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闌並非是品鑒孔雀的大師,更不知如何辨別孔雀的品相,但隻需要大致一瞧,便能瞧出這隻雄孔雀的尾羽有多光潔平整,每根尾羽都如同一筆一筆繪製的工藝品般精致無暇,每一抹色彩都暈染的恰到好處,在豔日所灼之下,仿佛是泛著光的。


    孔雀傲然揚起脖頸,宛如蔑然地瞥視著周遭眾人,這還是未開屛的模樣,就已經如此惹人注目,若是它開屏展示自己一襲精美的尾翎,又該是多令人震撼的場麵?


    向夜闌此時的心潮澎湃,絲毫不亞於在藝術館窺見了一樣絕倫的藝術品。


    但向夜闌總覺得這宛如灑上了亮粉一般的尾翎,好像有哪裏不太對似的?


    照花見小世子著實喜歡孔雀,便抱著小世子步步走近孔雀,想讓小世子也摸摸看起來就很是光滑的尾翎。


    可眼看著就要摸到尾翎,向夜闌忽然嗬斥道:“照花,把手收迴去!別碰這孔雀,讓南諶先來。”


    照花冷不防的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不敢再上前,甚至還後退了兩步遠,生怕為向夜闌添什麽亂子。


    向夜闌不由得心生擔憂,卻要佯作鎮靜:“南諶,你仔細檢查檢查這孔雀身上有沒有被人做過什麽手腳,尤其是它的尾羽,有沒有被藏什麽東西。”


    南諶聞言,還調了另兩個華國侍衛來為自己搭把手,以免是出亂子。將要下手,南諶道:“娘娘,屬下不敢保證此物的尾羽當中是否有藏毒物,還請娘娘與照花姑娘先抱著小世子到殿中相侯,免得屬下失手,來不及出手相護。”


    “我知道了,你多小心。”


    向夜闌帶著照花一同退迴殿內,等著南諶的答複。


    她倒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畢竟武梓熙一向為人和善,便是放眼整座京城,也沒有任何的仇家,可謂是一個大寫的純良無害,而她基本可以說是所有人都敢大肆得罪的華國第一大惡人。


    若是武梓熙都要被人如此用心良苦的下手戕害——那自己豈不是要更慘了?


    南諶與另兩名侍衛簡單交流了兩句,薄昭旭的侍衛做事一貫如此,許是在交代彼此分工。


    ……


    但向夜闌總能從這個氛圍中感覺到他們是在交流這次由誰殉職。


    南諶三人先是將孔雀大致檢驗了一番,始終未有什麽異樣,就連猛禽最具攻擊性的雙爪都被修剪得恰到好處。


    直到那孔雀抖了抖羽毛,似是要開屏現羽,南諶亦覺出了不對,然還是遲了一步,未能阻止其抖開羽毛。


    南諶等人到底是訓練有素,南諶如流雲般抽刀一抵,便令孔雀展屏所射出的銀針改換了方向,一齊射向了一旁的桂樹。


    確認孔雀身上已無其他暗器以後,一名華國侍衛氣氛地揪起罪證孔雀的脖子:“究竟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把這樣危險的東西給送進宮中,真是不怕出事!幸虧皇後娘娘發現的早,否則真是要出大事了!”


    方才因暗器射出而萬般寂靜的那一刻,向夜闌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提醒自己剛剛躲過了怎樣的險情,救下了不止自己。


    她今日來與不來,終究都能在南諶的庇護之下逃過這一劫,可一旁的照花與小世子……向夜闌眸光漸沉,答案再清楚不過。


    向夜闌道:“此物本沒有什麽危險之處,本就是用來觀賞的鳥禽而已,是有人在她的尾羽中藏了針,所以如此危險。當務之急還是先趕緊追查出此物究竟是誰送來的,免得再給他做第二件事的機會。”


    她正打算走出小殿,忽有一枝有些幹枯的小樹枝砸在了她的頭頂。


    緊接著,則是大段大段樹枝從頭頂墜落,掉在向夜闌身前不遠處,甚至還有幾片枯葉落到了殿中。


    小世子嗆了塵灰,接連咳了好幾聲。


    照花忙為小世子捂住口鼻,又退入殿中好幾步,甚是擔憂:“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怎麽憑空還掉起樹杈了?好生嚇人……娘娘還是先等等再出去,免得挨上這麽一下子,那可是不值當了。”


    “我明白。”


    向夜闌對這事還挺有分寸的。


    盡管這些落在地上的樹枝瞧起來已經幹枯,落在地上甚至能摔成兩截兒,但好些個比她腿還粗的樹枝都已經落了下來,她究竟得有多想不開,才有可能頂著被砸破頭的風險,去和這些樹枝比比自己頭鐵不鐵?


