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的大戰,事關兩國興亡,必將是慘烈異常。


    相對於宋軍的躊躇滿誌,雲中城中的金兵將領們,卻並不是那麽信心十足。


    宋軍攻克燕京、燕山盡入宋軍之手!


    紹興元年九月,忠義軍攻克燕山之地,金人十幾萬大軍灰飛煙滅,宋軍不做停歇,直接攻入雲中,宋軍此舉,擺明了要殲滅雲中金兵精銳,甚至一統北地。


    僅僅十年時間,無堅不摧、縱橫天下的女真鐵騎,竟然被宋人的步兵,弄的舉步維艱,趕迴了燕雲之地不說,更是被打上了門來。


    曾幾何時,女真鐵騎17勇士,便讓兩千宋軍狼狽逃竄,鬼哭狼嚎,但自從忠義軍橫空出世,曾經孱弱病態的宋人站了起來,他們身上的懦弱和病態,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漢人巨大的群體,一旦恢複了血性,一旦他們血液中的自尊被點燃,他們千年文明和民族文化下隱藏已久的驕傲,會促使他們輕生赴死,蹈義而死。


    他們血液中有這些東西,這是他們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這就叫文明。


    冕服華章曰華,大國曰夏,此為華夏,文明為文字的發明,華夏文明,立世間不知凡幾,而蠻夷之地的所謂大金國,女真文字不過發明才幾年時間,何談文明?


    他們也不懂什麽是文明!


    隻不過,這個文明被趙宋皇室,給玩壞了!


    中華文明不僅有“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人生感悟,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曠逸,有“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纏綿悱惻,更有“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的民生多艱,有“願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為國為民,更有“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豪情……


    一切的一切,都被以文治武的趙宋皇室,還有那些寡廉鮮恥的士大夫們,給玩壞了!


    拱極門城牆上,以完顏宗瀚為首的幾位金人大臣站在城牆之上,皆是臉色凝重,人人愁眉不展。


    斥候迴報,東西兩路宋軍,距離西京城都是不足百裏,沿途金兵或潰或逃,難以抵擋宋軍的滾滾鐵流,兩路宋軍勢如破竹,兵強馬壯,讓城上的眾人都是麵色凝重。


    城門外的金兵大營旌旗招展,營中人聲喧嘩,吵吵嚷嚷,看著營中亂糟糟的情形,完顏宗瀚微微皺起了眉頭。


    數年大戰下來,河北常勝軍和河東義勝軍近二十萬漢兒或死或降,即便是後來的簽軍,也是死傷慘重,元氣大傷。


    宋軍圍攻燕京,燕地集中的六七萬漢兒,戰鬥力大大下降,燕京城牆告破,漢兒臨陣倒戈,雖有宋軍火器兇猛的因素,但漢兒反戈一擊,才是決定的因素。


    沒有了漢兒的相助,留下女真人獨自守城,怎麽可能!


    燕雲之地,人口不過百萬,失去二三十萬的漢兒壯丁,現在補充上來的,成色已是大大不如從前。


    完顏希尹暗自搖頭,憂愁頓生。


    營中的這些漢兒、契丹兒,他們心中所想,恐怕是家中田產多於上陣殺敵,牲口多少強於手中刀槍,至於會不會陣前嘩變,誰也不能保證。


    “想不到耶律餘暏這一亂,阻止了我軍南下,卻使得宋狗趁機北上,弄得我軍進退兩難。”


    完顏宗瀚麵色凝重


    ,完顏希尹、完顏銀可術、完顏突合速、耶律奴哥、雲中樞密院使高慶裔、天德軍知軍趙公鑒等人站在兩旁,眾人都是心事重重,麵色陰沉。


    耶律餘暏投靠了宋人,如今又做了宋軍恢複燕雲的馬前卒。完顏宗瀚等人為了撲滅耶律餘暏起事所引起的各路騷亂,在軍中進行了大清洗,弄得軍中人人自危。


    宋軍正是趁金人內部不穩,揮軍北上,使得金人南下侵宋的計劃戛然而止,南下變成了北伐,成了天大的笑料一樁。


    “聽說兀術隻剩下了半條命,撒離喝、拔離速、彀英、海裏等人戰死,時立愛自盡。王鬆這狗賊,血債累累!”


    完顏宗瀚的話,引起了城牆上諸人的一陣附和。


    “如今王鬆出了居庸關,張憲部出了雁門關,聽說折可求這老賊也跟著河東宋軍來湊熱鬧。如今宋人大軍不下二十萬,看來這是一場惡戰啊!”


    完顏希尹臉色鐵青,心中惴惴不安。


    這一場大戰,事關大金國的危亡,若是戰敗,金人隻能退出燕雲十六州,到關外苦寒之地牧馬漁獵了。


    還不一定能在關外逍遙快活,王鬆心狠手辣,忠義軍火器犀利,即便是步兵也不懼怕騎兵,何況他們還得了河西和燕雲牧馬之地。他們若是一路窮追猛打,女真人又能逃往何處?


    “想不到這宋軍如此兇猛,我燕地的大軍竟然被悉數殲滅!”


    完顏銀可術白發淩亂,眼神痛苦,便似一頭垂垂老矣的狼王,再也難複往日的雄風。


    “宋軍傾巢而來,還是要小心戒備,眾誌成城,擊敗王鬆!”


