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昭旭連夜趕來這廟裏,本就有些損了精力,再加上蠱蟲所擾,委實是需要合眼養神來補充體力,雖說廟中有青鍾禪樂,但總歸是清靜安心的東西,然而那丞相府一家子到了以後,這茶室裏便再未安靜過。


    若說這一家子隻是聊些家常,薄昭旭姑且也就去考慮忍字如何寫了。


    偏生那聲音的來源單單來字一人,不是叫嚷著什麽廟宇都是迷信之人才來的地方,就是對自己根本不了解的其他事展開高談闊論,時不時還要感慨自己有多特立獨行,才養出了現在這樣傲然獨立的性子。


    聽得久了,著實是有些令人頭疼。


    薄昭旭最為厭憎的一件事便是有些不懂裝懂,對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事放言高論,不僅聒噪,而且恰好撞上了薄昭旭心情煩悶的槍口。


    “南諶,去給那位小姐送杯茶,讓她安靜安靜。”


    南諶當即便明白了薄昭旭的意思,每間茶室都有提前準備好的茶水,哪還需要薄昭旭送去的?


    話中的意思,無非就是讓那人安靜的閉上嘴。


    丞相府小坐的茶室裏,坐了攏共有七八位女眷,除了放聲嘲弄旁人無趣的那位,其她人皆是端坐於一側,聽家中主母念誦佛經。


    瞥見來人手中端著一盞茶,丞相夫人詫異不已:“你這是?”


    “屬下乃是華國四王爺身旁近侍,奉王爺之命,來為這位小姐送杯茶水,免得這位小姐話說的太多,嗓子受不住。”


    說罷,南諶直接將茶盞撂在了這位姑娘的身前。


    那姑娘顯然也是有些不識趣兒,不僅未讀出南諶話中的挖苦之意,甚至是十分欣喜的認為自己如此張揚真的吸引到了薄昭旭這樣的權貴的側目,不由在心中對自己大為讚賞,好不得意。


    她十分歡喜的嬌笑道:“真的?你們這位王爺如此關心我?那你讓他放心,我們的茶室裏也有茶水,不會渴了我的,沒什麽事你就先迴去幫我把話傳了。”


    南諶當即就擰了眉,這人未免太沒禮貌了一點兒,支使起別人的手下,竟也如此理所應當?


    丞相夫人可是當即就明白了這絕不是什麽好話,連忙代其向南諶道歉:“少年人不懂事,還請王爺勿怪,這位公子,我這侄女方才一時糊塗說錯了話,你可千萬不要見怪,她剛才說的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這是自然,屬下隻是代王爺送茶而已。”


    南諶心想丞相夫人總該好好管教這位丞相府的表小姐,也就未與人客氣什麽,直接便轉身離開了。


    奈何他不知丞相夫人對這位性情古怪的表小姐有多束手無策,一時未叮囑,便眼看著人跟一溜煙兒似的,直接就竄出了門……


    迴到茶室的南諶正要與薄昭旭交差,就迎上了薄昭旭臉上的愕然之色,好像他身後站了什麽極其恐怖的東西。


    “王爺?”


    他竟也不敢迴頭去看,薄昭旭神色寡淡,憤然嗬斥一聲:“南諶,把她趕出去!”


    南諶行雲流水地退後轉身,甚至做好了與人交手的準備,可眼前竟隻有一個探頭探腦的丞相府表小姐,香粉味兒熏得人頭暈鼻子癢。


    讓他與人打上百來個迴合他倒可以,可麵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南諶著實是不知道該如何動手才好。


    南諶心一橫,將置於一旁的掃帚抄起擋在了門上,厲聲警告:“這位小姐,請你自重。”


    薄昭旭催得更加急促:“若是連此事都辦不妥,本王今夜便打點你迴暗堡!”


    好家夥,這丞相府表小姐身上的香粉味走出十步遠他都聞得到,這要是讓向夜闌嗅見,他可該怎麽哄,怎麽解釋……


    聽了薄昭旭極具壓迫力的警告,南諶頓時卯足了勁兒,與那位拚命想要一睹薄昭旭容顏的丞相府表小姐交起手來。


    那表小姐不過匆匆窺見了薄昭旭一眼,竟然整個人都呆滯在了門外,久久不能迴過神來。良久,她吞了吞唾沫,強作從容的冷哼一聲:“不過是個王爺,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大家還不都是人,平等才是最重要的。”


    話雖是如此,可南諶眼睜睜的瞧著這位表小姐的眼珠子都快鑽進茶室內了,又談什麽瞧不上?


