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兩個問題,前者尚且還稱得上是真相不明的疑案,後者可就真是世紀未解之謎級別的難題。


    靠譜與否,那真是全靠運氣。


    為了讓王氏婦人震驚下來,向夜闌平靜的安慰道:“我相信王大哥不會無緣無故殺人的,這件事裏,說不好真是有什麽誤會,如果王大哥真的是被人冤枉的,那我一定將他平平安安的帶迴來,你且放心。”


    王氏婦人這才不大情願地撒開了向夜闌的手,木訥如傀儡人一般應了聲“好”,她懷側的小姑娘擔心地望著兩人。


    聽說這劉縣縣衙也處在一個頂難找的地方,薄昭旭的手下人索性放棄了詢問那衙役,直接讓他在前麵開路,馬車再緊隨其後。


    但那衙役畢竟是全靠雙腳,走路自然是慢了些,馬車也是慢悠悠的。


    借著這晌空閑,南諶掀開馬車窗簾,恰好撞見了還在與向夜闌的發髻較真的兩人,隻不過這迴變成了向夜闌想要為薄昭旭紮紮發髻,一秀自己的手法有多高超,結果其實連簡單束起都紮地笨拙,還需要用嘴咬著纖長的發帶。


    ……


    南諶強行讓自己“失憶”,他將頭側至另一邊,方才有膽子開口:“王爺,王妃,稍遲到了那縣衙以後,您是先見那王道山,還是直接與縣衙的縣令見一麵?屬下到時先行安排,也好為您省些時間。”


    “先不必見他王道山。”


    薄昭旭若有所想的輕撫指尖玉扳指,借此去瞧向夜闌冒著傻氣兒的笑意,這般隻能沾染財氣的俗物,竟也有了幾分不一樣的意義。


    他繼續說道:“劉縣縣官既然已經得過秋小侯爺的提點,想必就不會與自己的仕途想不開,去接下陷害王道山的爛攤子,再者既然已有證人,就說明他多半不冤枉,可你我這時若是想問他關於此事的隱情,他未必會說。”


    從王家走出的那一刻開始,向夜闌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她確是不覺得薄昭旭所言有什麽問題。


    較起王道山全然無辜這一事,向夜闌更願意相信其中是有些隱情的。


    向夜闌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薄昭旭話中的深意,附和道:“像這樣的地方,幾年都未必出一樁惡性案件,隻怕那縣令為了早些結案,會對他嚴刑逼供,你我這會兒先去見了這位縣令,沒準能讓他少受點皮肉苦,至少能保持理智。”


    隻不過向夜闌這會兒與其他人一樣,皆不知曉這位劉縣縣令究竟是個什麽性子,遇見個貪安怕事的,沒準兒能用嚴刑逼著王道山匆匆畫押認罪,就算王道山身上真有什麽冤屈,那也是一準兒的洗刷不清。


    動手能力要是再強一點兒,沒準她們到的時候,王道山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拐過了幾條頗為泥濘的石路,總算是到了位於山溝裏的劉縣縣衙,雖是叫劉縣,但附近的氏族村落無一姓劉。方圓百裏之內,攏共就這麽一處縣衙,十裏八鄉的遇見什麽事兒,都得來此處決斷。


    所以地方不大,熱鬧還是挺熱鬧。


    向夜闌挽著薄昭旭走入衙門時,劉縣縣令剛剛解決了一處紛爭——有兩家挨著的鰥夫,性格近似不說,連懶惰都像的十成十,其中一戶為謀生養了兩隻雞,結果有隻雞不老實,飛到了臨遠去,這性情近似的二人剛剛就是在這掰扯了一出該把飛出牆的那隻雞算是誰的。


    隨同的親眷一同哄散而去,總算給二人留出了些許落腳的地方。


    薄昭旭掀開用竹片手工穿製的卷簾,輕笑著與頭疼的劉縣縣令道:“劉大人,可否能行個方便?”


    “能!您且先等等,下官請人收拾下茶室。”


    劉縣縣令拍桌起身,這不起身還好,他這一站起來,向夜闌便覺得他瘦弱得像是一隻幹柴,都無需放火,走兩步就要自己斷成兩截兒,朝廷所發下來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也是肥大的如同偷來的一般。


    要不是牆上掛著縣令像,向夜闌差點以為這劉縣縣令就是飛賊所匆匆偽裝的。


    經過半柱香的等候,劉縣縣衙的一眾衙役總算打掃好了縣衙茶室,盡管那茶盞上都結了蛛網,劉縣縣令還是笑意盎然。


    的確是在一側捆著的王道山要顯得更為兇惡一些,尤是他那一身泛黑的血汙,很難不讓人心生懼怕之意。


    剛一坐下,向夜闌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問道:“劉縣令,那王道山真的殺人了?他殺了什麽人?”


