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後一行人走後,應采月掏出手帕輕輕的拭了一下鬢角沁出的冷汗,一臉的懊惱,今日她險些被蠢鈍的黃淑嫻拖累,卷進這場無聊的爭執中。


    “多謝應小姐。”聶曉蝶衝她說這話時,臉上微微有些泛紅。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今日之事演變至此,聶曉碟究竟也是有不可推諉的責任。


    若不是她不停的對黃淑嫻出言相激,或是此事也就悄無聲息的過去了。後來眼見黃淑嫻在自己麵前嚎啕大哭的被拖出院子,她心裏終是生出些許愧疚。


    而麵對眼前自己並不喜歡的應采月,今日偏偏她並未落井下石,心下更是羞愧不已。


    沒想應采月看她的眼神卻是帶了不耐煩的厭惡之色。


    “謝倒是不必,今日之事我也隻是實話實說罷了,隻希望以後聶小姐再逞口舌之利之時,不要隻顧得自己一時痛快,卻拖累別人下水。” 說罷,她看也不看聶曉蝶,頭一昂,徑直朝自己屋裏去了。


    應采月這一走,倒弄得聶曉蝶臉上燦燦的,一時下不來台,愣在當處。


    縈素知她心下必是羞愧難當,忙拉起她的手好言安慰道:“什麽也莫要說了,日後隻謹慎些罷了。”


    不消片刻,鍾粹宮的院子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兩房的宮女悄無聲息的將桌上的碗碟收拾利索,便連門前跌落的碗碟也都順帶手收拾的一幹二淨,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皇後一行人從鍾粹宮出來,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一直往前,繞過禦花園,便能看到一堵略顯陳舊不合時宜的宮牆在這皇宮裏圍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院子。


    如今的萬樂宮是前些年天龍國遷都至此之前才新修的,不過是四五年光景,所以宮裏處處都是新的,便連外圍的宮牆紅磚碧瓦也甚是鮮亮。


    眼下這一堵陳舊的宮牆矗立在宮中,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這堵陳舊的宮牆之內,卻正是當朝太子所住的太子府。


    說起太子府為何會是眼前這般景象還有一段前塵往事。當初按照左丞相溫嶠的意思,原本是打算將之前婆娑國的王宮悉數拆除,鏟為平地。以原先王宮的中心為圓點,向四周擴充數倍。重新建造一個全新的萬樂宮。


    決定遷都這件大事之前,當時天龍國時任太子意外身亡,一時間宮裏王儲之位空缺,國君不得已,隻好從宮外召迴自小便寄養他處的幼子,冊封為新太子。


    不知何故,這位新太子卻偏偏看上了以前婆娑國的舊宮,不另拆除另造。


    這位新任太子自出生起,就被天龍國的天子也就是當今的周文帝送出當時天龍國的皇宮,寄養在他處。迎迴宮裏時已是十幾歲年紀,對於自己的出身以及親生父母,在宮外寄養的那些日子裏,他竟是毫不知情。


    因是自小便一直沒有在一起生活過,太子迴宮後始終與周文帝以及皇後有些隔閡。皇後對於這個自小便不在自己身邊生活的幼子,更是多了許多虧欠和寵溺。


    兒子迴宮後第一個請求正是要把這婆娑國的舊宮留下,她為了取悅幼子,便去求了丈夫。


    周文帝在朝上力排眾議要將這舊宮為兒子保留下來。隻是左相溫嶠堅稱此舉不祥,朝上眾臣又都是唯溫嶠馬首是瞻,一時間周文帝夾在朝上眾臣與後宮皇後之間,竟是有些焦頭爛額。


    後來還是各讓一步,周文帝奏準溫嶠拆除婆娑國舊宮,但也讓太子在舊宮中挑選一處院落為他保留。


    最後太子選定的卻是婆娑國王宮裏的公主府,周文帝當時有些嫌棄那公主府裏的建築與院落都太過陰柔,隻是他也聽聞婆娑國國破時,皇後還未來及誕出王子,所以整個王宮裏獨門獨院的也隻有一個公主府,隻好隨了太子的意思。


    雖是保留,周文帝卻也令人對園子裏的布局稍作了修改,又將滿院子的花草去了一些,重新植上鬆柏楊槐之類的樹木,這才令那個公主府看上去略有了些陽剛之氣。


    如今原先的公主府門匾早就換成了太子府的字樣,整個院落被後來新建的萬樂宮圈在了皇宮的一角。


    皇後一直覺得這個院子有些小,陳舊的建築與這金碧輝煌的萬樂宮又是格格不入。她總覺的委屈了兒子,也提出想要將這太子府擴建些許,提過幾次,卻都被太子拒絕了。


    遷都後的兩年,倒是太子自己提出,不想再住原先那公主住過的舊殿,請母後令人在院中離著那舊殿不遠的地方,又重新起了一座新殿搬了進去。


    皇後琢磨著兒子年歲漸長,不兩年便是要迎娶太子妃的,這太子府裏除了宮女太監們住的配房,竟是沒有多餘的屋子。等新殿一蓋好,便想著將那舊殿拆了蓋些配殿,將來給兒子的姬妾居住。


