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陸老夫人也聽說了家裏的這些傳言。


    她一向自詡陸家門風清白,家風優良,也對兒孫有諸多此類要求,在她看來,這次的事還是陸今安處置不當。


    陸老夫人怕初微因為此事心情煩悶,在家憋出病來,便派人傳話道,左右家中無事,趁著這會兒還沒入冬,天氣暖和,不妨出門散散心。


    於是,初微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出門逛街的權利。


    初微最近研究不少相關的律法條文,就本朝和離條款來看,老夫人給的禮物是贈予,如果夫妻二人和離,雙方協商同意可以帶走,一般來說作為私產歸屬女方。


    這年頭和離的判決權都在知府手上,所以很多電視劇中人才會動不動上堂就喊,青天大老爺給小民做主。


    至於那一萬兩銀子……畢竟數額太大,不知道會不會被認定以婚姻為基礎的贈予,但初微覺得,如果陸今安鐵了心要她拿出來,大概是能要迴去的。


    不過好在現在使用權是她的,可以先用來置辦一些產業,等盈利之後再補上也一樣。


    就算和離的時候還有虧空,大不了打個欠條就是了。


    這年頭來錢最快又不用動腦子的營生就是搞點民間借貸,隻是賺這種錢難免名聲不好,陸今安要做官,陸崢要科考,都需要清清白白的好名聲,這兩位又都是她惹不起的主兒,所以這事還是能不做就不做。


    初微迅速確定了兩條路線,可以買個鋪子做點生意,或者買幾個鋪子收租子。


    她更傾向於前者。


    畢竟再過三年五年她可能就要被和離了,這年頭青州府的房價也不便宜,湊錢還賬難度太大。


    初微去街上一連逛了幾日,發現的確有幾個鋪子正在招租,但是地理位置和戶型都算不得好,價格比預想中又貴太多,最終無功而返。


    這日傍晚迴府後,初微發現桌上多了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紅木盒子,卻一時想不起從何處得來。


    素月對著初微解釋道:“這是夫人月前帶迴來的盒,隨手放在了書櫃的格子裏。奴婢昨兒打掃的時候看它一直放在哪裏,夫人沒打開也沒歸置,不知道裏麵是不是什麽重要的物件,所以取下來請夫人看看。”


    初微這會兒看著盒子終於想了起來,這是陸崢送自己的生日禮物。


    那天兩人逛街迴來後,她覺得有些累就歇下了,他送的禮物也隨手放在了那裏,一直未曾打開。


    初微懷著好奇的心打開盒子,見裏麵是一個黃水晶擺件,看著像個發財樹的樣子。


    前世聽嫂子說過,黃水晶招財,有些銀行客戶喜歡佩戴,而這下麵的玉雕是聚寶盆的形象,不用多說就知道是招財的擺件。


    沒想到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陸崢也能送這樣的禮物。


    這個小說世界的男主角是陸崢,想來也是氣運之子,他既然送給她這樣的一個擺件,想來冥冥之中是在暗示,她日後的財運不會太差。即便短時間內沒有找到合適的鋪子,也不用氣餒,日後一定會有合適的鋪麵出現。


    初微瞬間又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陸崢送的擺件看起來也不便宜,而且是真正屬於她的。


    初微支走侍女,小心翼翼的從書櫃頂層取出上了鎖的琺琅彩嵌八寶錦盒,在和離書的財產分割條目上又添了一筆,而後吩咐小廚房做了牛乳糕、榛子酥等幾樣小點心,提了食盒給陸崢送去,算是先還他一個人情。


    如今府上傳言不光有說陸今安不喜歡她,還有說她很賢惠,在陸崢去學堂前陪著養子用膳雲雲。


    但初微很快意識到,傳言就是傳言。


    現在大家都說她關心陸崢,但其實她對他的關心也隻有力所能及的一點點。


    比如在她進到陸崢所居的小院之時才發現,自己雖然已經當了陸崢兩個月的嫡母,卻是第一次過來。


    書房外的庭院裏種了竹子和鬆柏,圖得是氣質也是寓意。


    初微沿著青石板小路一路走進房中,發現房屋布置得清新雅致,並不似這個時代大多數的書房一般古板嚴肅,有著符合少年人的明朗和朝氣。


    初微記得原文當中曾經提到過,陸崢的書房是陸今安閑暇時候幫他布置的,看來這位兄台不光字寫得不錯,審美也非常在線。


    陸崢正在半趴在書案上寫著什麽,見到初微進來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大概是奇怪她為什麽這時候過來。


