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東岸,河間府君子館,秋風習習,天高雲淡。


    雍熙三年(公元986年)臘月初九,宋遼在這裏一場大戰,史稱“君子館大戰”,宋軍死傷無數,雍熙功敗垂成,北伐燕雲,自此成了癡人說夢。


    契丹人割下大宋將士陣亡者的頭顱,築成“京觀”,炫耀他們的武功。


    而這些沒有頭顱的捐軀赴國難者的屍體,就埋藏在了這黃土地下,不值一文。


    如今的君子館,已經修起了一座大大的墳塚,並立碑作念,上書“大宋抗遼勇士功德碑”,有官府派專人駐守、清掃祭祀。


    “大宋的勇士們,保佑你們的後人恢複燕雲,凱旋歸來吧!”


    王鬆大聲喊道,麵容肅穆至極,眾將也是人人麵色凝重。


    君子館,曾經的古戰場,滾滾鐵騎騰起的煙塵、如蝗而來的飛矢、酷寒下悲壯的士兵們、冰冷如林的刀槍、無法掙脫的厄運和死亡,一幕幕,仿佛活靈活現,從眾人的眼前飛過。


    曾經的戰爭,已經過去了百年,卻仍然一直是大宋軍人心目中無法消除的傷痛。


    插一句,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竟然安卓蘋果手機都支持!


    “各位兄弟,知道我為什麽要帶大家來這裏嗎?”


    王鬆向著北麵看去,眼神裏仿佛有了那麽一絲期待。


    “相公,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昨日的教訓,相公自然不想重蹈覆轍。”


    王彥正色道:“相公今日來此,是要告誡我等,務必謹慎,不可誤了北伐大業!”


    劉錡、李世輔收複西夏,他待在京兆府,無所建樹,早已是搔癢難耐。這一番叫他迴來,早已經是喜出望外。


    大宋朝廷和楊幺部形成對峙,吳玠部坐山觀虎鬥。陝西沒有了人掣肘,自然可以把王彥調出來了。


    “王彥兄弟說的沒錯!”


    董先麵色紅潤,大聲道:“相公,這河間府,中山府本就是我老董收複的,你偏要調我去南邊。不過你迷途知返,這北伐大事,終於沒有讓我落下!”


    他和王彥一樣,王鬆調了張橫去徐州,把他和邵興調了過來。王鬆調集這麽多的猛將,自然是為了這場國戰。


    漢人曾經失去的東西,漢人一定會親手拿迴來!


    “燕雲之地,脫離我中原懷抱已有百年。此番我軍誌在恢複中華故地,不但要拿下燕京,還要大肆殺傷金人,一鼓作氣,畢其功於一役。”


    王鬆的話,讓身旁的眾位將領和幕僚都是麵露喜色。


    “諸位兄弟聽好了,誰若是有奪下燕京之良策,速速來說,免得被別人搶了功勞!”


    王鬆的話語,讓下麵的一眾將領們麵色凝重,都開始低頭沉思起來。


    宋遼數次大戰,包括高粱河和歧溝關之戰,聊人皆以燕京為戰略支撐點,以擊破宋軍,或固守待援,實行內外夾擊,或主動出擊,各個擊破。


    “相公,以小人之見,我軍可自雄、易二州,步騎同進,日行百裏,直搗燕京。”


    嶽飛沉聲道:“兵貴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一舉攻克燕京,然後和河東忠義軍兩麵夾擊,攻下雲中,則燕雲十六州之國防重地,唾手可得。”


    也許在以前,嶽飛絕不敢說出這樣的話語來。隻不過,現在忠義軍有如此多的火器,再堅固的城牆也能炸塌,再險峻的堡寨也能攻下。


    況且軍中還有數萬騎兵,遠程攻擊也不在話下,他又有什麽可擔心的。


    更何況,他是河北忠義軍都統製,要是被其他人得了恢複燕雲的主帥之位,豈不是麵上無光?


    “燕京四麵平川,五險可守,難以控扼,若要堅守……”


    馬擴沉思道:“必須要控製古北口、居庸關、得勝關、野狐關等諸要塞,則金人大軍想要增援,也殊非易事。”


    忠義軍和金人對峙於拒馬河之地,金人原本南侵的計劃,因為耶律餘暏的降宋,而拖延下來。遼地之大,契丹人之多,女真人還要小心處理平叛的餘波,自然而然,南遷的步伐就緩了下來。


    “禦敵於國門之外,絕不容金人再在我宋人的土地上縱橫馳騁!”


    王鬆聲音堅定,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戰爭的目的,乃是最大程度的殺傷對方。此戰不但要占領燕地,還要大量的殺傷金人,務必使其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否則,我十萬大軍雲集於此,又有何用?”


    燕雲十六州,大宋的北方門戶,在失去了這邊陲要塞一百六十餘年後,終於又有人要踏出這追尋夢想的一步了。


    “相公,可還記得當年宋太宗高粱河之戰嗎?”


    聽到馬擴的話語,王鬆微微點了點頭。


    “馬宣讚這是在提醒本官,千萬要戒驕戒躁,不可重蹈覆轍,做那敗軍之將。”


    馬擴點頭道:“相公所言甚是!”


