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小童懸在半空,懶洋洋晃蕩著小短腿,平靜道:“我的往事也不浪費耶律家小子口舌,我自個兒說,我隨母姓蕭,名慕容,當年蕭氏和慕容氏乃世仇,不曾想娘親和父親不打不相識,情愫暗生有了我。娘親迴了蕭家才知道肚子裏懷了我,草原本不似中原那般古板,蕭家一開始對我尚好,娘親也順利生下了我。可是,後來父親知道了此事,冒死前來看望娘親和我。父親不慎被蕭氏族人發現,陷入重重包圍,娘親和父親都是家族年輕一輩佼佼者,在世仇和愛情麵前,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相擁自殺而亡。或許,經此一事徹底讓蕭氏和慕容氏重新審視兩家的恩仇,雖兩家關係談不上融洽,但長達百年的廝殺終於停下了。族長見我可憐親自撫養我長大,還將我名字取為慕容,寄托了兩族和平的希望。”


    蕭慕容一仰頭,一口酒入肚,“我不辜負娘親和父親的期望,從小天資卓著,十六入二品,二十結丹,二十六化神,剛而立之年便隱約可見飛升門檻。奈何有人不希望看到象征蕭氏和慕容氏和平結晶的我安然成長,竟然在龍門客棧設下死局,糾結江湖十大魔頭圍攻我。那一日,我臨危破入飛升境,不過十大魔頭其中三名飛升境巔峰強者,五名化神境強者,兩名金丹修士,我身受重傷而不敵。”


    蕭慕容神色動容,緩緩說道:“我天生殺意重,自小便修行殺道,身臨絕境我不認命,劍指蒼天怒,那一刻我聽見了風鈴聲,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一股令人心悸的聲音在腦海中浮現,你想要獲得力量嗎?”


    “我不假思索立馬便答應了,生死一線之間哪管代價,不曾想短短一瞬間,我全身殺意直衝天際,雙目漆黑如墨,十大魔頭眼見我如瘋魔的樣子心神都有片刻失守。我隱隱約約感覺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身體流出,忽然神識踏入光陰長河,時光仿佛倒流一般,我仿佛走過了千山萬水,看遍了人間煙火,迴過神來才發覺短短一瞬我便走過了萬年。那一刻我的內心無比通透,世人大約隻知道我在龍門客棧破境入飛升,誰知那日我連破兩境入陸地神仙,刹那間我隻一劍祭出,十大魔頭被劍氣撕成碎片,整座中京城煙塵滾滾,仿佛皆化為灰燼。然後,我就看著自己的軀體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寬大的衣服落在了地上,赤裸裸的我變成了如今垂髻之齡的模樣。”


    一聲重重歎息,“筋疲力盡的我沉沉睡去,醒來之時我便落入了此處,之後一甲子不論我用到任何法子也無法離開此處,而我的個子也沒再長了,或許這便是我需要付出的代價。”


    呂小布疑惑問道:“那是誰想要害你,竟然調動十大魔頭,肯定來頭不小。”


    白衣小童低頭淺笑,喝了一口酒,耶律大石感覺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徐天然輕輕敲了大黑炭一個板栗,責備道:“不要多嘴。”


    蕭慕容冷冷看了一眼耶律大石,把耶律大石看得大汗淋漓,“還用說,北獒誰有能力調來十大魔頭?北獒誰最不希望蕭氏和慕容氏化幹戈為玉帛,更怕將來有一日兩族有一天聯合起來,那豈不是耶律氏黃金家族的汗位都不穩當了,你說究竟是何人所為,耶律家小子。”


    耶律大石平靜道:“如此說來可能是耶律家祖輩所為,若我為北獒大汗定做不出如此齷齪之事。”


    蕭慕容滿不在乎道:“誰知道呢?誰在意呢?”


    耶律大石臉色恢複正常,心中感慨萬千,北獒江湖不似中原那般江湖、廟堂涇渭分明,北獒江湖一直以來均為廟堂所製,北獒諸多門派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四大家族的身影,江湖之爭便是廟堂之爭。細細想來,當年龍門客棧一役北獒損失慘重,十大魔頭悉數覆滅,又有了蕭慕容這個大敵,可謂是虧了個底朝天。


    五年為質,深得中原文化之精髓,耶律大石感歎中原江湖之美好,也曾長思為何北獒江湖不能出現驚豔卓絕的天才?現在明白,一來北獒江湖像一潭不大的湖水,自然養不出大魚來,隻養出了看起來忠心耿耿的鷹犬爪牙,二來北獒江湖如一潭死水,但凡北獒出現驚豔卓絕的天才,四大家族首先想的並不是將天才培育成長,而是將他斬殺。美其名曰:計為深遠。其實,最是鼠目寸光。


    中原江湖之璀璨遠遠不是北獒江湖能比的,中原江湖人有為廟堂效力,更多是武夫、劍仙是快意恩仇,哪管天下事,心中不平,一劍祭出。


    這樣的江湖,比等級森嚴,被廟堂牢牢掌控得死死的江湖有趣多了。耶律大石暗暗下定決心,若他得以登上汗位,必將北獒江湖的枷鎖去掉,江湖人願意為北獒效力他必會高官厚祿迎之,不願為廟堂效力他不會像從前那般血腥鎮壓,還江湖一個自由。


    哪個劍客的江湖不是一壺酒、仗劍走天下?遇見漂亮的仙子,輕輕撩起長發,飲一口酒,英姿勃發祭出一劍,不理會管不管用,一定要好看。


    徐天然心思沒有耶律大石那般繁雜,來迴踱步,問道:“蕭前輩,請問您的佩劍尚在?”


