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搖搖頭,“我剛才見到了林貴人。”


    “林貴人,”聞佑一怔,“你見到她了。”


    “我想我們都錯了,她也許是自願入宮的。”裴沅把剛才的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聞佑斂了斂眉,“這事與我們無關,沅沅,我們遠著她吧。”


    “阿佑,”裴沅突然正了正神色,嚴肅的望著他,“我並非什麽都不懂,那位是什麽人,我也看得很清楚,他若真心愛你的母親,又怎會讓你養在司徒家,還讓林夢清入宮,這一切都是他的私欲罷了,阿佑,前太子怎麽死的,你比我更清楚,我不想你跟他一樣,我想幫你一把。”


    聞佑緊緊的握住裴沅的手,“沅沅,我隻是擔心你,你懷孕了,要是出了什麽差錯,我要這一切還有什麽意思呢。”


    “我自然不會經常入宮的,可是跟林貴人交好,對咱們暫時有利,不是嗎,這一次,就當賣她個人情,”裴沅吐吐舌頭。


    聞佑唇邊露了一絲笑容,可心裏卻有些冷,他那位父皇啊, 自從聞信開府出去後,便對他淡了不少。


    朝中也有意無意的倚重二皇子,似要扶持聞信。


    .............


    德妃賞賜的那些宮女很快就到了。


    春嵐把人領進來給裴沅請安。


    “見過娘娘。”


    裴沅順著春嵐望過去,前麵幾個看著老實安分,不消說,定是德妃安排的。


    後麵那一溜提溜著眼睛轉的,便是樂妃跟容妃賜下的。


    “你們可會些什麽才藝,大皇子眼光高著呢,那等庸脂俗粉,可入不了他的眼。”裴沅轉動轉手裏的團扇,慢悠悠的說道。


    “迴娘娘,奴婢會唱小曲兒。”一個綠衣丫頭搶先說道。


    “嗯,”裴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模樣倒不錯,唱一曲給我聽聽。”


    “喏。”喜兒急忙答應。


    她略略清了清嗓子,便唱了起來。


    喜兒的唱的實在不錯,聲音清亮,婉轉動人。


    一曲唱罷,她便停了下來,略顯得意的環顧眾人。


    “好,好,”裴沅讚道,“唱的不錯。”


    喜兒聽見裴沅誇讚自己,越發的心喜。


    就在她以為自己能得到大皇子妃的賞識的時候,上首的大皇子妃突然話音一轉。


    隻見裴沅輕輕的蹙了眉,“聲音不錯,隻是這曲子,並不是大皇子喜歡的,要打動大皇子,還差點什麽東西,春嵐,你記得上一個唱曲的丫頭。”


    “娘娘,奴婢當然知道,她唱的那個情啊,妾啊,大皇子最討厭這些了,她連一半都沒唱完,就被大皇子拔了舌頭,說汙了他的耳。”春嵐答道。


    喜兒後背冒出冷汗,連忙看向裴沅,“娘娘,還望您指點奴婢一二,奴婢入了大皇子府,您就是奴婢的主子,若得到娘娘的歡喜,奴婢做牛做馬也願意。”


    這丫頭還有幾分機靈,知道先討好皇子妃。


    裴沅抿嘴笑道,“我如今身體不便,還望你們伺候大皇子呢,等我叫個唱曲的師傅過來教教你,專撿大皇子喜歡的,學不學的會就看你的造化了。”


    喜兒當即大喜,伏在地上磕頭謝恩。


    等她說完,裴沅又讓後麵的幾個丫頭露才藝,這些宮女雖然是被培育過的,但都是伺候人的功夫,哪裏精通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裴沅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好好跟著師傅學,總不能叫大皇子看到你們現在這個樣子,要不然,我也保不住你們了。”