    宋太平興國四年(公元979年),宋太宗趙光義為奪迴五代時後晉石敬瑭割給契丹的燕雲十六州,於太平興國四年五月平北漢後,未經休整和準備,即轉兵攻遼,企圖乘其不備,一舉奪取幽州。


    遼景宗耶律賢得知幽州被困,急令精騎增援。遼軍反擊,宋軍三麵受敵,頓時大亂,十萬大軍全線潰退,死傷慘重,宋太宗乘驢車逃走。遼軍追至涿州乃止。


    自從高粱核戰役之後,宋軍就患上了“恐遼”的症狀,到後來又是“恐金”,“恐蒙”,直至最後亡國。


    “宋太宗得位不正,才有此收複燕雲之舉。要說帶兵的才能和人品,和宋太祖有天壤之別!”


    王鬆冷冷道:“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此人不知兵,遠非契丹人敵手,焉能不敗。契丹誘敵深入、聚而殲之,宋太宗可謂是咎由自取。如高粱河之戰,不封賞、不休整、到了燕京城下,不占據古北口、居庸關、得勝口等要塞,任由遼人援軍出入,在平原以步卒和騎兵野戰,此人之無能,害死了多少大宋的好男兒!”


    他嘴裏怒斥的痛快,旁邊的人麵麵相覷,相視都是苦笑。也隻有王鬆這樣的地位,如此的戰績,才敢這樣痛斥當朝的太宗。


    其他大多數人,都不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不過他說的話雖然尖刻,也是“狂悖之語”,但在軍中的這些粗漢們來說,卻是相當的過癮。


    “相公說的是,太宗皇帝,確實人品不怎麽樣!”


    董先大聲道:“太祖死的不明不白,第二日太宗就即位。逼死親弟親侄,皇位歸了自己的子孫,一己之私,可以如此,可見太宗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他這一陣大嚷嚷,惹的旁邊的人都是大驚失色。王鬆可以針砭宋太宗,其他人卻是火候未到,身份上也不允許。


    “相公,以你之見,大軍如何作戰?”


    嶽飛咳嗽了兩聲,上前說道:“小人看相公的意思,是要關門打狗,重創金人。不知是也


    不是?”


    王鬆讚賞地點了點頭。果然是曆史上證明過自己的一代名將,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相公,如此大戰,恐怕幽州地方的百姓,難免又要受戰火波及,小人想來,心中頗有些不忍!”


    嶽飛感歎民生之艱的話,惹來了王彥的一聲冷笑。


    “這些人向番子官府交納賦稅錢糧,等於是在幫助金人,禍害我宋人,又有何不忍?”


    王彥的臉色變得鐵青,朗聲道:“金人奴役他們,他們逆來順受。身為漢人,卻跟在金人身後,對付同族。金人的大軍裏麵,有一半以上的都是漢兒,想想都讓人火冒三丈!我軍進入燕地,若是有漢人百姓私通外敵,殺無赦!”


    眾將心中一凜,卻都是暗自點頭。在戰場上,若是不能殺伐果斷,恐怕最後受害的還是自己。燕雲之地,油滑的取巧之人比比皆是,這些人望風使舵、搜集情報、資助錢糧、金人的背後,少不了這些漢人的煽風點火,積極奔走。


    “漢奸”,王鬆給這些人起的名字實在太過貼切。


    “百姓總是會醒過來的,不要一棒子打死!”


    王鬆大聲道:“至少燕雲有許多年輕士子,心中還都是仰慕我中原王朝。前幾日士子勞軍被殺的消息,估計兄弟們都聽說過了。可見年輕人裏麵,還有很多人心裏有數。”


    年輕一代正在成長,這個時候,應該給他們成長的空間。


    “河東忠義軍十萬大軍,以張憲為主帥,牛皋為副帥,朱夢說參讚,會立刻兵出石嶺關,把金人逐出雁門關外。”


    王鬆看著眼前麵色沉重的眾將,語重心長。


    “占領了雁門關,河東忠義軍會繼續北上,牽扯雲中的女真西路大軍。一旦河北忠義軍攻克了燕京城,滅了完顏宗弼的東路大軍,咱們雙管齊下,東西夾擊,滅了完顏宗翰的西路大軍!”


    眾人都是心頭忐忑。這一場大戰下來,幾十萬將士的生死,全係於各人身上,由不得眾人不心頭沉重。


    尤其是嶽飛,雖然麵色平靜,此刻卻心頭狂跳。這一場大戰,千載難逢,青史留名,河北忠義軍是主角,而他必將是此次大軍作戰的主帥。


    “河北忠義軍,則要經曆一場大戰!”


    果然,王鬆的目光轉向了嶽飛幾人。


    “河北忠義軍兵分三路,嶽飛為中路主將,黃縱、劉子羽輔之,帶領王貴、徐慶、嶽翻各軍,六萬人馬,直取燕京!”


    嶽飛精神一定,趕緊抱拳,大聲道:“小人遵令!”


    兜兜轉轉,他終於名正言順地得到了恢複燕京的統軍之權。恢複燕雲十六州,他將是大宋的真正第一人了。


    童貫雖然也短暫得了燕京,但卻是使錢買來,而且很快就被金人奪去。他這卻是真真正正的恢複。


    “王彥一路,王彥為主帥,馬宣讚輔之;董先一路,各領兵兩萬,奪其古北口、居庸關、得勝口等邊陲要塞,堵住金人北下之門。”


    王鬆沉聲道:“我會親率一萬人馬,分領一軍,駐守涿縣,以瓦橋關、岐溝關、益津關為鎖鑰,禦敵於國門之外。”


    眾將心頭忐忑之餘,都是豪氣頓生。


    一場決定中原王朝命運的決戰,馬上就要開始。是一鼓作氣,恢複燕雲十六州,或是功敗垂成,和女真人南北割據,答案馬上就見分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宋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浮沉的命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浮沉的命運並收藏宋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