    “這……是他的親叔父一家。侯爺之前打過招唿,叫下官對王氏一家子多加照顧,要不是證據確鑿,下官怎麽可能隨便抓人,讓他們一家子被鄰裏指指點點?下官為劉縣的父母官,說這般胡話,好像是不大妥當,可下官記得這王道山的確是個頂老實的,不像是個會隨便殺人的!”


    劉縣縣令原以為這都城來的人物都喜歡和稀泥打太極呢,萬萬沒想到,這一個比他還要直白上不少!


    他有些為難道:“要是沒人瞧見,我便直接讓他迴家聽信了,可那一家子所留下的幾口,加上那家子的鄰居,可都親眼瞧見了王道山不僅殺人,還想毀屍滅跡,鐵證如山,下官也隻好將王道山扣下,聽候審問。”


    向夜闌皺皺眉,她最初還猜想過王道山這位叔父會是陷害王道山的元兇,可她無論如何也未想到,在王氏婦人口中作威作福毆打王父的惡人,竟然已經是個死人了!


    也不知該說天理昭彰,還是世事無常。


    換了旁人,怕是早就對王道山這一事死了心——既然證據確鑿,怎麽可能還有機會翻案?


    薄昭旭沉默了片刻,看似委婉客氣,卻是問了一個更加直白的問題:“王道山的父親曾被親族排擠,隻因發生口角便被昨夜死者毆打致死的事情,大人可有耳聞?王氏一家,可曾來到縣衙訴說冤屈?”


    這倒是個會影響向夜闌對劉縣縣官看法的問題,若是不知還好,若是知道……


    若是劉縣縣官早就知曉這一切,那他麵上所表露的和善親切,都隻會讓向夜闌覺得虛浮的惡心。


    劉縣縣官被問得怔愣於原處,他哽了哽嗓子,猶豫許久才說:“下官……知道。”


    據說這劉縣縣令已經在此做了好些年的縣令,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遇事手腕,都不是穩重二字可以概括的,真要說,倒更像是對於熟悉周遭事物的自信有把握。可話說到這會兒,他竟是頹喪地垂下了頭,不敢直視兩人的目光。


    “不是下官對此事放任不管,是這種見了人命的家務事——下官著實不好管啊!”劉縣縣官抄起肥大的袍子大擤鼻涕,好不浮誇,“再待上三個月,下官便可以領朝廷的體恤金迴鄉了,真招惹了那樣的惡霸,隻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可話又說迴來,那位讓劉縣縣令所害怕的惡霸,這會兒已經一口氣兒都沒了,真是世事弄人。


    他這般不負責任的態度著實令向夜闌氣惱,忍不住詰問道:“那可是一條人命,你怕遭他報複,大可上報朝廷,怎能平白讓人家蒙冤?”


    劉縣縣官自責地長歎一口氣,莫名感慨不已:“您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呢?不都是遲了……王四叔家裏也還有小輩等著為他伸冤呢,至少這事,下官得給他們辦的妥當了才是!否則怎麽對得起下官這個父母官的名頭?”


    ……


    得,又是一個當代雙標大師。向夜闌又有點頭疼了。


    “過去無法返迴,未來尚可改變。”


    薄昭旭意味頗深地端起茶盞,卻未急著飲下,而是與劉縣縣令低語:“大人想為王道山叔伯的家人伸冤,與為其父親伸冤一事,並不衝突。如今能危及大人性命的王四叔也已經駕鶴西去,大人至少也該讓王道山了斷仇怨,再行處置。”


    劉縣縣令久久不能琢磨出薄昭旭所言何意,愣了一陣,顫音反問道:“王爺的意思是——開棺驗屍?”


    薄昭旭淡然點頭


    “這,也好!”劉縣縣令咬牙答應了下來,“幸好當初的卷宗下官並未丟棄,就單單是為了讓他王道山瞑目,也該把這事查清楚!”


    他倒是在呆滯時才與向夜闌幾乎迴過神來,薄昭旭這是在變相的為王道山施以援手!


    以薄昭旭的身份,想以壓力直接迫使劉縣縣令放了王道山並不困難,但這般隻能還了王道山自由,卻不能還他清白,單單是被人戳著脊梁骨所指責,就夠王道山一家子日日夜夜的痛苦了。


    所以這個法子,顯然要更靠得住。


    西夏國有關如何治理罪囚,其實並無太深的規則製度,但也能從各地卷宗中瞧出製定規則的那位也是個嫉惡如仇的人物,幾乎沒有任何情分可言——但在此之外,總歸還是有人與人的溫度。


    所以“依案定罪,可法外容情”這種先例,在西夏國格外的多。


    王四叔攜紈絝小輩毆打王父致死在先,若此時追查下去,追定了王四叔的罪,沒準就真能認定王道山是為父報仇,盡管不值得推崇,但又並非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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