    不過是為了引得薄昭旭的一絲側目,在內心感慨“這女人頗有些意思”,然反事逾越於禮貌之外,就隻會換來旁人的嫌惡與不奈,非但不會想知曉她的名姓,甚至還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番這世上怎就有如此不知何為禮教的人。


    薄昭旭終是被吵鬧聲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撫手擲出一銳物,擦著丞相府表小姐的臉徑直劃過,未傷及皮肉半分,卻是斬斷了丞相府表小姐的一縷青絲。這都稱不上是薄昭旭使暗器的半分功力,倒算是“明器”了。


    奈何那丞相府表小姐還是嚇得不輕,望著自己不對稱的鬢角木訥發怔,發白的嘴唇止不住顫抖。


    薄昭旭冷斥一聲:“快滾。”


    那丞相府的表小姐甚至來不及整理自己落魄的儀容,就已經忙不迭地逃離現場,不敢迴頭張望一眼。


    “這位小姐著實是瘋了。”


    南諶不滿地抓著手中掃帚,奈何話音未落,弘安法師便已經如約出現在了二人身後,盯著南諶手中的掃帚陷入了沉思。


    這般注視著實是讓南諶深感萬般心虛,他趕忙掃了兩下根本無需打掃的地麵,裝作正在打掃茶室的模樣。


    “茶室每日都有寺中人來打掃,施主不必如此多禮。”


    弘安法師看出了南諶神情窘迫,主動上前接過了南諶的掃帚,為人鋪好了各退一步的台階。


    薄昭旭認真端視了這位得道高僧幾眼,總覺短短幾個時辰不見,弘安法師的麵容肉眼可見的蒼老了數倍,晨時尚且隻是清瘦,這會兒幹瘦的簡直能直接看出他骨頭的形狀,著實讓人有些擔憂他的身體。


    但薄昭旭從未見過如此荒謬一事,所以姑且將這些歸咎於弘安法師換了一件僧衣。


    “二位施主,長話短說。”


    弘安法師步伐遲緩地坐在了茶桌一旁,他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素淨的白瓷小瓶,幹淨的連一絲雜質都找不出,單是這小瓶就稱得上是世間難尋的珍寶。而他隻是多看了兩眼,便決絕地將此物交到了薄昭旭的手上。


    薄昭旭將此物妥善收如暗處,十分平靜:“法師請講。”


    弘安法師拈著佛珠的雙手微微顫抖,像是強打精神:“她既來求,那定是遇到了危及性命的事,一分怠慢不得,此物就交給施主你了,還請施主務必將此物交到雲姑的手上,萬不要提前打開。”


    “此物還有何避諱?”薄昭旭確是將弘安法師的訴求聽至了心中,“本王以性命擔保,定將此物交托到弘安法師的這位故人手中。”


    “沒了,沒了……”


    弘安法師落寞地擺了擺手,舉止不知為何遲鈍了許多,他怔怔地望著手中所撚的佛珠,終究是釋然的歎了口氣,將此物一並交到了薄昭旭的手上,道:“還有此物,也請施主代為轉達。”


    ……


    出了廟中茶室,南諶無端有些困惑:“若隻是來此處取樣東西,王爺何不派屬下一人前往,又何必如此大動幹戈。隻怕那位小侯爺又跟閑不住一般,去客棧找王妃解悶兒。”


    “本王也不知那顧老夫人究竟是何用意,但於此物……本王已經隱隱有了猜測。”薄昭旭為瓷瓶重新加固一道小封,轉手便交給了南諶,“尋些靠譜的人手護送迴去,昨夜那種,就免了。”


    “屬下明白。”


    南諶將瓷瓶護得比自己命還重要,生怕它是磕了碰了,耽誤了他家主子的正事。


    可正是他怕什麽來什麽,還沒走出幾步遠,他便被人橫衝直撞地撞到了腿上,正是早晨為他們忙前忙後的小和尚。


    小和尚跑來的方向,正是方才弘安法師離去的方向,他被南諶從地上攙扶爬起,也顧不得拍拍衣上塵土,隻道:“小僧謝過施主,隻是這時還有事,就先別過了!”他將眼淚與鼻涕、鼻血、跌在地上的灰塵胡亂抹作一團,便小跑離去了。


    瞧薄昭旭神情肅穆,南諶鬥膽問道:“屬下覺得,王爺早便知道些什麽。”


    薄昭旭並未急著應答,而是側身凝視著小和尚踉蹌離去的背影,小和尚跑在了師兄弟堆裏,方才哭訴道:“弘安師叔、弘安師叔他——他圓寂了!”


    “走吧。”


    大抵正是因為早會如此,薄昭旭的神色並未因小和尚的一句話而產生任何波瀾,可他又忍不住要去迴望,自己可曾有過這樣的光景,也曾想留下逝者。


    二人一路無言,眼看著能在遠處瞧見都城客棧的影子了,薄昭旭方才開口:“顧老夫人曾說拿走此物,與要了弘安法師的命無異,所以弘安法師多半不會交出此物,但弘安法師欠了她一條命,理應要還,若是弘安法師不肯交,那便由本王來“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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