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最後拍了徐天然一下,“離開小鎮前,還有最後一關要過,你得打贏看門人許二。”


    徐天然這才想起在青山鎮門口那個皮膚黝黑的憨厚漢子,這麽些年大家似乎很容易忽略看門的木頭一般的漢子。人來人往,從不見漢子出小鎮,也不見漢子進小鎮,就隻在青山鎮門口的小屋裏。


    “許二境界如何?”徐天然擔心問道,生怕老白給自己挖坑。


    老白也不隱瞞,爽朗笑道:“初入一品,不過他情況比較特殊,戰鬥力甚至不如許多戰力強橫二品修士。”


    徐天然心裏有底了,老白讓自己和許二一戰,也是為了讓自己對自己的實力有準確的認識,畢竟自己雖然修行曆程曆經艱險,危險重重,但是與人搏鬥的經曆幾乎沒有,二品戰一品,就算是再稀鬆的一品境界那也是一品大修士,徐天然鬥誌昂揚。


    青山鎮門口,皮膚黝黑的漢子看見一襲黑衫青年朝自己走來,他對這個小孩印象深刻,實際上他記得每一個和他打過招唿乃至有過一個眼神交流的人。時間之於許二悠長的歲月來說不值一提,他在青山鎮門口已經足足站了五千年了,於青山鎮同生,若是青山鎮不在了,也會同死。


    十年前,那個對他最鬼臉的膽小男兒已經成了身高六尺餘的翩然青年,黑衫隨風搖曳,身背一把烏黑劍匣長劍。


    許二咧嘴微笑,對著徐天然打招唿。


    徐天然抱拳還禮,溫和道:“青山鎮,徐天然,請前輩賜教。”


    許二笑意燦爛,像一朵盛開的黑蓮花,“好。”


    老白手印祭出,青山鎮門口隔絕出了一個小戰場。


    徐天然深吸一口氣,他不用長平和許二對戰,在青山鎮,他還是用自己趁手的竹刀。徐天然右手抽刀,示意許二先動手。許二咧嘴一笑,一拳直取青衫麵門。


    臨近午時,被驅逐的馬家,陳家和李家的老幼陸陸續續在青山鎮門口聚齊了,十數量輛馬車浩浩蕩蕩開出了青山鎮,在青山鎮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們不停地啜泣,青山鎮就是故土,死不能落葉歸根,如同死無葬身之地。來年清明,何處上墳,想到此處,老人們老淚縱橫,少年們卻是另一番景象,一半是憂愁,一半是興奮,離開了與世隔絕的小鎮,可以出去瞧瞧似乎也不錯。


    馬致遠站在青山鎮門口,看著自己祖輩打拚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基業毀在了自己手中,心中痛苦又充滿怨恨。他在等,要等那個狹長眼眸的小子跟自己一起離去。馬致遠看見了青衫和看門人打起來了,他雙目惡毒地盯著那個身影,就是他害了自己的兒子,害了馬家的基業。此去道路艱難險阻,天下何處是他的安身之處,他在心裏暗暗發誓,若有一天他定然要讓徐天然血債血償,讓徐天然失去最在乎的人。


    徐天然靈力流轉,一刀緊緊擋住許二試探性的一拳。拳至,徐天然踉蹌後退了幾步。


    許二憨笑道:“底子還不賴,我要認真了。”


    徐天然嘴角微微翹起,橫刀在前。


    許二靈力暴漲,出拳越來越快,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重,拳風撕裂空氣有爆裂聲。


    徐天然以竹刀對拳頭,竹刀氣勢如虹,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竹刀之上刀意如同青蛇附體,一刀遞出,如青蛇出水。


    憨厚的許二收迴拳頭,點頭道:“不愧是老白,這副身軀淬煉得可以。”


    徐天然竹刀立於身前,“放開手腳打,我別的不行,就是皮糙肉厚,扛打。”


    許二有點喜歡這個青年,二話不說一招神龍吐玉,直取黑衣頭顱。許二此招迅猛無匹,徐天然以自己為軸,以竹刀為邊使出正十七畫圓,將許二鋒銳無匹的攻擊消散於無心。


    許二心中大駭。立即對著畫圓的黑衫連出十七拳,拳拳剛猛無比,可是對著畫圓的黑衫無法突破防禦。


    許二收拳,好奇道:“這是什麽招式?竟然如此古怪。”


    徐天然眯眼笑道:“正十七,我自創的。”


