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清笑道:“石夫人不必如此,老將軍的人情在我這裏同樣是不小的,怎麽也不會受了委屈。您二人到了京都,也必然有人好生招待,玉郎公子的那位紅顏知己也會同去,希望您別怪我擅自做主了”。


    “胤王殿下做事果真是滴水不漏,我又豈敢怪罪!隻是昨夜的事情,全是我一個人糊塗,希望殿下明查,涉及此事的,我願意和盤托出”。龐蘿將心一橫,左右是做不做那落井下石的小人都要難免給自家夫君添亂,還不如就此抗下。即便這年紀輕輕辦事卻頗為老到的胤王,真要冒著逼反十萬兵的風險治罪,她也認了。


    拿起碗筷,周正清自顧自的夾菜:“您可別去自討苦吃,有些事情還是放在肚子裏的好,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恐怕就真是百口莫辯了。一會兒讓玉郎帶我出去認認門兒,那幾位沒有隨軍出征的老將恐怕都是等的急了。夫人直接去艦船便可,省的我前腳出門,後腳便有人放下臉麵登門。金銀細軟不用收拾,過段時間再迴來嘛,在京中花錢直接記在我胤王府賬上”。


    龐蘿苦笑:“謝殿下體諒,獨自留下,多加小心才是”。


    “夫人不必掛念”!周正清點頭。


    安南將軍府的馬車上,閬苑趕車,燭馨臉色慘白的一起坐在外麵,反而是兩個男人在裏嘰嘰歪歪。


    “說吧胤王殿下,今日想去哪裏搭台唱戲”石簇不住地打著哈欠。


    每每想起商姑娘臉蛋通紅羞澀的說出那句說出那句“惟依君兮妾所願”,便著實難以安心入眠。那個黃梅細雨時節,和衣入懷的佳人,那個常常懶傍妝台的姑娘,好像總是無處不在。睜眼時腦袋裏是她,閉上眼心裏也是她。


    “玉郎公子心裏實在敞亮”!周正清打趣道。


    “你們那些彎彎繞繞,我是懶得摻和,爺爺是個什麽人,也不用聽別人言語。我本就打算這幾日將商調帶去京都,你掏錢幫了忙,還得請你喝頓酒才是”。石簇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喝酒還是算了,眼前有一件事讓我很犯難”。周正清道。


    “什麽事你還做不得”?石簇好奇道。


    “你一會兒下去,以我的名義去送點東西,不用多說,東西送到就走”。周正清從身旁拿過一摞請帖,最上麵那張的左下方的落款清晰的寫著‘大明胤王周正清誠邀赴宴’。


    石簇伸手一掂量,至少是有四五十張。這要他去送,分明是告訴這幾家,安南將軍府站在了胤王這邊。


    “行,你就在車裏坐著吧,我去跑腿。不過我還是得說說條件的,做不做在你”!沒有絲毫猶豫,石簇接過那一摞沉甸甸的請帖。


    “你盡管說”!周正清道。


    “你要在京都中給我找個清靜地方,商調與徵調的戶籍要也要落在京都,最好還能有個營生”。石簇掰著自己的手指頭,他要先保證無論自己是否能夠得償所願,至少要讓姑娘能夠在撇清這層關係後還能安穩度日。別的都好說,唯獨自己有些事還是要靠爺爺的名頭。萬一將來勢弱,戰場上的兵敗如山倒,官場上便是樹倒猢猻散,屢見不鮮。


    “製造局的女官職位能不能看的上眼”?周正清略作思考,便給出了答案。


    “行,前麵停車”。石簇喜出望外。


    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參議、都事、司獄


    提刑按察使司正副使


    行太仆寺卿、少卿、寺承


    都轉運鹽使司轉運使、同知、副使


    鹽課提舉司提舉


    市舶提舉司正副提舉


    平州、廓州、沙西州十位郡守以及幾位留守的將軍


    ……


    共計四百五十六名文武官員


    周正清看著名單上的一個個軍政職位,均是身負要職。有的出自鷹撮軍,有的是多年前的外來士子,如今都是共同進退了。


    有幾個能夠與仙家搭上關係的,也不比當初那般嫉惡如仇了。市舶提舉司如今是大明命脈之一,提舉柳淳卻還敢手裏拿著數目不小的俸祿,轉而又將大明自別洲高價采買的仙家寶材低價售與濮國。


