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彈盡糧絕


    碧碧那輛車不見了。


    我以為誰移動過它,趕緊四下尋找,除了那幾輛廢棄的車,根本不見它的影子!


    我們的物資,我們的食物,我們的水,我們的汽油,統統裝在那輛車上!


    我發現,白沙的帳篷也不見了!


    我一下明白了,這家夥半夜的時候收起了帳篷,然後開著我們的車,逃跑了。


    他切斷了我們所有的活路。


    我在沙漠上呆呆地坐下來。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聽見季風和漿汁兒在帳篷裏“嘁嘁喳喳”地說起話來。


    她們醒了。


    她們尚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我又恐懼又悲傷又後悔。


    白沙和宮本忍是我招來的,是我害了她們……


    我不知道該怎麽對她們說。


    兩個女孩一直聊,過了半個多鍾頭,她們才穿好衣服走出來。漿汁兒說:“周老大,今天早晨,你是吃餅幹呢?還是吃餅幹呢?還是吃餅幹呢?”


    我沒看她,也沒說話。


    她走到了我跟前,季風也過來了,她們發現了我的表情有些異常,季風問:“怎麽了,這麽嚴肅?”


    我說:“車沒了。”


    兩個女孩同時朝碧碧那輛車的位置看去,都不說話了。


    季風說:“白沙?”


    我說:“是他。”


    漿汁兒突然罵了起來:“這屌絲怎麽這麽王八蛋啊!”


    我說:“季風,你去看看那袋金首飾還在嗎?”


    季風木木地說:“現在找它們還有什麽用……”


    我說:“你去看看。”


    季風說:“他不可能找到的。”


    然後,她就朝湖邊的蘆葦叢走過去了。


    漿汁兒小聲問我:“車鑰匙在你手裏嗎?”


    我說:“在啊。”


    漿汁兒說:“他會不會像電影裏演的那樣,拆開點火開關,用兩根電線打火?”


    我說:“那是過去的車。現在的車不可能,車門、方向盤、發動機,全部由車載電腦控製,插進鑰匙才能啟動電腦,接線是沒用的。”


    漿汁兒說:“那他是怎麽開走的啊!”


    我說:“鬼知道。”


    漿汁兒又問我:“其他車裏還有油嗎?”


    我說:“我們差不多都帶走了。”


    季風快步走迴來,她遠遠地說:“那些金首飾也被他挖走了!”


    我沒有說什麽。


    我知道,我真的小看白沙這個人了。我沒想到,他的手法這麽高,他的心思這麽狠。他把我們的車偷走了,連同金子,連同毒品……


    季風走過來,說:“怎麽辦?”


    我說:“隻剩下一個指望了,那就是調整時間,看看能不能和那些營救人員會和……”


    說完,我站起來,朝那幾輛廢棄的車走過去。


    漿汁兒說:“你去幹什麽?”


    我說:“看看有沒有油。”


    季風和漿汁兒都跟我過來了。


    我檢查了所有車輛,每個油箱裏都剩了一點油,不過並不多。我意外地發現,在三菱帕傑羅的駕駛室裏,堆放著很多食物和礦泉水。


    毫無疑問,這是白沙留給我們的。


    季風說:“他帶走的並不多,大概五分之一。”


    我們總共5個人。


    漿汁兒說:“還算他有點良心。”


    我沒說話。


    實際上,白沙把碧碧的車開走了,這是最要命的。


    哪裏還有汽油?


    那個坍塌的太陽墓。


    我們在那兒總共扔了6輛車,有一些汽油。可是,把這些廢棄車輛裏的汽油加起來,估計都跑不到那裏……


    我們吃了點餅幹和罐頭,趕緊來到沙漠上,停在我畫的那個標記前,繼續尋找營救人員的蹤影。


    他們始終沒在手機畫麵中出現。


    天氣熱起來之後,我們退迴了帳篷。


    漿汁兒的手機發出了電量警示音,“嘟嘟……嘟嘟……嘟嘟……”


    她嘀咕了一句:“真他媽不給力。”


    我說:“關了吧。”


    漿汁兒就把手機關了,節省最後一點電量。


    我對季風說:“下午用你的。”


    季風說:“嗯。”


    漿汁兒說:“都沒電了怎麽辦?”


    我說:“充啊。”


    漿汁兒說:“怎麽充?”


    我說:“那不是還有幾輛車嗎?”


    漿汁兒說:“你有車鑰匙嗎?”


    我摸了摸口袋,沮喪地說:“我自己的車鑰匙都扔掉了……”


    漿汁兒說:“那完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現在我承認了,身陷絕境,作家是最沒用的。要是有個電腦工程師或者修車工就好了……”


    午睡醒了之後,熬到太陽偏西,我們再次來到沙漠上,尋找營救人員。


    茫茫黃沙,那些人無影無蹤。


    沒過多少時間,季風的手機也響起了電量警報聲。


    我說:“你昨天夜裏沒關機?”


    季風說:“抱歉,我忘了。”


    我喊起來:“這地方又沒有信號,你開著機幹什麽!”


    漿汁兒打圓場:“兇什麽兇!昨天晚上我用她的手機聽歌了,我又不知道白沙會開跑我們的車!”