    完顏宗瀚點了點頭。他手下雖然有十幾萬二十萬大軍,比東路完顏宗弼的軍士要強悍不少,但是麵對洶湧而來的宋軍,他還是有一種不安之感。


    和王鬆交戰,讓所有女真將領,都有一種懼怕怯戰之感。這或許是因為當年府州一戰,次賊領導下的忠義軍戰至隻剩下幾百人,竟然沒有投降之士,這實在是令人心寒!


    “自古以來,欲取燕京,則是先奪雲中,去其屏障。王鬆此賊,恃火器之強,士卒之精銳,偏先取燕京,此賊內能謀國,外能謀敵,決策製勝,雖古之名將也不遑讓。真乃我大金朝之心腹大患!”


    完顏希尹眉頭緊皺。顯然已經預見了未來戰事的險惡。


    能讓懦弱無能的漢人視死如歸,能將一盤散沙的漢人擰成一股繩,能讓糜爛不堪的兩河之地恢複元氣、軍民相安,能聚集如此多的良臣猛將,這王鬆翻雲覆雨,手段之高,實在讓人不寒而栗,心難安。


    “皇帝想要和王鬆談和,讓他放棄燕地,卻被王鬆當場拒絕。”


    高慶裔狠聲道:“更有甚者,張侍郎更是被此賊當場殺害。此賊之殘暴弑殺,視我大金國為無物,實乃我朝之奇恥大辱!”


    堂中眾人都是激動了起來。大金國兵鋒之盛,鐵騎縱橫,從來都是他們任意妄為,羞辱和淩辱別人,那裏曉得一個王鬆,竟然公然挑釁,殺大金使者,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如一個從來淩辱別人妻女的惡漢,有一天自己的妻子被受害人報複、打了幾記耳光,惡漢就受不了,急著要再報複迴來,而從來不會意識到,自己是做惡在先。


    靖康元年,女真人兵臨汴京城下,趙佶派使者前去求和,換來的是一通嘲笑,還有使者的耳朵。


    如今這些流氓惡棍遇到了同樣的情形,他們反而覺得對方是罪不可赦。這也是他們一貫的流氓邏輯。


    千萬人被殺被奴役,房屋被燒毀,妻女被淩辱,財富被掠奪,還要甘心為奴,被所謂的流氓學者們描述為登堂入室的“民族交融”,不知是如何的世風日下,節操碎地,撒滿了整個星球。


    “宋軍既然兩路而來,不如先攻其一路破之,後再攻其另外一路,如何?”


    高慶裔的話,讓堂中諸人都是一愣,隨即都是搖了搖頭。


    “宋軍兩路大軍齊頭並進,如今距離雲中不過百裏。宋軍日行七十餘裏,不用兩日即可到達雲中。”


    完顏宗瀚搖頭道:“我軍調集大軍,準備輜重糧草,總要些功夫,已經不及。若是調集部分軍士出擊,又沒有人數上的優勢,還是做好防禦吧。”


    真正的原因他並沒有說明,眾人也是心知肚明。即便是十餘萬女真騎兵一起出動,麵對任何一路十萬宋軍,金人也沒有必勝的信心。


    況且,西京向東西兩路貫通,適合大軍團作戰的地域並不太多。與其選擇不熟悉的區域,還不如就在西京城外,和宋軍來一場決定生死的大戰。


    讓折可求出兵,乃是王鬆的既定戰略,一來看其站隊,二來則是河東忠義軍兵力少的緣故。


    完顏宗瀚自然是無暇也不會理睬王鬆的這些心思,他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集合大軍,在西京城下,給宋軍一記當頭棒和。


    除了靖康元年在汴京城下的混戰,說起來,他還沒有和王鬆正式交過手,他倒是想親自會會王鬆,試一試宋軍的成色。


    城中一片嘈雜、怒罵聲傳來,惹得完顏宗瀚一陣皺眉。眾人迴頭向城中看去,都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稟告元帥,有兄弟和城中的百姓發生衝突,死了兩名兄弟,還有十幾名百姓也丟了性命。”


    軍士上來稟報,言辭閃爍,完顏希尹一馬鞭就抽了下去。


    “你這廝,若是再吞吞吐吐,掩蓋真相,小心你的狗頭!”


    軍士栗然心驚,趕緊大聲道:“迴稟元帥,都監,兩名兄弟糟蹋了一名漢人女子,女子家人和兄弟們起了衝突。雙方互相鬥毆,兄弟們被打死了兩人,百姓死傷20餘人。現在兄弟們已經迴營,死傷百姓的家屬就在衙門前鬧事,要還他們一個公道。”


    隻是死傷了一些漢人百姓,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被毆打致死的兩個士卒,好好安藏,告誡營中的軍士們,不得鬧事!”


    完顏宗瀚輕描淡寫地說道:“給一些銀子,打發那些漢人迴去。鬧事的軍士已經被打死,雙方就都不要追究了吧。”


    大戰來臨,一切還都以穩定為要。


    高慶裔臉色陰沉。大戰尚未來臨,城中軍士已然是軍紀敗壞。若是如此下去,民心思變,大軍必將後方不穩。


    “突合速和高慶裔守城,我西路軍一部於東城外錦屏山阻擊河東宋軍;一路大軍在城東采涼山,禦河以東駐防,到時與宋軍決一死戰!”


    東路宋軍想要進攻雲中,必須要經過采涼山,這也是金兵在西東邊的一道天然屏障。


    完顏宗瀚目光轉向東邊的天際,目光悠悠,喃喃自語道:“王鬆,我就在雲中等你,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才是天下之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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