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落雪更加清冷的,是薄昭旭泛白的指尖。


    薄昭旭輕撫她的臉頰,似是在低喃些什麽,向夜闌大致能聽出,他是在說“對不起”,而且不單單是一遍。


    向夜闌抹了抹脖頸上的血汙,努力想要同薄昭旭證明,這底下沒有任何傷口,更沒有內傷。


    “我真的沒事,你看。這些血都是他的。”


    她在薄昭旭的身前轉了一圈又一圈,讓人確信——自己還是完整的,哪兒也沒缺。


    就是瞧著太笨。


    薄昭旭沉聲道:“我失約,讓你害怕了。”


    向夜闌好不容易才想起來,薄昭旭曾擔保過讓她不必再陷入險情,不必再擔驚受怕,受到驚嚇。


    可因為西夏國君的一出鬧劇,向夜闌差點涉險。


    “我沒有害怕。”向夜闌十分認真,“我真的沒有害怕,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隻要你還在,我就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會盡快脫身來救我,所以我一直在等著你。”


    薄昭旭大抵這時才拾迴神來,有些自責地想要擦掉向夜闌臉上的血汙:“我……好像又把你的臉弄髒了。”


    “沒事!我一會兒自己打水去洗洗就好了,這邊總還是要善後的,我先陪你去軍醫帳中,為你包紮一下,然後再商議之後的事。”


    “也好。”


    向夜闌忽得想起:“你有見到那寶釵答應嗎?我聽她說,她似乎是為了活命才配合西夏國君設計陷害於我,若了做了這樣昧良心的事還沒能活著逃出去,那她這運氣,著實是不怎麽好。”


    那寶釵答應,這會兒應當正在恨不得扒了自己這身皮囊,要麽便是已經被活活疼死,總之,不會是什麽好結果。


    但薄昭旭總覺得,不能讓向夜闌知道自己有多“兇惡”,哪怕自己已經讓向夜闌見識了他狠絕的一麵。


    他佯作感慨:“本王趕迴來的時候,那位寶釵答應已經被西夏國君的侍衛奉命滅口了,至於他們如何處置屍骨,本王不知。”


    薄昭旭所言也並非是假,為了強占向夜闌一女子,竟害得眾多朝廷命臣葬身虎口,作為知情人的寶釵答應,西夏國君絕不可能留他。


    至那時,寶釵答應的下場還會更為慘烈。


    唯一能讓她“欣慰”的,恐怕就是還有許多知情人同她一起,為她陪葬。


    向夜闌對寶釵答應同情不能,聽了她的結局,也隻是淡然的應了一聲而已。正如寶釵答應自己說的,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寶釵答應逼自己認命,自己又如何能對她的命陳出任何惋惜?


    軍醫營帳旁又臨時搭起了幾間簡製營帳,隻因方才有不少朝臣陸續逃迴,用來解決些小傷的軍醫帳已不足用了。


    向夜闌掀開帳簾,正瞧見候夫人躺於老侯爺的懷裏,由老侯爺為她換藥包紮。


    瞧見向夜闌這個難得能說幾句話的小輩,候夫人主動端坐起身,同她打招唿:“怎麽樣——我這條命,夠硬吧?若不是溟兒那個臭小子攔著,我還能把那隻母大蟲也獵下來,著實掃興!等明兒個,明兒個一定,哎呦……”


    老侯爺麵不改色地加重了為侯夫人包紮的力道,“還與小輩胡鬧?接著鬧罷,隻管讓你埋下的金條爛在土裏。”


    “剛才到底出了什麽事?”


    就像營帳中人還不知道西夏國君已死一般,向夜闌也不知曉方才究竟是出了怎樣的變故,才會出現這麽多的傷者。


    所謂虎毒還不食子,西夏國君究竟是有著多深的執念,才會為了塑上一具完美的像,不惜賭上江山社稷的未來,寧願葬送大半良臣的性命,用作這場根本不合人性的交易。


    “中了埋伏。”


    薄昭旭將險惡的景象說得輕描淡寫,儼然是為了不讓向夜闌擔心。


    向夜闌從老侯爺那討了些包紮傷口用的物什,帶著薄昭旭尋了處角落坐下。


    “疼嗎?”


    她有些畏手畏腳地,生怕弄疼薄昭旭的傷口,以至於本該在薄昭旭傷口上紮得嚴嚴實實的麻布,這會兒就像是袖章似的……


    “不疼。”薄昭旭指了指麻布與皮膚間的縫隙,不由說笑:“你去問問侯爺,你這樣做軍師,會不會被軍法處置?”


