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布出尋人告示的,本就不會是什麽尋常人家,能收集到七十來張尋人告示,便說明丟失女子的親族,有不少是在都城中有影響的人物,此案能在都城中擁有這般的影響力,也就不足為奇了。


    沒準兒還有許多家世貧寒的女子牽連其中,隻是礙於家境,無法報官尋人。


    向夜闌與棠筠一同摸索到後半夜,才終於找到了三張棠筠眼熟的麵孔,她十分篤定:“陳家鎮!我記得很清楚,那些人牙子說要把她們三個賣到陳家鎮去,原本應當有我一個,但我運氣好,遇見了王大哥,才有機會逃過一劫。”


    “侯爺的運氣,頗有些意思。”


    薄昭旭打量著三張尋人告示,食指意味深長地在其中一張告示的邊角處叩了叩。這張告示上,女子的名姓為“許花顏”。


    向夜闌依稀能看出這姑娘的告示與其他告示有些不同,其他告示多是寥寥畫上幾筆的靈魂畫作,想依畫識人多少有些難度,但這張就不同了,哪怕是送去參加畫展,恐怕都沒有任何的問題,而且還著了彩,畫得十分細致,簡直像是本人走進了話中。


    秋溟更是眼前一亮,目光如炬地盯著畫像去瞧:“這,這是許太傅家中那位走失的獨女啊!棠筠姑娘,你若借此成心戲耍本候,本候也是有脾氣的。”


    棠筠不屑地抖抖手,白他一眼:“信與不信全看你們,反正你已經幫過了我的忙,就算你信,我也不虧不是?”


    她說的好有道理,向夜闌竟無法反駁。


    為了搶救自己的顏麵,秋溟佯作淡然:“你以為本候聽不出你在用激將法?隻可惜你這招,對本候無用。”


    向夜闌以關愛智障的目光盯了秋溟良久,說好的激將法對他沒用呢?一大早就拖著所有人殺來陳家鎮的又是誰?


    這不是被刺激的明明白白?


    無疾打了個哈欠,道:“侯爺,屬下方才去打聽了一番,這陳家鎮還不小,咱們這是從何找起?”


    “侯爺大可去找當地守令。”薄昭旭隨口答道,“若隻查來曆不明的外籍人口,應當很快。”


    秋溟卻是嘴硬:“本候自然知曉,此事交給本候一人便可,四王爺先帶著她尋處休息,四處逛逛吧。”


    陳家鎮姑且還能稱為“鎮”,能休息落腳的地方不少,隻是簡陋了一點兒。


    薄昭旭將安置客棧的時交托給了南諶,自己則帶著向夜闌在鎮上走動。


    最讓向夜闌感到奇怪的便是鎮上立了許多道形狀怪異的石碑,還有些告示牌,貼著一張被風吹打到皺黃的紙,寫著什麽“不以女為累”、“我溺一女而喪人一婦”,大意是勸告鎮上百姓不要溺女。


    不過是看了寥寥幾行字,向夜闌便渾身不適地打了個寒顫,這鎮子該是溺了多少女嬰,才逼得官府處處勸誡。


    “冷麽?”薄昭旭望了一眼天色,“西夏夜裏天寒,你若覺得冷,我們就先迴客棧休息,明日再議別的事。”


    向夜闌搖搖頭:“不冷,再走走就好。”


    話是如此,這陳家鎮切實是隻有巴掌大,攏共就隻有這麽一條街,沒幾步就走到了盡頭,再走下去便是窺不見進頭的荒山野林了。


    向夜闌隻好和薄昭旭一起原路折返,她也恰好有了機會停留在客棧之外,仔細端視客棧外豎立的石碑。


    石碑上的內容大致與告示牌上相似,是勸誡陳家鎮的百姓不要溺女,不過這石碑要更為清晰的寫著向氏婦人為陳家鎮所做過的善事。


    這向氏婦人的年紀不大,來到陳家鎮也不過是途徑於此,但在她小住於鎮上的數月裏,她十分注重於宣揚戒溺女的思想,不僅出資助家境貧寒的年輕人成親,甚至自掏腰包自助那些生了女兒的窮困家庭,讓他們知曉生女兒也並非是負擔。


    因被這位向氏婦人所打動,陳家鎮的溺女惡習的確有所改善。


    向夜闌輕撫石碑,兀然覺得指尖傳來一陣電流,是她心中難以自抑的欣愉——這石碑上寫了向氏婦人的名字。


    正是“原主”的母親。


    她曾花了一段時間去疏理自己與所為“原主”的關係,盡管仍要琢磨,但其間關聯定是不小的。


    “這是我娘。”向夜闌頓了頓,“這還是我第一次知曉她的為人,如此想,這一程還挺值當的。”


    薄昭旭沉視著刻於石碑上的“丈母娘”,悄悄將派人修繕陳家鎮的所有石碑一事安排上了行程。


    ……


    晚飯時分,秋溟罵罵咧咧地趕了迴來:“這陳家鎮的守令怕不是個傻子,非咬死了陳家鎮沒有外來人口,讓本候打哪兒查起?要不是本候從一開始自報家門,差點就被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給趕了出去!”