    許二吐了口濁氣,“咱們一拳定輸贏。”


    徐天然橫刀在身,大喝道:“來。”


    青山鎮靈氣瘋狂湧入鎮子門口的沉香樹,頓時,一股清新的蜜香籠罩小鎮周邊數裏。大家不禁深深吸氣,一股香流從鼻腔進入幽幽而上,有種香甜感衝上頭頂,勞作的村民們精神為之一振。


    徐天然感覺一股威壓迎麵而來,雖是帶有一股甜蜜香甜,但徐天然聞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許二高高躍起懸停於雲層之上,靈氣在許二身前凝結成一團黑色拳罡,一拳自上而下,如同一根千丈巨大黑木從天落下。


    徐天然咬緊牙關,氣機轉瞬流轉七百裏,竹刀畫圓,刀意在地麵畫起一個方圓百丈青色圓盾,一攻一守,頓時,黑色巨木碰撞青色圓盾,地麵百丈範圍塌陷數尺,天地一聲巨響,青山鎮的居民們不約而同抬頭望向天際,大晴天怎麽打雷了?


    地麵,塵土飛揚,許二黝黑的臉頰竟然有一絲潮紅,一拳用盡了全身氣力,現在他已無一戰之力了,他看著煙塵之下,那個黑影究竟是站著還是倒下了。


    半晌,隱隱約約有一個修長黑影半跪於巨坑之中,以竹刀撐地,輕輕吐了口血水,緩緩爬起來,揮刀指向許二。


    許二咧嘴一笑,“你贏了。”


    徐天然雙手抱拳,“承讓承讓。”


    許二從懷中掏出一塊二指寬小沉香木,拋給徐天然,滿臉笑意道:“送你的,沉香精華,帶在身上,有提神醒腦功效,可以防迷藥。”


    徐天然再抱拳,大氣道:“多謝。”


    許二開懷大笑道:“老白和先生收了個好徒弟、好學生呀。”


    “替老白和先生謝謝前輩。”


    “雖然我本事不大,奈何命活得長,就倚老賣老以前輩自居了。青山鎮終於有人行走江湖了,我這雙老眼想看看你究竟能走多遠,能折騰出多大動靜,小子,不要讓老前輩失望了。”


    徐天然抱拳恭敬迴禮:“天然定不負義父、先生和前輩期望。”


    啊黃從人群中走出,背上都是徐天然的行囊。


    徐天然走到阿黃身前,摸摸朝夕相伴的阿黃,不舍道:“我要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啊黃伸出舌頭舔了舔徐天然的臉頰。徐天然剛要拿下自己的行囊,老白沉聲道:“啊黃跟你走吧,留在青山鎮他也孤獨得很,你不是答應給它找媳婦兒,就跟你去吧。”


    徐天然開心地抱著阿黃的腦袋,啊黃嫌棄地歪過頭,吐了吐舌頭,似乎在說是看在媳婦兒的麵上才跟你走江湖的。


    馬致遠看不透徹小天地發生的事情,天空中傳來的巨響他猜測是徐天然和許二打架鬧出來的動靜。馬致遠牙關緊咬,徐天然竟然是個境界不低的修士,自己將來如何才能給兒子報仇?


    馬致遠仰天長嘯一聲,領著一家老少沿著一條筆直悠長的單馬車行走的車道離開了青山鎮。


    午時已到,徐天然立於青山鎮門外,向老白和先生,抱拳行禮,大聲喊道:“此去江湖就是江湖人了,以江湖禮給義父和先生告別。”


    老白和先生不約而同道:“趕緊走,別婆婆媽媽。”


    柳鶯鶯扭著“纖細柳腰”自學塾跑來,前麵一個小黑炭臉終於長成了大黑炭臉的呂小布背著包袱狂奔,嘴上喊著:“天然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江湖。”


    柳鶯鶯在後頭唿喊:“呂小布,你給我站住,江湖哪裏是你能走的,給我迴來。”


    徐天然和啊黃共同迴頭,看見臉上滿是光芒的呂小布,無奈搖搖頭,跟屁蟲來了。


    呂小布氣喘籲籲站在徐天然麵前,眼神格外明亮道:“天然哥,我們一起走江湖。”


    徐天然摸摸呂小布的腦袋,歎氣道:“你知道江湖是什麽嗎?”