    ……


    向夜闌氣鼓鼓地瞥起了嘴,既想捶打薄昭旭兩下報複迴去,又生怕打疼了他的傷口,好不糾結。


    隻得是記仇地使上全部力氣,將麻布紮在了薄昭旭的傷口。


    雖說軍醫帳前後忙得抽不開身,但薄昭旭的身份擺於此,隻要是想,當即便會有人上前來為薄昭旭包紮得十分完美。


    可向夜闌也很難想通自己的感受,她不想將這件事交給其她任何人,連南諶她都不想讓步。


    “我知道我手很笨拙,做事沒有你那些手下穩準。”


    向夜闌的嗓音有些自己微不可查的哽咽,“我隻是想為你做些事,為你分擔一點,而不是一直被你護在身後,這種事誰都可以做。但是……隻要你能平安無事的話,我什麽都幫不上也好,隻要不是讓我看著你出事,什麽都做不了就好。你需我為你做什麽,我都會去學習的。”


    “傻女人。”薄昭旭忍不住笑得嗔怪一聲,“本王對你好,隻是因為本王想對你好而已,怎麽就非要你迴報才是?何況,你可幫了本王不少的忙,旁人可以取代,但你向夜闌,無人可替。”


    “不是那種非要有來有往的迴報,我隻是想為你做些事而已,單單看著,讓我總覺得有些無力。”


    向夜闌捂著自己砰砰悸動的心口,不想被薄昭旭瞧出任何,卻不知她躲閃的目光已經暴露了她的羞恬。


    他將忸怩害羞的向夜闌擁進了懷裏,眼看著就要吻上向夜闌的額頭,向夜闌卻跟被按了彈簧似的,直接捂著額頭溜出了老遠。


    向夜闌再度被薄昭旭踩上了尾巴,跳上了無形的高牆,撅起尾巴向薄昭旭佯作自己十分鎮靜,一點也不害怕。


    “我臉太髒了!”向夜闌慌亂不已,隻得比比劃劃的同薄昭旭解釋,“你等我,你等我去打水洗個臉,然後再迴來找你。”


    南諶與跑出營帳的向夜闌擦肩而過,差點以為向夜闌這是受了誰的輕薄,營帳藥爐中點著的紅羅炭,恐怕都比不了她臉紅半分。


    他看向身旁的無疾:“許是被你嚇到了。”


    “怎麽可能!”無疾一臉不忿,“該說不說,四王妃可是一向很信任屬下,從未說過半個怕字。”


    南諶歎了口氣,“去照鏡子。”


    無疾不解地想要同侯夫人去討隨身帶著的便攜銅鏡,方才還有笑的侯夫人見到無疾的一瞬,整張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這一刻。


    “你是……”


    侯夫人恐怕還有點不願相信:“你是無疾?”


    小侯爺秋溟身旁的武名心腹近侍,皆是侯夫人於十年前親自挑選,當作養子一般照顧,分別取名無疾、武侯、平安、文聖、不驕,皆是對秋溟的願景,其中就要屬當年還是清秀少年的無疾最得老侯爺與侯夫人滿意。


    其中最為主要的一個原因,則是秋溟打小就十分皮實,另四個侍衛會陪著秋溟胡鬧,把想要和秋溟打架的小孩直接按到泥潭裏麵去吃泥,隻有無疾較為老實,會把那啃完泥的小孩“撈”出泥潭,再勸說其他兄弟日後做事要三思。


    雖說無疾最後也不可免俗的順著所有西夏侍衛的生長方向開始橫向生長,但侯夫人捫心自問,她覺得無疾還是比較能讓自己安心的一個。


    可這滿臉是血,像是被什麽大熊給啃了一口的糙漢,究竟是誰?


    無疾完全感受不到侯夫人的錯愕,還當侯夫人是被嚇得反應不過來:“當然是屬下了!夫人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被那些兇獸給嚇得不輕?”


    他頓時撫掌大笑,“夫人且放心,屬下方才奉了小侯爺的命,已經將內林中的兇手清繳了一遍,尚還幸存的大人們,也已經被屬下等救迴來了,雖說此次折了不少人,但小侯爺的臣心,想來是穩了!”


    侯夫人反應極快,當即斥責迴去:“無疾,休要亂說!”


    其實這軍營帳中也沒有侯府以外的人,無非是多了一個薄昭旭,還是侯府的盟友。


    但侯夫人還不知道西夏國君已死,唯恐無疾一句話會招來禍患,屆時,便是侯府的末路了。


    “無疾失言,甘願認罰!”無疾亦是不知,“屬下不該被一時驕傲蔽目,說這種會落人口食,同國君多言的話。”


    薄昭旭用皎白的帕子擦拭著劍身,見此,方才開口:“人已經被本王殺了,若有什麽想說的,直言就是。”


    ……


    營帳中再度陷入死寂,老侯爺唯恐是有偏差,多言相問:“侯爺說的,可是當今西夏國君?那位在今日設計做伏的西夏國君?”


    “不錯。”


    薄昭旭應聲,“隻不過,該是上一任國君了。”


    侯府一眾愕然,這就是所謂的人狠話不多,一出手就直接要人命的?


    秋溟奪位一事,並非他個人所謀,而是侯府所有人的野心,單是刺殺西夏國君的計劃,就一度修改,終於定在了一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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