    現在,隻剩下安春紅那個手機了。


    我說:“走吧,迴去。我去叫安春紅。”


    三個人慢慢走迴營地,季風和漿汁兒迴了她們那個帳篷,我去找安春紅了。


    沙子被曬熟了,踩在上麵,“刷刷”地響。


    安春紅聽到了我的腳步聲,我走進她那個帳篷的時候,她正往口袋裏裝著什麽。我懷疑剛才她又在吹紙條。


    我靠在帳篷門口,問她:“你的手機還剩多少電?”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說:“一點點了。”


    我說:“昨天早上不是滿的嗎?”


    她說:“是啊,昨天早上是滿的。”


    我說:“走吧,趁著天沒黑,我們去沙漠上找找他們。”


    安春紅說:“好。”


    我帶著安春紅來到我畫的那個標記前,她打開了手機。這次我帶上了望遠鏡。


    我朝天上看了看,西邊橫著幾塊火燒雲。不見可疑飛行物。


    我又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四麵八方,天邊略有起伏,那是沙坡和溝坎,不見一個人影。地平線之上,天空是白色的,再往上,越來越藍……


    現在,我有點不信任手機裏的那個畫麵了,甚至感覺它還不如望遠鏡靠譜。


    放下望遠鏡,我說:“安春紅,你結婚了嗎?”


    她說:“結過,他死了。”


    我說:“抱歉。”


    她笑了笑,說:“用老話說,我就是個寡婦。”


    寡婦,我很不喜歡這個名字。


    記得在《魔獸世界》裏有一個任務,叫“軍情七處報告:敵對土著”——


    我來到一個孤獨的房子前,門口立著很多小孩的青玉雕像,栩栩如生。接著,從房子裏走出一個女人,她主動與我聊天,聲音黯啞地說:再近點,寶貝。你是來祭掃我丈夫神龕的嗎?你喜歡我的雕像嗎?隻有最精良的作品,才能留下來陪伴和保護我的丈夫……


    聊著聊著,她突然兇相畢露,接著我就不能動了,也被她變成了雕像……


    原來,這個npc是個老妖婆,名叫寡婦綠爪,本來,她丈夫是個英雄,他們很恩愛,但是沒有小孩。後來她丈夫不幸死了,這個女人變得瘋狂,喜歡誘拐小孩,然後用魔法把他們變成雕像,放在丈夫的雕像四周陪伴他……


    安春紅說:“你結婚了嗎?”


    我說:“離了。”


    安春紅說:“漿汁兒是你現在的女朋友?”


    我說:“為什麽這麽說?”


    安春紅說:“直覺。”


    我說:“我是來羅布泊才認識她的。”


    安春紅說:“哦。”


    她一點點走進了我畫的那個方框內。


    我說:“說不定,你正踩著他們的肚子呢。”


    安春紅好像不怎麽會開玩笑,她說:“他們明明在這兒,我們也明明在這兒,怎麽就相互看不見呢!奇怪……”


    我也走進了那個方框,坐下來。


    我可能坐在他們某個人的腦袋上。


    過了會兒,我說:“安春紅,你來到我們這個營地之後,從來沒有失憶過嗎?”


    她直起腰來想了想,說:“從來沒有。”


    我突然問:“吹紙條的時候,你是你嗎?”


    她愣了愣,說:“是我啊。很無聊是嗎?”


    我說:“不,很有創意。”


    她說:“你無聊的時候喜歡幹什麽?”


    我想了想,說:“思考。”


    她說:“思考?多累啊,我最不喜歡思考了。”


    我說:“思考著怎麽才能變得不無聊。”


    她說:“嗯,很精彩。”


    這時候,她的手機也響起了電量警報聲,“嘟嘟……”接著就不客氣地關機了。


    她說:“我的手機沒電了。你們的呢?”


    我的心裏一陣黑暗,說:“都沒電了……”


    她說:“那怎麽辦?”


    我笑了,竟然笑得很輕鬆,真的像切斷了身上所有的繩子,我說:“現在,我們隻剩下一件事兒了。”


    她說:“嗯?”


    我說:“等著你失憶。”


    她說:“為什麽!”


    我說:“你一失憶,就說明那個東西出現了,那時候,一切該了斷的都了斷了。”


    她也在沙漠上坐下來,望著遠處,一言不發了。


    荒漠如此寂靜,就像迴到了史前。


    我慢慢轉動腦袋,四下看了看,也許,我該選個地方了。我不可能躺在沙漠上,那會被曬成幹屍,多年之後,有人進入羅布泊,看到我,會嚇著他們。


    那麽,隻剩下那個湖了。


    我喜歡水。


    沉入水底,就像鑽進了女人的懷中。


    可是,我會浮上來吧?腫脹的屍體會破壞了這裏的景致。


    也許,跳湖之前,我該在身上係上一塊石頭。這是個好主意。


    死前,是不是該在沙漠上留點遺言呢?


    也許,那些營救人員會看到它,並把它傳達給愛我的人以及我愛的人。說點什麽?想了半天我終於想起了這麽一句——你們玩兒,我先睡了。


    太矯情了,寫點有用的吧,告訴那些營救人員——我們走了,你們離開吧!


    安春紅突然說:“什麽聲音!”


    我四下看了看,說:“你聽見什麽了?”


    她說:“車聲!”


    我骨碌一下爬起來,抓起望遠鏡朝遠方眺望,荒漠,荒漠,荒漠……


    突然,我看到了一道高高的沙塵,下麵是一輛白色越野車,像個蝸牛一樣正朝我們爬過來。


    我認出來了,那是碧碧的車!


    白沙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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