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手腳迅速聽完了脈搏之後就趕忙把東西收拾起來,為蕭淮安和蘇嬌讓開了位子。


    “迴稟大人,夫人,老夫人隻是淋了雨,感染些風寒,一會兒叫她收拾好了之後好好的喝一碗薑湯,老夫再開幾劑方子,想來也就無事了。隻不過這心病,實在還得要老夫人自己想明白才行啊。”


    “我就知道。”蘇嬌聽著仿佛心裏都被一隻手揪住了一樣,低聲喃喃了幾個字,又迴過神來與老大夫道了聲謝。


    而後木槿便親自護送老大夫出門,蘇嬌和蕭淮安就到隔壁的院子中去等候。由小蓮和木蓉、蝶翠照料了楊若佩換衣服,蘇嬌自己則在這裏看著熬藥,心緒不寧。


    “後日便是中秋節慶了,宮中會有一場宴會,昨日禮部就已經把請帖送了過來,隻不過……”


    蕭淮安僅僅換了一件梁信帶過來的外袍,再用鬥篷裹了一下,裏麵的衣服,雖然沒有被完全沁透,但是潮濕的感覺還是不太舒服。


    他坐在藥爐旁邊,和蘇嬌一同烤火,祛除水寒,一麵聊天似的跟蘇嬌說了一下眼下的情況。蘇嬌淡淡的冷笑一聲,毫不介意宮裏人麵對自己和楊若佩是什麽看法。


    “左不過就是沒有我的名字唄,不過也沒有關係,我本就不願意再和他們去虛以委蛇,一群虛假的人。”


    “是,而且,楊侯那邊,恐怕我們來不及了。”


    一聽到這句話,蘇嬌手下的動作一頓,但又像是在意料之中似的,拿著火鉗子,又把藥爐裏麵的木炭掉了個個。


    “飛鳥盡,良弓藏,絞兔死,走狗烹,曆朝曆代的人不都是這麽過來的。”


    這連日曆來的打擊,壓的蘇嬌沒辦法唿吸,眼下就像是在崩潰的邊緣一樣,得知了最差的結果,她也無法再表現出更加崩潰的模樣了。


    隻是借著藥爐下麵的火光,還是能夠清楚看見蘇嬌眼睛裏那粼粼的水光。


    恐怕楊若佩也是知道會是這樣的下場,所以才會孤注一擲的穿著前朝的誥命服去跪求禦審。


    “這些話你自己心裏念著也就是了,切莫不要到處宣揚,而今之計還是先要保住自身。”


    蕭淮安怕她傷心過度,但眼下能夠做的寥寥無幾,也隻能夠用這樣幹巴巴的語句,安撫住她的性子。


    “保住自身,所謂前人之鑒,你現在也是位高權重,幾年之後,再等到皇帝年邁昏憒的時候,你覺得你又能夠獨善其身嗎?”


    蘇嬌表情淡淡的,隻是周身的氣場低迷了一些,蕭淮安才說了這麽一句,她便氣憤地將火鉗子撩到了地上,粘在尖端的火星子還沒來得及熄滅,就這樣在地上蹦噠了兩下,漸漸暗了下去。


    “或許吧。”蕭淮安轉過頭,聲音細微的幾乎叫人聽不見。


    “你是什麽人?你跟皇帝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你會有這樣的自信。之前你跟我說的理由,我想著與你不過是契約合作,所以沒有追根就底,並不代表著我就信了你。”


    聲音雖小,但是這一片的環境實在太過幽靜,蘇嬌又正坐在他的身側,所以聽了個一清二楚。


    蕭淮安看著蘇嬌轉過臉來,這一臉的審視以及堅定的口吻,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幾乎就想要脫口而出,告訴她真實的情況。


    但是他嘴巴微微張開,蘇嬌卻自己迴過了腦袋站起身來,望著天花板大笑了兩聲。


    “哈哈哈,是我多嘴了,原本就沒有什麽身份來問你這樣的問題,你不方便說也就是了。”


    而後,蘇嬌又低下了頭,拽著她那身縹緲輕薄的衣裙在這屋子裏麵轉了幾下,明明是焦慮煩躁的四處走動,但落在蕭淮安的眼裏,卻仿佛蘇嬌會時刻羽化消失一般,令人揪心。


    “說起來也是可笑,我演了這麽多出的戲碼,自己反倒陷入了這戲裏麵。我不是我,我母親也不是我的母親,可以說這世上的一切跟我都沒有半點關係,但是我這不知不覺之間,竟然漸漸入了戲,感同身受到了所有的悲傷絕望,比我任何一次演技炸裂所表現出來的感情,還要刻骨銘心。”


    蕭淮安一驚,聽著她的話,一方麵是擔心她傷心過度而說胡話,另一方麵竟然覺得她所說的是實情。


    “我原以為我瞞著你,不過眼下看來,你身上才應該有更多我不知道的東西。”