    呂小布開心道:“知道,江湖就是有女人、有兄弟、有朋友、有敵人、還有酒。”


    徐天然咧嘴笑道:“誰告訴你的。”


    呂小布一遍喘氣一邊說道:“一個白衣飄飄的仙人跟我說江湖有很多好玩的,還有一些仙子尤其喜歡黑臉的男子,說我臉黑心善,在江湖很有女人緣。”


    徐天然嘴角微微抽搐道:“你不怕他騙你。”


    呂小布笑容燦爛道:“不怕,他說了,騙不騙人自己走一遭不就知道了。”


    先生眯眼笑道:“理是這麽個理,但是聽起來怎麽一股白孔雀的味道。”


    呂小布開心道:“先生怎麽知道仙人叫白孔雀。”


    先生啞然無語。


    柳鶯鶯終於趕過來了,一手抓住呂小布的耳朵,怒罵道:“誰允許你行走江湖了,你連飯都不會做還怎麽行走江湖,難不成靠乞討為生。”


    呂小布拚命掙紮道:“我跟天然哥一起走,他有一口吃的,我就餓不著。”


    柳鶯鶯氣得胸脯劇烈起伏,先生在老白耳邊輕聲說道:“很壯觀呀,真不考慮考慮。”


    老白啐了先生一臉。先生不怒,隻是撫須微笑。


    呂小布忽然眼淚就下來了,也不掙紮了,安安靜靜看著娘親,“娘,我一直以來都很聽你的話,隻有走江湖這件事我想自己做決定,我不要一輩子都呆在青山鎮,我想出去看看,哪怕沒有姑娘喜歡我,我也想出去看看。娘,這些年你照顧我太周到了,所以我才什麽都不會,你擔心我行走江湖會餓死,我也擔心呀,所以我跟天然哥一起走,天然哥什麽都會,你總是會放心一些的。大家都說行走江湖要吃苦,那就讓我吃苦,吃過了苦頭才會知道在青山鎮的日子很逍遙自在,那樣我也就對江湖死心了。娘你現在硬是把我困在青山鎮,我的心也是在江湖上,娘你就讓我跟天然哥走一走江湖吧,要是我真吃不了苦頭,我會迴來的,那時候娘親不要笑話我就是了。”


    柳鶯鶯氣息漸漸平息了,壯觀的胸脯不再連綿起伏,先生壞笑道:“看夠了沒?”


    老白不搭理為老不尊的夫子。


    柳鶯鶯眼眶紅了,摸摸坐在地上的兒子的頭,溫柔道:“我兒長大了,可是你想行走江湖就等自己學會了本事再去,這樣跟在徐小子屁股後麵不是拖累他嗎?”


    呂小布頓時破涕為笑道:“天然哥,你不會嫌棄我拖累你的,是吧。”


    徐天然聽著這句話哪裏是問人是意思,直接肯定的語氣替自己迴答了,隻能無奈搖搖頭道:“跟我走是有危險的,你確定要跟我走嗎?”


    呂小布拍著胸脯道:“躺在床上也是死,行走江湖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好怕的。”


    柳鶯鶯抓住呂小布的耳朵,怒道:“瞎說什麽,還想不想去了?”


    呂小布哭喪著臉道:“兒子答應娘親,肯定會一點兒落的迴來,求娘親允準我去江湖走一遭。”


    徐天然對柳鶯鶯抱拳行禮,“柳嬸,要不就讓小布走一遭吧,哪天他吃不了苦頭了,我送他迴來。”


    柳鶯鶯無奈點點頭。


    呂小布撲通跪在娘親身前,磕了三個響頭,“娘,孩兒走了,勿念。孩兒定然無恙,勿憂。”


    徐天然牽著啊黃,呂小布一身灰黑半舊麻布長衫,緊緊跟在徐天然屁股後頭。


    遠遠躲在角落偷偷送別徐天然的姬勝雪掩麵哭泣,她不停地揮手揮手,直到路的盡頭沒有了一襲黑衫的身影,她的手還一直揮著揮著,忽然她又哭泣了,她想師姐了,若是師姐還在一定會在自己身邊安慰自己,說些溫暖的話,雖然自己還是會想他,但是師姐說了之後自己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徐天然背身揮揮手,告別了青山鎮,告別了老白、先生、柳鶯鶯、許二,和在角落的姬勝雪,在書房默默寫“別了,別死”的姑娘,還有在一旁看姐姐寫字的妹妹。


    暫別,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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