砍了。”


    胡增明笑嗬嗬道:“牛羊是夠了,但酒太少了些,一人一碗就沒了。”


    徐天然笑道:“酒喝多了誤事,等大勝北獒蠻子,咱們通宵達旦開懷痛飲,何如?”


    胡增明爽朗笑道:“好。”


    張佑劍心中疑慮,雖說自己手下人皆是一流好手,江湖廝殺並不懼怕,但戰場對敵實在心裏沒底,皺眉問道:“徐將軍,我們都是江湖人,在下心裏還是有一些擔憂,若單個廝殺我們並不畏懼,但千軍萬馬鑿陣恐怕這支臨時拚湊的騎軍力不從心呐。”


    徐天然胸有成竹,微微笑道:“揚長避短我還是懂得的,咱們騎軍營不正麵迎敵,諸位放心,我會將咱們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叫北獒蠻子嚐嚐咱們的厲害。”


    胡增明、張佑劍對這名及冠之年的徐將軍越來越有好感,年紀輕輕行事頗為沉穩,不乏果決,在紛亂的江湖也罷、廟堂也罷都將有一席之地。


    戰場之上,性命相托。


    徐天然殫精竭慮,隻為對得起這一份沉重的托付。


    月明星稀。


    一股威嚴的騎軍浩浩蕩蕩直逼哈密城下,如黑雲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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