    白衣小童慵懶地翻了個身,又喝了一口酒,仿佛這壺酒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不許旁人覬覦,“在,佩劍淘沙,本命飛劍逐鹿,都給你瞧瞧。”


    徐天然眼前一亮,兩把飛劍從虛空閃現,懸在自己身前,徐天然定睛一看,淘沙劍上血跡斑駁,便讓千尋將手帕拿來,徐天然朝冰冷的長劍淘沙哈了一口氣,劍刃上有一股白色水汽,徐天然認認真真擦拭劍刃,發現血跡竟然無法抹去,縱使自己使出更大的氣力也無法抹去血跡分毫。


    徐天然讓呂小布把木劍拿來,烏黑木劍閃著幽幽黑光,徐天然拿出手帕擦拭木劍,看似烏黑木劍一擦便能擦拭出血痕,但不管徐天然使多大的勁,手帕上無一絲血痕。


    白衣小童幽幽道:“別費勁了,血跡我擦拭了一甲子都擦不掉。”


    徐天然不理睬白衣小童,盯著呂小布,呂小布不好意思咧咧嘴,笑道:“天然哥,看啥嘞?”


    徐天然思索了半晌,搖頭道:“算了,問你也是白問,你睡著之後的事你肯定不記得了。”


    呂小布撓撓頭,吐了吐舌頭,那是真不知道。


    徐天然重新理了理線索,冷靜道:“擦不掉血痕的劍、風鈴聲、血水凝固、血水倒流、天地互換。”


    蕭慕容立了起來,難得一掃慵懶神色,認真道:“難不成解開這五個謎題我們就能出去了?”


    徐天然陷入沉思,嘴上喃喃道:“還有什麽線索?”龍門客棧整整一甲子就兩次發生天地互換,此處天地才會門戶洞開,想來肯定有其他原因,不然徐天然不信以北獒江湖的血性,龍門客棧一甲子之內能沒有殺過人,能沒有沾染過鮮血的劍?


    忽然,徐天然眼睛一亮,“陸地神仙境。”


    眾人紛紛轉過頭來,讚許地看著徐天然。對啊,在龍門客棧拿著劍砍人可不會引起天地互換,導致落入此處小天地,而兩次天地互換都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陸地神仙境大修士在此殺人。


    徐天然問道:“蕭前輩,當年你聽見的聲音究竟從何而來?”


    蕭慕容眨巴眨巴可愛的眼睛,一臉迷茫道:“不知道,至今不得其解。”


    徐天然腦海裏各個線索飛速旋轉,想得腦袋都快炸裂了,猛然往牆上一撞,撞開了一個大窟窿。


    蕭慕容無奈道:“想歸想,別砸東西,好歹是我呆了一甲子的家,不容你隨意破壞。”


    徐天然輕聲問道:“蕭前輩,若出了此地,你有想見之人?”


    蕭慕容惆悵地喝了一口酒,“當然有,不知道她還會等我嗎?整整一甲子,於修士而言也不是短短的一段時光,再說了她的境界不高,恐怕早已成家生子了。”


    “蕭前輩,若你見到她之時,發現她還在等你,你會不會很開心?若她已然成家了,你會不會很難過?”


    蕭慕容默默喝了一口酒,望著天際浮雲,“誰知道呢?”


    徐天然不知道蕭慕容說的是不知道她是否在等,還是說的是不知道自己會開心或難過。


    徐天然看著稚童模樣的蕭慕容,感慨萬千,縱然是陸地神仙境大修士也有難以割舍的情感,何況是凡人呢?若自己困在此處,子柒會如何呢?


    徐天然不敢想了,他告訴自己,我一定要想到法子出去,一定要出去。


    擦不掉血痕的劍、風鈴聲、血水凝固、血水倒流、天地互換和陸地神仙境,這六個共同點在徐天然腦海依次閃現,兩次天地互換都有劍鳴聲、風鈴聲,血水凝固和血水倒流可能隻是時空倒轉過程的現象,非必要因素。


    而最重要的因素在於兩點,血痕長劍和陸地神仙。


    徐天然聯想從前先生說過,天道壓製之下小長生者和大長生者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而蕭慕容和呂小布都違背了這條鐵律,莫非這方天地是一座牢籠,專門用來關押違禁大修士所製?


    一想到此處,徐天然不禁一襲青衫濕透。


    徐天然將兩柄血劍納入手中,仔細辨別一番,一臉凝重道:“我有一個猜測。”


    眾人眼巴巴看著徐天然,尤其是蕭慕容一臉渴望盯著一襲青衫,等待他的答案。


    徐天然沉聲道:“我們可能被天道羈押在此,先生曾說過大長生者和小長生者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而一甲子前蕭前輩也罷,如今呂小布也罷都違反了這個規矩,因此,我們便被天道法則囚禁於此。”


    蕭慕容鯉魚打挺,站立於虛空之上,青蔥小指怒指蒼天,咒罵道:“好你個老不死的天道,竟然因此把小爺羈押在此,別給老子機會,老子一旦證得大道,把你一並剁了。”


    呂小布皺眉問道:“天然哥,就沒法子出去了嗎?我娘會擔心死的。”


    徐天然冷靜道:“我有一個法子,權當死馬當活馬醫,不知蕭前輩敢一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有一刀斷長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搔首弄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搔首弄姿並收藏我有一刀斷長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