    人活著,還是不要與自己太較勁。


    但向夜闌還是低估了眼前這場聚變的上限,她不過是眼光一轉的宮府,這顆據傳樹齡五百年的老桂樹竟然直接倒塌在了自己的眼前,幾乎占據了小半個院子,差點把身為罪魁禍首的孔雀給壓在樹下。


    南諶從一旁躍過桂樹,道:“屬下來遲了。”


    “沒遲。”向夜闌心有餘悸地搖搖頭,“你我都該慶幸,慶幸剛才顧慮著現狀而未上前,否則你我現在就是在樹下進行這段對話了。”


    南諶苦笑:“屬下料過這些暗針會附毒來以防萬一,但未想到毒性竟如此之強,竟能放倒一整棵樹,連樹根都能腐蝕。著實是您發現端倪的太早,否則屬下們便是將大羅金仙請來,也難以彌補此時失職了。”


    向夜闌望了一眼露出土麵的樹根,竟已近似腐爛。她算是明白了南諶的意思,古樹尚且如此,又何況是人。


    隻怕挨上一針,就能人生一鍵重來了。


    “反正人沒事,你們也算不上失職。南諶,你也別自責了,趕緊去追剛才送禮過來的宮人,問清楚是誰送的禮。我要是沒記錯,那些大臣這個時辰應當都還在上早朝,你問清楚以後趕緊派人去把人抓來見我,免得他反應過來事情敗露,直接就逃了。還有眼前這顆樹,找人挪挪。”


    “是。”


    南諶應聲帶人離去,向夜闌則留在小殿中安撫受驚的照花與低聲啜泣的小世子。還得侯著一眾人將這顆擋了路的枯樹逐漸扶起,杵在了角落裏留作案證。


    末了,南諶獨自一人返還:“娘娘,送禮的人已經查清楚了,屬下也已經派人去朝中抓人了,特此迴來向您稟報一聲。”


    “是誰?”


    “是謝大人。”


    “謝大人?”


    向夜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追問:“南諶,我不太認得朝中這些大臣,所以,這朝中究竟有幾個謝大人?”


    “就一位。”


    南諶與向夜闌皆是陷入了相同的沉默,這朝中唯一的謝大人,可不就是向夜闌剛剛得罪了沒多久的那位謝曦的父親。


    她怎麽就偏偏忘了這位呢?


    但這人怎就如此拿不起放不下,竟將帳算在了武梓熙的身上!


    那謝大人的怒火,向夜闌並非全然不能理解,畢竟謝曦不僅是謝大人唯一的獨苗,還是謝家這一輩裏唯一的小輩,可謂自小被族中當作寶貝疼著,冷不丁的入獄侯審,這般落差尋常人的確接受不來。


    謝大人若將矛頭對準了自己,向夜闌尚且還覺得他有些骨氣,可武梓熙本就是被平白牽連其中的受害者,他們這般做,未免就有些太不厚道了。


    通往小殿的路上還有條植遍花草的小徑,謝家夫婦便是從這條路上被帶來的。


    上朝的是謝大人,謝夫人操持著送禮一事,恰好在殿外候著自家丈夫用迴府,結果直接被人一起帶了過來。


    路上風景雖好,謝大人卻是被身後督視自己的侍衛盯得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簡直就跟即將流放的罪囚似的,著實有壓力。


    “一準是你送的那怪禽出了問題。”


    謝大人迴身偷瞄了一眼身後跟隨的侍衛,同謝夫人抱怨道:“那怪禽任誰瞧了都要害怕,就是我,也不敢多看那怪物幾眼,送給長朝縣主,又怎可能會是什麽好主意?今兒個皇後娘娘請咱們過去,多半也是為了這檔子事。”


    謝夫人哀怨地垂下頭,心有不甘的反駁謝大人:“怪是怪了些,可我瞧那東西也是好看的,性子又溫順,就跟能聽得懂人言似的,送給長朝縣主這樣溫婉嫻熟的姑娘作伴,再合適不過。你也別太快就定了論,保不準是娘娘喜歡這東西,想問問是從哪得來的呢!”


    她想的倒好。


    謝大人蔑然哼笑一聲,甚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喜歡?我看未必!保不準就是此物生的太過獵奇,嚇到了娘娘,急著要問罪呢。唉,我謝家今年當真是多事,也不知還能不能熬過這個春……”


    “少說那些個不吉利的話。”謝夫人當即有些不滿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謝大人的身子,“怎麽,好好的日子你又不想過了?”


    任謝夫人是怎麽不滿,謝大人都是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好像謝家真就熬不過如此的一劫了,著實是讓謝夫人跟著心慌了起來。


    未走出多遠,謝家二位就被搭在牆邊的桂樹嚇了一跳,連連是後退要躲,但那看似倒塌的桂樹一直未有什麽動靜。


    院裏,薄昭旭可是比向夜闌瞧著還要震怒:“謝大人還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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