    誰想太子又是一番拒絕,卻令人將那舊殿大門鎖了,不許人進去。皇後見兒子執拗,也隻好作罷。隻得令人沿著新殿的周圍,又起了幾間配殿。


    原本那太子府麵積就不是很大,這樣舊殿新殿擠在一處,建築風格又大相徑庭,新的舊的格格不入,導致她每次來,看了都忍不住搖頭歎氣。不明白為何性格謙和的周文帝竟是能有性格這般執拗的兒子。


    如今的天氣正是春末夏初,禦花園荷花池中的荷葉也已抽出了嫩綠,微微曲卷的荷葉還未完全展開,隻是那稚嫩的綠色卻讓人看了倍覺清爽。


    皇後今日特意沒有叫備轎子,原本就是打算在這宮裏隨意走走,過兩日天氣熱了,便是想走,自己身體也是吃不消了。等看到這滿池的碧綠,皇後剛才在鍾粹宮裏惹來的滿心不快頓時消散了不少。


    太子府門前的稟事太監遠遠的見皇後朝這邊來了,眼見快到了跟前,便知娘娘這是要來府裏看望太子,便低頭一溜小跑的跑到皇後跟前跪下行了禮。


    “行了,今日你們也不必進去通傳。”皇後揮了一下手,止住行完禮就要跑去太子府通傳的稟事太監。她今日來並無要緊之事,不過是一個母親過來看兒子罷了。


    稟事太監忙低頭應了一聲,按照宮裏的規矩,他們過來向皇後行過禮之後,是要跑去府裏通知太子一聲,以便太子到門口迎接皇後娘娘。不過宮裏的規矩都是給下人定的,皇上娘娘說的話,自是比規矩更是重要。


    今日皇後去鍾粹宮,照例也應當派人提前通知安排迎駕的,她特意囑咐了跟著自己的嬤嬤不要提前知會鍾粹宮的人,沒想到竟是看了一場好戲。皇後身後跟著的宮女嬤嬤悄悄相互對視一眼,莫不是娘娘又要故伎重演?出其不意駕臨太子府,不知有何目的。


    不過她們也隻是心下暗自揣測,這話誰又敢去問主子去。兩個嬤嬤默契的向前一步,從兩邊輕輕扶了皇後的胳膊,助她從高高的院門門檻上跨過。


    “今日是誰在太子身邊伺候?”皇後隨口問了一句。今日太子府值班的稟事太監如今正是亦步亦趨的跟在皇後身邊伺候著,聽皇後問了,忙小心的答了:“稟娘娘,太子殿下身邊伺候的人是王萬石王公公。”


    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王萬石以前是周文帝身邊得用的老人,先前原太子不明不白的殯天之後,迎了新太子迴宮,周文帝便始終不放心原太子身邊的那些人,幹脆將陪在自己身邊幾十年的王萬石給了新任太子。


    當初太子府裏的所有宮女和太監也都是王萬石從宮中一個一個挑選出來的。皇後原本還擔心初入宮的太子年輕,或許不喜王公公這歲數的老人在身邊伺候,倒想著要一幫年輕些的玩伴。不想太子竟是沒有拒絕,這些年下來,看著他與王萬石的感情倒比跟對自己和周文帝的還要深厚些。


    皇後一邊走,一邊倒被眼前小道兩邊盛放的一種長頸白花所吸引,這種花細細長長,十數朵並蒂而開,純白色細長的花瓣努力向四周伸展著,微微向後彎曲,顯得飄逸淡雅。深綠色的葉子如蘭草一般,隻是比蘭草要寬厚許多。


    “這是什麽花,本宮在宮裏其他處竟是從沒有見過。”皇後略帶了幾分詫異,衝著身邊的萬尚宮問道。


    萬尚宮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她在宮裏其他地方也並沒有見過這種花,一時倒是不知如何作答。


    稟事太監倒是機靈,瞅見萬尚宮臉上的難色,忙陪了個笑臉衝著皇後道:“稟娘娘,此花叫做文殊蘭,最初剛搬進這太子府時就有,不過是冬天凍死了大半,倒是原先舊殿的院子裏因有地熱水,活下來一些。這幾株還是太子殿下從原先大殿院子裏挪出來的。隻是這花怕冷,到了冬天便移到暖房中,等開了春再挪出來種。”


    皇後斜眼看了那太監一眼,道:“隻是既是年年種,本宮怎麽今日倒是頭一次才見到?”那太監見皇後沒有責怪自己貿然出聲,忙又躬身道:“皇後娘娘以往來時都是坐了轎子來,走的都是那邊的大道。這小道怕是娘娘頭一次走,如今整個太子府裏,文殊蘭也隻種了這一片並舊殿院子裏有些,其他空處倒不得見。”


    皇後點點頭滿意道:“沒想到你年紀不大,倒是個機靈的。李嬤嬤,替本宮賞他。


    身後跟著的李嬤嬤忙應聲從袖裏摸出一個荷包,又從荷包裏掏出一個銀錁子遞給那稟事太監。


    皇後的賞賜自是可以光明正大收下的,那太監眉開眼笑的接了,對著皇後又是千恩萬謝。這銀錁子也不過二兩重,隻是他一個小小的稟事太監能得到皇後的讚賞,這在宮裏其他奴才眼裏,卻是難得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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