    眾人連忙答應。


    等把人唬住,裴沅便把她們都打發下去了。


    “娘娘,也虧您想的出,要是大皇子知道我胡說八道,還不定怎麽....,”春嵐笑道。


    也就是大皇子跟娘娘感情好,她才敢這麽附和娘娘。


    “她們來了府裏,總要叫她們找些事情做。”裴沅笑道,“你以後多看著點。”


    且說,府裏多了這麽一批人,開支多了不少,還有請師傅的費用。


    裴沅請的都是盛京的名家,算在一起,可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這一番操作下去,大皇子府歡歌曼舞,熱鬧至極。


    外麵的人不明所以,就差沒說大皇子聲色犬馬。


    消息很快就傳到顯慶帝的耳朵裏,他倒是笑得開懷,聞佑隻守著裴氏一人,才叫他擔憂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宮裏的幾位妃嬪安分了一些,也沒有插手大皇子後院的事情。


    一晃眼,便到了臘月十五。


    這一天下起了大雪。


    盛京的冬天一向很冷,裴沅覺得這個冬天尤為冷。


    許是 因為懷孕的緣故,她已經有幾天沒有出過院子了。


    外麵路滑,若非必要,單嬤嬤不讓裴沅出去。


    裴家傳來信,姚齊芳的肚子已經顯懷了,前天在在院子裏摔了一跤,雷碧玉心驚膽顫,嚇了一大跳,盛京的名醫都請過來了,才保住她肚子裏的孩子。


    聞佑聽到這個消息,對裴沅看的極緊,隻要在家,就陪在裴沅身邊,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一步。


    屋子裏鋪了地龍,又點了木炭,夏思在外麵脫了那件沾雪的大衣裳,才進了裏屋。


    “娘娘,您若無事,咱們陪你玩葉子戲。”她端起水壺,給裴沅的茶杯裏添了點熱茶。


    “那有什麽好玩的,”裴沅懶洋洋的翻著手裏的話本,“不是叫你去夫人那裏了嗎,我嫂嫂她身體如何。”


    夏思笑道,“少夫人沒什麽大礙了,可還是不能下床,夫人如今怕了,天天在那裏守著她。”


    “嗯,”裴沅點點頭,放下心來,“不說我娘,就連我也嚇了一跳,我那裏還有些補藥,明兒再給嫂嫂送去點。”


    “娘娘,家裏什麽都有,我剛才迴去,少夫人還念叨我一頓,她說您也是雙身子的人,千叮萬囑,讓我一有什麽事,就通知她們。”


    “嫂嫂果然疼我,”裴沅聽到此處,抿了抿嘴。


    “我說如今大皇子看姑娘跟眼珠子似的,哪舍得姑娘受委屈,”夏思吐了吐舌頭。


    “你這丫頭,果然心思野了,我還是早早的把你嫁出去正經。”裴沅笑罵道。


    “姑娘,要嫁,定是先嫁冬榆,她如今就等著姑娘開口呢。”夏思笑道。


    正巧簾子後的冬榆聽到這話,立馬進來,“夏思,你又在渾說什麽,誰想嫁人了。”


    “哼,你不想嫁人,我前兒還見駱良在前院等你呢。”夏思撇了下嘴。


    “我那是,那是他問我娘娘最近想吃什麽。”冬榆結巴。


    “看看,娘娘,這妮子學壞了,還想拿你來打掩護呢。”


    冬榆一向說不過夏思,更是羞紅了臉,隻跺腳道,“你如今笑話我,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位娶了你這尊厲害菩薩。”


    裴沅笑道,“那定然是個悶葫蘆。”


    夏思埋怨道,“娘娘,連您也跟著笑話我。”


    “你啊,”裴沅笑著歎了口氣,“我也幫你留意著呢,這府裏的,外麵的,我都使人去打聽了,就等著人迴信了。”


    夏思臉微微紅了,垂頭道,“娘娘操心這些做什麽,小皇孫就快要出生了,我以後還要伺候他呢。”