    這黎大尚書要知道自己省吃儉用拿出來的,卻送到了濮國‘生意人’手裏,恐怕鼻子都會氣歪。


    行太仆寺掌管軍馬,每年的銀錢流轉極多,聯合吏部戶部的地方官員對上虛報,對下克扣,時日不短了。


    這些大人們都喜歡撈偏門,至於為什麽叫做偏門卻不加考慮。


    今日這場晚宴隻有身在平洲的人接到了請帖,齊聚這座已經人去樓空的安南將軍府。而周正清早就與閬苑登上了去往鴨嘴口的艦船,安靜的等待清晨。


    嶺北道這一夜,流血不少。不僅僅是平州,廓州、沙西州也被同等對待,別無二致。


    那場開在安南將軍府的宴會上,原本有投誠之意的人,還以為他們的胤王會來談談條件。誰知道人家二話不說輕鬆接管了永平關,而這場宴會,無非是讓石頌沾上胤王的烙印,無法洗清。從此,鷹撮軍恐怕再難惟石頌馬首是瞻,一個連生死兄弟都能出賣的將軍,沒人會願意給他賣命。


    所以如今石頌會不會反、能不能反,答案已經很鮮明了。先是狡詐小人的名頭,後來被冠以屠夫稱號,如今又是個徹頭徹尾的薄情寡恩者。周正清很想知道,這位石老將軍到底會作何感想。


    袁溪橋這個鐫律境日遊神緹騎統領帶隊,又有駱鮮衣這個原本領命鎮守鼎城關的兵部左侍郎,帶著十萬雲霄軍將已經空虛的嶺北道順利接管。


    還意外挖出了一條濮國埋下的暗線,那位名義上是柳淳義父的江北海,是個名副其實的濮國薑姓皇室的聽韻境。


    隻是還沒活動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兒,剛剛展露修為,一身的能耐威風連十之一二也沒能發揮,就被袁溪橋察覺,直接生擒活捉。


    這人也算是倒黴,原本袁溪橋還束手束腳,鐫律境受製於輕易不能出手的規矩,隻是遇到個一頭撞向自己,還敢拔劍的愣頭青。除去當年在大野境內時,南北兩座朝堂共同傾力拿出了十四位不願意守規矩的鐫律境,他很少有機會出手。


    “統領,這些人按老規矩”?一個日遊神緹騎看著那些隻是被封禁了修為的堆在一起的修士。


    “你小子鑽錢眼兒了,真沒出息,這檔子事咱們本就有些過界了,就當給夜遊神兄弟們的補償。要是之後還能活著迴來,到時候這點東西算什麽,他夜遊神得捏著鼻子叫咱們一聲老大哥”。袁溪橋瞥了一眼這些如今作為夜遊神戰功、將來會是苦力的修士。


    敢於反抗、逃走的早被就地斬殺,明智選擇了認命的,才能被壓上了艦船,去往京都受審。


    昨夜運送最後一批鷹撮軍的艦船被夜遊神攔下了一部分,那些上了名單的,在那一夜悄然消失。


    “僅僅兩個夜晚,嶺北道與鷹撮軍換了麵貌,新崛起了不少手握實權的大小將軍以及州郡大吏。而且過了今夜,恐怕再不會有人提及此事,那些早已經查出的東西,恐怕還要等到黑龍關戰事結束以後才能公之於眾”。周正清懶洋洋的癱坐在椅子上,這還是他近幾日來第一次能夠長出一口氣。


    “黑龍關還沒動靜,鎮北軍率先動手了”。閬苑拿出一份諜報,得自於某位半路攔截下艦船的夜遊神之手。


    “倒是像丁來護的做派,是不是還帶走了不少的兵馬,還分做多股,隻留一小部分鎮守北部全線”。周正清得意的說道。


    他很清楚,鎮北軍除去這條路,很難有別的選擇。北部邊境線太長,但攻守易換,便會形成一些優勢。隻要打亂了黎國布置,以戰養戰,再趁機尋找機會,還是大有可為的。而留守的人馬隻需要嚴防死守,不用過多補給,難度也相應較小。


    “你猜錯了,丁來護隻帶走了四萬騎兵,而且是大張旗鼓的挺進”。閬苑答道。


    “留下的兩萬,都是重騎”?周正清坐起身打了一個激靈。


    “沒錯,而且……”。閬苑支支吾吾。


    “你不會想說他帶走了所有的馬匹吧”?周正清追問。


    “差不多,現在整個大明北部的戰馬加起來都都不足千,連一些將軍自家養的好馬都被強買強賣了”。閬苑無奈道。


    “丁將軍他娘的不會是黎國的細作吧,不怪黎大尚書阻撓他去黑龍關折騰。花錢還能砸鍋賣鐵,但這路子太野了點,實在叫人提心吊膽”。周正清無語了。


    四萬大軍,一人三騎,這沒什麽。但問題是,難道要輕騎兵去攻城拔寨?


    要是不攻城,難道從天上飛過去?想要逼迫黎國從黑龍關撤軍,必然是要給予其極大的壓力。


    周正清剛放下的心再次提起,琢磨丁將軍腦袋裏的想法讓他頭疼。


    “丁將軍還徹底放棄了補給”!閬苑又是一句話,砸的周正清半晌沒緩過神來。


    “還有嗎”?周正清雙目呆滯,仰頭看向點點星河,試探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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