    初微將食盒提過來:“之前送生辰禮的事還沒來得及謝你,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隨意做了幾樣點心送來。”


    陸崢起身接過:“多謝。”


    初微看他臉色有些蒼白,額發被冷汗打濕了一片,起身時身子不自覺地有一些搖晃,不由蹙眉,“怎麽了?可是脾胃又不舒服?”


    陸崢右手撐住桌子定了定神,緩緩道:“出門時走得急,少穿了件外衫,許是吹了風,迴來身上有些發涼。”


    “請大夫了麽?”初微問道。


    “已經拿薑湯喝下了,想來沒什麽大礙。”


    初微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個隻比陸崢大幾歲的名義上的長輩,在對方眼裏大概也就是個外人,看他一臉倔強不欲麻煩的樣子,強行請大夫沒準會起反作用。


    她想了想,道:“若是明日一早起來還不舒服,就去請大夫,再讓你的書童到學堂幫你告個假。”


    陸崢應了下來。


    ****


    陸今安很快把寄信的事情拋之腦後,也沒想到因為少寫了一封信,自己成了家中輿論的中心,反複被人提及,並拿該事件作為案例分析他和初微之間的關係。


    眼看著入冬之後馬上就是新年,朝中各部也都忙了起來。


    陸今安白天在禮部加班加點當差,晚上還要被五皇子強行請到府中,分析皇帝最新聖旨的用意。


    皇帝今天晌午突然下旨,讓五皇子帶他去一趟淮安府,給即將生辰的哲王送一些賞賜。


    哲王是先帝的幼子,當今皇帝的兄弟,皇帝跟哲王的關係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壞,而哲王今年又不是整壽,遠遠沒到需要皇子去送壽禮的程度。


    不過這位王爺即便遠在江南,最近卻依然活躍,尤其跟三皇子來往很是頻繁。


    陸今安覺得,皇帝此番安排與其說送賞賜,不如說是敲打。


    雖然五皇子是來找他來分析哲王的事,但重點明顯不在這個王叔身上,而在三皇子身上。


    五皇子最聽不得“三皇子”這三個字,對著陸今安又是一通抱怨:“他在父皇麵前慣會賣乖討巧,見了旁人又是另一幅模樣,前兒還聽他跟翰林院鄭學士說呢,正因為自己是長子,才不能像幾個幼弟一般閑散,多為父皇分憂才是正道,真真可笑。”


    “不過就是討幾句嘴上的便宜罷了。”陸今安淡淡道,“三殿下是怎樣的心性,陛下心中都是有數的。”


    這句話說到了五皇子的心裏,他驕矜地笑了笑,對著陸今安肯定道:“那是,他也不過運氣好,早生了個幾年罷了。”


    擱哪兒裝什麽大頭蒜。


    “父皇身邊的大監告知我,內廷司明兒就能把車馬和倚仗都安排好了。”五皇子罵完了三哥,開始說起了這趟行程,“這些日子也難為你了,剛成婚沒幾日就迴了京城,此番出行正好路過青州,到時給你幾日假,迴去看看。”


    說起來,陸今安朝中為官也是身不由己,這兩人就新婚時候見了幾麵,林氏這時候能見到夫君,想來心中應該也是欣喜的吧。


    ==


    雖然陸崢說自己身體並無大礙,但初微還是有些不放心,第二天早上見陸崢沒有來用早膳,讓芬兒去打探了一下,聽說是上學去了,才鬆了口氣。


    誰知等下午散了學後,石硯卻過來報,公子發燒了。


    初微跟著石硯去到陸崢房中,見他臉色果然不好,周嬤嬤一早就幫著請了大夫,此時診脈完了,正在開藥。


    初微對著陸崢身邊的小廝輕塵問道:“公子今兒一天都是這樣?”