    無疾憂心地為秋溟順了順氣,道:“侯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朝廷對下麵這些小官有多屬於管理,若因這檔子事氣壞了身子,實在是不值當啊……正好這會兒天也黑了,要不屬下去替您給他打一頓?”


    向夜闌被嘴裏的熱湯嗆了一嘴,是不是秋溟身邊兒的人都多多少少沾了點兒哪裏不靠譜?


    薄昭旭為正在咳嗽的向夜闌拍了拍後背,側身瞥目看過去:“依你的身手,他怕是挨不過今夜。”


    秋溟冷哼一聲,下意識地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肚子咕嚕兩聲。


    “今晚吃什麽?”


    他還以為桌上擺了多少的東西,才會有如此誘人的香氣,可仔細一看,薄昭旭與向夜闌的身前不過擺了兩碗餛飩而已。


    結果秋溟還是沒忍住悄悄吞了吞口水,老實落了座。


    這客棧隻有幾間房,從頭至尾也隻有客棧老板一人到處忙活,為秋溟上菜時,他忍不住插了句話:“鎮子上的外來人可不少,你們奔什麽來的?若是也想買姑娘,最好還是換個別的地方……”


    客棧老板審視地將向夜闌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笑道:“賣尚且好說,隻是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想賣那頂好看的,未必劃得來——他們也沒這個錢。”


    薄昭旭當即就變了臉色,自己寵在身邊的小作精,竟然就成了他們口中用來交易的“財物”?


    “這是內人。”


    他將一臉不知所措地向夜闌攬到了懷中,警告客棧老板不要再以那般令人不適的眼光看著向夜闌。


    望著客棧老板尷尬窘迫的臉色,向夜闌另尋話題:“老板,在此買賣女子的人很多嗎?”


    “何止是多,簡直就是常態!”


    客棧老板陰陽怪氣的笑道:“鎮上的丫頭本來就少,一個個的又要把丫頭給溺死,能不買別的地方的嗎?起初還是在鄰鎮上買些人家養不起的丫頭,時間長了,便有外地人來鎮上賣女兒來,可究竟是不是他女兒,誰又知道了?不過這價可是真高,哪怕稍微差一點的,都得七十多兩銀呢!”


    他這理直氣壯的態度,著實是把向夜闌惱得說不出話來。


    難怪當地守令不肯讓秋溟查閱陳家鎮究竟有多少外來人口,一是許多姑娘來路不明,二是真要深究,陳家鎮得有大半的女子都是外來人士。


    就是查,也得有跡可循才能查,一點兒線索都沒有,難不成要在陳家鎮搞上一次人口普查?


    向夜闌心煩地揉了揉額角,這才是真正的“任重而道遠”。


    “那你夫人呢?也是買來的?”秋溟冷不丁的問道。


    客棧老板跟踩了地雷似的,嚇得差點從地上跳起來:“我哪敢啊,這可是要遭報應的!這事兒。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不會幹,要不我怎麽好意思瞧不起那些鎮上的男人!”


    向夜闌頓時覺得這客棧老板看起來順眼了許多。


    “不過……”客棧老板欲言又止,“你們該不會把我抓起來吧?我一聽你們這個意思,就是朝廷派來抓人的!”


    向夜闌竟還十分認真的反思起了自己的裝束——好像也沒什麽不妥的。


    可她仔細一看身旁的兩個男人,一個自稱“本王”,另一個自稱“本候”,除非這客棧老板是個身殘誌堅的殘障人士,否則還能有什麽看不出來的。


    再有下次,自己高低要好好教育一下薄昭旭,出門在外不要這麽招搖!


    “你說的都對,我們不是來抓人的,就是碰巧路過這兒,好奇想打聽打聽而已!”向夜闌開始發揮自己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本領,“畢竟這種事情,別的地方也不多見,難免好奇嘛。”


    客棧老板竟還真信了向夜闌的說辭,無端來了興致:“這倒是,尋常地方那聘禮也不過才十兩二十兩的銀子而已,哪像這兒……光是曹老板一家就娶了得有七八口子,咱們想羨慕還羨慕不來呢!不過我記著曹老板他四五年前買了個貌如天仙的妾侍,自此再未納過新的!”


    秋溟將太傅獨女許花顏的尋人告示拍在了桌上,厲聲詰問:“是不是這個?”


    客棧老板認真的瞄了兩眼,連連點頭稱是,可他冷不防地打了個哆嗦,反應了過來眼前的可是一章蓋有朝廷公戳的尋人告示——那這不還是來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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