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帝複又令溫嶠落了座,溫言道:“左相大人滿門忠良,為國鞠躬盡瘁。這些年朕一一看在眼裏。溫將軍如今也早過不惑之年,竟還主動請纓出征,精神實屬可嘉。不過朕也考慮過了,等著這次西疆戰事平息下來,太平時節時也應多培養些青年將士,以備將來不時之需。左相認為如何?”


    楓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隻覺得溫嶠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卻隻是一瞬,那縷乍現的精光又無聲無息的隱沒在混沌的眸中,抬眼時,已是波瀾未驚。


    “陛下言之有理,等犬子歸朝後,老臣定會將陛下的意思轉告給犬子。犬子必將按照陛下的吩咐行事。”


    周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轉臉向著太子道:“今日雖是沒有要緊的政務,但朕令你和左相來這勤政閣,卻是另有一事商議。”


    楓看了溫嶠一眼,見他臉上不動聲色,今日議題想必他是早就知道了。


    周文帝接著道:“昨日朕聽聞你母後已是去過太子府,想必是已經跟你提過了。”


    楓聽了這話,口中“嗯”了一聲,心中卻是咯噔一下,加上剛才在來的路上溫嶠說過的那幾句,他也已然猜出周文帝下一步要說什麽。


    果然,周文帝道:“這些年朝中禦史言官時不時便要提起你的婚事。前兩年你說要跟著太傅研習學問和學習如何處理政事,朕想著你有這心思也是好的,於國於民更是一件善事。所以便沒有催促你冊封太子妃。隻是前日在朝上經禦史大夫提醒,朕才恍然你這婚事實在是不能繼續拖延下去了。”


    太子剛要張口,卻被周文帝一擺手製止了。“今日朝上禦史大夫舊事重提,一並還舉薦了戶部尚書家的嫡長女,也就是左相大人的嫡親孫女,聽聞左相這位嫡孫女無論是品性還是樣貌,在都城各府名門千金中,無不是頂尖的。巧在年紀與楓兒也正相當,所以朕便叫了左相一起過來,問一下左相的意思。當然,這是你自己冊封太子妃,自是也要問一下你的意思的。”


    溫嶠還未來及答話,就聽太子道:“兒臣聽聞這些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自小都是養在深閨,一般外人都不得見,卻不知這位禦史大人為何對於左相大人孫女的樣貌以及品性卻了若指掌?這點兒臣甚為好奇。”


    說完這話,他帶著挑釁的意味掃了溫嶠一眼。溫嶠站起身,卻不直接迴答他,而是不慌不忙的衝著周文帝一躬身道:“稟陛下,太子殿下所言甚是。隻是太子久居宮中或是不知,這都城裏有頭有臉的官家內眷之間也經常有些花會遊園之類的活動。禦史大人必是聽了禦史夫人的誇讚,隻是老臣那孫女不過是蒲柳之姿,得禦史大人盛讚了。”


    周文帝一笑道:“左相過謙了,朕還記得前太子當時選立太子妃時,左相大人家有一個庶出的孫女應選。在所有應選女子中,容貌實屬上上等,隻可惜是個庶出的身份,所以才隻得委屈了,被冊封了良娣。一個庶女都如此出色,想必這嫡女必是錯不了的。”


    不知為何,楓注意到,當周文帝提起溫嶠的那個被封為良娣的庶出的孫女時,溫嶠臉色一暗,神色間竟是有些不自在。不過那一抹不自在的神色,就如同剛才周文帝提到要培養少年將帥時溫嶠眼中露出的那一抹精光,很快的便隱了去。


    若不是楓時時刻刻注意著溫嶠的神色,定是也不會覺察。這讓楓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已具老態的左相,果然是個遮掩心思的高手。


    “老臣多謝陛下讚譽,若老臣那孫女能得太子看中,自是老臣的榮幸。”


    溫嶠這話的意思顯然是表明自己願意把孫女送進宮來。周文帝得了溫嶠的答複,又轉頭看向太子。


    楓斜了溫嶠一眼,想要推拒卻又不知該當找些什麽借口,隻好假作為難道:“隻怕見麵不如聞名……”


    周文帝聽了隻覺得他當著溫嶠的麵便這樣直截了當的說有些失禮,但考慮到他或是擔心別人對於那位溫小姐的形容有些誇大,究竟是少年喜愛美女的心思是可以理解的,便也沒有嗬責他。


    他略微想了想,便衝楓道:“即是沒什麽事了,你先迴吧,順便把這些折子帶迴去看。你不要直接在折子上批示意見,另取了紙寫了夾在折子中,都看完之後令人給朕送去寢宮裏。”


    楓答應了一聲,旁邊文案前侍奉的小太監得了陛下的示意,過來將桌案上的折子一起收好了,捧著跟在太子身後送他出去。


    等瞅著太子出了殿門,周文帝這才轉頭和顏悅色的衝著溫嶠道:“前些日子皇後還說等禦花園的芙蓉開了,想要在宮裏辦一個賞花會。剛才聽左相提起,原來宮外各府女眷也流行這些。不如這樣,朕讓皇後派人給府裏送個帖子,你隻令丞相夫人和令孫女一起前來賞花可好?”


    溫嶠如何不明白周文帝的意思,想必是想借了這個機會讓皇後和太子相看一眼自己的孫女。不過不是他自負,對於自己這個孫女,他甚有信心。所以便欣然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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