    裴沅輕輕笑了笑,哪有把人拘在身邊一輩子的。


    幾人笑過,冬榆又說起後院的那些人安分不少。


    “可不是安分了, 這天寒地凍的,就是想鬧,也要看身子受不受的住。”夏思道。


    前些日子,那幾人熱鬧極了,天天彈琴唱曲,裴沅走到花園子,都聽到她們的聲音。


    夏思對那幾個宮女一點好感都沒有。


    這天一冷,連這些人都不願意作妖了。


    裴沅是按照康明定下的份例發放,本就是沒有虧待她們,因今年天氣寒冷,她還多添了一成木炭,就是這樣,還是不夠,外麵才一晚,積雪就到了膝蓋。


    天空泛著白,雪花如棉絮一般撒下。


    裴沅抬眸望向窗外,這雪再下兩天,就成災了。


    雪一直下到二十日。


    盛京好多年沒有這樣的大雪了,大雪壓垮了東巷的一排屋子。


    受災的百姓都遷置善堂,隨著時間推移,災民越來越多。


    天子腳下,凍死的百姓不計其數。


    洛王府早早搭起了施粥篷子。


    衙門的人日日在街上掃雪,可雪實在太厚了。


    聞佑這幾日也沒有出門,隻呆在家裏,跟裴沅下棋。


    這一日,春嵐從外邊進來,裴沅看出她神色與往日不對,便問道,“怎麽了,可是出什麽事了。”


    春嵐連忙搖搖頭。


    裴沅跟她相處已久,看她臉上懨懨的,便知道,她定有事瞞著自己,便笑著打趣道,“你的眉頭皺的都能夾起蚊子了,還說沒事,你跟我說,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春嵐勉強露了笑臉,“娘娘,我剛才迴去一趟,路過那施粥棚子,那災民都排到東街口了,我親眼看見一個婦人就凍死在外麵,可歎她旁邊那個小娃娃才不到五歲。”


    春嵐說到此處,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們從南方來,宜州一向風調雨順,魚米之鄉,哪裏遇到這等災禍。


    剛才的那一幕,帶給春嵐的衝擊實在太大了,以至於,她在裴沅麵前失態。


    說完,春嵐心裏便後悔了,娘娘如今懷著身孕,她說這些,不是給娘娘添堵嗎。


    春嵐想到此處,便跪在裴沅麵前,“娘娘....,奴婢胡說的,這雪哪能一直下,說不定,明兒就放晴了。”


    裴沅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臉上露出少有的肅容,她起身親自扶起春嵐,“這哪裏是什麽添堵,大皇子府也不是世外桃源。”


    說罷,她望向聞佑,“阿佑,外麵當真變成這樣了。”


    聞佑緩緩的垂下眼睛,輕輕的點點頭,時至今日,官府統計死亡人數已經一千四百多人了,更別提這盛京周遭的。


    這一場大雪,讓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聖上呢,他可有采取什麽措施。”裴沅問。


    “無非是什麽籌齊善款,施粥,”聞佑沉聲道,“朝中已有人上書,要他下罪己詔,如今正在僵持著。”


    這也是近日聞佑不願入朝的原因,顯慶帝好大喜功,怎麽會下罪己詔,若非災情持續蔓延,他早把那人斬首示眾了。


    “可是也該發放禦寒的衣物啊,”裴沅道,“善堂能收留多少人,這樣下去,隻怕死的人更多。”


    “娘娘,您不知道,外麵一件棉襖賣到多少錢了,今年棉花稀缺,就我身上這件襖子,外麵都要賣一兩銀子了。”春嵐道。


    裴沅聽了連連咂舌,一兩銀子。


    “把咱們府上多餘的那些襖子送去善堂,叫他們先分給那些老弱婦孺。”裴沅吩咐。


    春嵐立馬答應著下去。


    “這外麵冰天雪地的,怎麽要在街上施粥,何不叫人把糧食送到災民的住所,叫他們吃熱乎的。”裴沅又問。


    聞佑的目光露出一絲冷色,“他們無非是沽名釣譽,哪裏在乎百姓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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