    “我可沒有瞞著你,我說過了,隻是你自己不肯相信而已。”蘇嬌站住了腳,臉上笑得十分燦爛,卻隻能叫人看出其中隱藏著的悲傷。


    “我知道所有人的結局,我想要逆天改命,我救了我自己,卻救不了我最在乎的人。我本可以置身事外,但我卻接受了我是母親的女兒,楊家的女兒,還有,你的妻子。即使是假的,但我生活的十分快樂,這都是因為你,謝謝。”


    “於我,又何嚐不是。”蕭淮安心中一動,這幾個字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他走上前來,將浮萍一般的蘇嬌攬入懷中,哄小孩似的,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你放心,若是時機成熟,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你隻要知道,我這輩子定然不會於你有害。”


    “嗯。”蘇嬌埋在蕭淮安的肩膀處,聞著從他衣服上散發出來淡淡檸檬皂夾的氣息,心裏麵猶如一攤死水一樣,沒有半點波瀾。


    “還有一件事,此事千萬要瞞著母親,能瞞多長時間就瞞多長時間,至少得讓她自己有些心裏準備才行。”


    “好。”蕭淮安微微垂著眼眸,應了下來。


    次日,由於楊家蓄意散播疫病,勾結外黨,以亂朝綱,所以皇帝下令將楊家父子滿門處死,正午時分,於菜市場東門口行刑。


    若放在十多年前,楊家最得民心,為皇帝治罪時候,萬街空巷,紛紛齊聚楊家門口為忠義候求情,而今日卻無一人知道當初盛極一時的忠義侯楊家,隻有好些不明真相的群眾在這裏看熱鬧,時不時地往邢台上麵飛出些爛菜葉子和臭雞蛋。


    昨日下過了一場大雨,卻沒有衝刷幹淨人心的髒汙,今日木枕流早早地來到了城郊,雖沒有到菜市場場去觀看行刑,但是滿城的消息他都盡在手中。


    在昨日離開的這一片空地上,又躺著了好些新得病的病人,木枕流也十分盡心的蹲在藥爐前麵熬藥,四周難過的呻吟聲充斥著他的耳朵,他卻無所作為,隻是好奇,過了這麽長的時間,為何蘇嬌還沒有過來。


    又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終於有一輛馬車飛快地往這邊過來,木枕流站起身,等到馬車走到跟前下來的,卻隻是木槿以及一些從未見過麵的小廝。


    “木槿姑娘,這是……”木枕流一皺眉頭,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木槿則簡單地跟小廝們分派了一下任務,讓他們各自散去,才與木枕流解釋了幾句。


    “啊,我家大人聽說了,木公子也在此處與疫情作鬥爭和研究,所以特意派了人過來幫忙,眼下城門關閉,但大人特別允許了木公子手持令牌,便可以迴城。”


    “我不是說這個,昨日夫人家中出事,她可安好?”木枕流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禁不住輕聲“嘖”了一聲。


    木槿也愣了一下,低著頭長歎了一句,“家中有個病人,能好到哪去?”


    “什麽?夫人生病了嗎?可還嚴重,應該不是染到這裏的病吧?”


    話音落地,木槿說的又不清楚,木枕流頓時就慌了神,就差直接抓著木槿問東問西,木槿倒是想跟他多說個幾句,但看著時候也不早了,隻好趕緊翻身上了馬車。


    “額,不好意思啊木公子,我得趕緊迴去了,等下次看看情況好些了,再來找你說話吧。”


    “你說清楚,你――”木枕流來不及叫住人,木槿便已經一騎絕塵而去,叫他伸出去的手也落寞地停在了半空。


    看著馬車逐漸遠去的身影,木枕流氣的咬緊了後槽牙,緩緩將手放下。


    若是她得病的話,也顧不上這些庶民了……


    蕭府之中。


    蘇嬌衣不解帶的守在楊若佩身邊,跟木蓉小蓮她們幾個輪流守著,若是困了,也隻是趴在一旁的桌子上暫時歇了口氣。


    但是蕭淮安卻不能有這麽多時間留在府上,早早的出去了,又是一整天沒有迴來。


    過了一會兒,臨近傍晚的樣子,木槿才從外麵不知道忙了些什麽,匆匆趕迴了後院。蘇嬌一看木槿出現,又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便把手上降溫的毛巾交給了木蓉,自己麵容疲憊的走出去。


    “夫人放心,蕭大人特意與監斬官金大人說了一聲,將楊侯和公子的屍首全都收了起來,找了一處風水好些的地方入土為安。”


    “此事想必陛下也知道卻沒有製止,現在二人的墳墓已經被大人命,我等安葬在了西山之下,若夫人哪日得空,奴婢可帶夫人前去上香。”


    木槿小聲的附在蘇嬌的耳邊說了幾句,蘇嬌心裏稍稍放心,隻在聽到皇帝也知道的那一句,在心裏很是嘲諷的嗤笑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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