    “從早上起來就沒什麽精神。”輕塵道,“到了下學時候恍惚得厲害,還差點被車子撞了。”


    陸府東門距離周家學堂很近,步行大概二十分鍾的路程,跟初微大學從南區宿舍走到教學區差不多距離。


    是以初微聽說陸崢平常都是步行去上學,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天天念書坐著不動不利於身體健康,每天能走這麽一段路去學堂也不錯。


    但這會兒孩子明顯都發燒了,還要走路過去,也是初微沒想到的。


    “都這樣了還走路去學堂?”初微蹙眉道,“怎麽不跟周嬤嬤要輛車?”


    輕塵不說話了。


    大夫已經開好了藥方,又留了一包丸藥,這就要起身告辭。


    初微和周嬤嬤一起送大夫出門,順帶問了一句,陸崢究竟怎麽迴事。


    周嬤嬤歎氣:“這事說來話長。”


    陸崢是五歲時候被陸今安接來府上的,得知他從前在鄉下私塾已經開蒙,便將他送去了周家學堂。


    老夫人那會兒雖然不待見這個孩子,但還是安排了車夫送他上下學。


    老夫人安排的車夫是趙嬤嬤的丈夫胡大,這胡大仗著自己是寧壽堂的老人,看陸崢年紀小,好糊弄,不在乎也不重視,時常吃酒誤事,十天裏能讓陸崢遲到個四五天,頻率可謂是相當驚人。


    後來陸崢就直接不坐車了,改步行前去學堂。


    趙嬤嬤忍不住跟陸老夫人抱怨:“本以為是鄉下來的孩子,淳樸本分,沒想到竟還是個這樣的少爺脾氣,才幾天功夫就嫌了起來。”


    陸今安這會兒已到了說親的年紀,卻突然不聲不響弄迴來這麽大一兒子,難免影響到人生大事。老夫人正在和陸今安別扭著,又舍不得責備自己的親孫子,難免遷怒於沒有血緣關係的陸崢。


    在陸崢過來寧壽堂請安時,老夫人便直言問他,為什麽不乘車上學了,可是車夫有什麽不妥?


    陸崢看著老夫人一臉想找茬兒的樣子,平靜道,“無事。”


    陸老夫人板著臉繼續教育道:“你父親和祖父這麽大年紀的時候,一門心思在讀書上,從不在吃穿用度強有過多追求。你也該好好學著他們,在該上學的年紀把心思放在讀書上,莫要旁生枝節。”


    這話在陸崢聽來,就是他倘若要說這個車夫不妥,再問東要西,就是旁生枝節了。


    他也明白,老夫人這是不喜歡自己,不論自己說了任何問題,對方也不會解決,隻會自討沒趣。


    陸崢年紀雖小卻不卑不亢,慢條斯理道:“先生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走這段路上學原就不算什麽,我以前都習慣了的,走路去學堂就好。”


    老夫人拉足了陣勢想要給陸崢立規矩,好好教育一番,再沒想到被這樣一個五歲的孩子反將了一軍,她臉色越發冷峻,“你當真不用?”


    陸崢擲地有聲:“當真。”


    周嬤嬤帶著輕塵去後頭煎藥,石硯去了外頭燒水,屋裏就隻餘了初微和陸崢兩人。


    初微對著陸崢小聲詢問:“你是不是因著當年跟老夫人說過不用車的事,才執意要走路上學?”


    陸崢取了丸藥準備服用,沒有說話,但看著他明顯有些不自在的神情,初微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那時才多大?都這些年過去了,說過的話也早該忘了。”


    陸崢小臉都燒紅了,低頭服藥的同時還不忘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顯然並沒有忘懷。


    初微:……


    要不人家怎麽是男主角呢。


    堅韌頑強,意誌堅定,就算是頭疼暈眩,險些站都站不住,也決計不會食言反悔,主動開口找人幫忙。


    好吧,那她收迴剛才的話,給他想點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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