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打開新一期的?華夏日報?,所有看報的軍民,都會被報紙上所載的頭版頭條?豪強清明節大鬧忠烈祠?的內容所吸引。


    自從這位於太行山東側、洺水以西的官建祠堂?忠烈祠?問世以來,便成了許多人瞻仰祭祀、遊玩獵勝的一處佳地。


    進了祠堂的牌坊大門,沿著東西走向、寬闊平整、鬆柏臨街、可以行駛十幾輛馬車的水泥大道向前,穿過紀念堂,一路由東向西,地勢逐漸升高,便是祭祀的主體場所享堂所在。


    風雨中,牌坊入口前,“下馬處”的石碑兩側,看守忠烈祠的士兵目不轉睛,站的筆直,以至於前來忠烈祠祭祀的人們,不自覺地安靜了許多。


    細雨霏霏,陵園裏麵祭奠的百姓和官兵們,此時都沉浸在一片哀傷之中。一座座墓碑前,鬆柏環繞,芳草萋萋,祭祀的人們都是黯然神傷。


    邵興陪著楊進的父母,穿過巨大的牌坊大門,來到楊進的墓前。楊母失聲痛哭,老淚縱橫。


    好久,在周圍人的勸慰下,楊母的哭泣聲才小了下來。


    “男兒馬革裹屍,進兒總算是死在了抗擊番賊的戰場上。若要是按他原來的性子,縱然不至於投了女真人,也會是個山大王。他算是沒丟我楊家的臉,死而無憾了!”


    邵興也在一旁勸道:“楊大哥生前,王相公對他器重有加。府州一戰,忠義軍戰死了將近兩萬兄弟,就連王相公也是重傷在身。楊大哥殺賊無數,無愧英雄的稱號。”


    楊母止住了哭泣,幾人一起向墓碑上看去,“漢家英雄,故宋河東忠義軍前軍統製楊公進之墓”一串字,赫然在目。


    幾人插上香燭,燒起紙錢,低頭默哀,青煙嫋嫋,紙灰化為蝴蝶,隨風飄舞,落於青草之中。


    “伯父、伯母、嫂嫂,此次軍士授田,大哥也有120畝良田。兩個侄兒也可以到希望學堂去上學,家裏每個月都有撫恤銀兩,足夠一家之用。你們不用擔心。”


    聽完邵興的話,楊母搖頭道:“王相公宅心仁厚,咱們也不能太過分。這地和撫恤銀兩咱們就不要了,隻要能送兩個孫兒上學堂就行。”


    楊家在河南府是豪強大族,即便是戰亂時分,也不缺吃穿。何況現在金人退去,河南府地方靖平。


    邵興心裏暗自詫異,看起來大哥家裏,夫綱不振,完全是楊母說話算數。


    楊誌搖頭道:“伯母,這可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這是軍中的規矩。軍令如山,你就不要難為小侄了!”


    楊母和楊父對望一眼,楊母無可奈何地道:“既然如此,也就隻能如此了。”


    楊父看了看周圍,暗暗搖頭。王鬆雄才大略,兵鋒正盛,連女真人都擋不住。軍政民生,事無巨細,盡得軍民之心,前途不可限量。


    “邵興,將來你兩個侄兒,還望你多多提攜!”


    邵興臉色紅了一下,點點頭對楊父道:“伯父放心,侄兒自會盡力!”


    邵興抬起頭,向周圍看去。隻見鬆柏掩映、鮮花怒放之中,無數的軍士和百姓進進出出,顯然是在祭祀各自的親人和同胞。


    突然,蒙蒙細雨中,兩排騎士打馬而來,很快形成了兩條長龍。騎士們鐵甲錚然,持槍執刀,羽箭滿滿,一個個虎視眈眈,顯然是久經沙場的百戰之士。


    緊跟著,兩排將士跑


    步而來,迅速在路兩側站定,兵刃雪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大路當中,一對身穿粗衫的青年男女,正在並排向前走來。


    男女都是粗布衣裳,男的麵相溫和,充滿親和力,讓人莫名生出親近之感。女的身材纖細,容顏秀麗,自有一股雍容。


    邵興大吃一驚,還沒有說話,寬道上已經有百姓大聲喊了起來。


    “王相公,公主!王相公來了!”


    所有的軍士們,包括邵興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百姓則是跪的到處都是,布滿了陵園各處。


    王鬆趕緊分開軍士,扶起了眼前的幾位老者。並讓軍士們一起,扶起周圍的百姓。


    “相公,我家三兒能葬在這樣的地方,有人祭祀瞻仰,死也值了!”


    “相公,我家二哥跟著相公殺金賊,死在了戰場上,能葬在這裏,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相公宅心仁厚,善待咱們這些苦命人,菩薩會保佑你的!”


    王鬆扶起了眼前幾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大聲喊道:“鄉親們都起來吧,聽我說幾句!”


    百姓們都從地上爬了起來,王鬆麵色凝重,大聲說了起來。


    “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們,不是你們要謝我,是我要謝你們。沒有你們的兒子、丈夫、兄弟,咱們又怎能打敗番子,有今天的生活!”


    王鬆拉著前麵白發蒼蒼老者的手,對著周圍的百姓,顯然是動了感情。


    “各位鄉親,從五年前殺熊嶺開始,東京城大戰、太原大戰、府州之戰,再到耀州之戰,這大大小小幾十戰下來,我忠義軍兄弟們,死了不下十幾萬啊!”


    “就說府州之戰。一萬多兄弟和韃子四萬大軍相遇。一場大戰下來,最後隻剩下了六百多人,其餘的,都倒在了府州的冰天雪地裏。我自己受了重傷,在床上躺了半年,全身是傷,現在一刮風下雨,我這傷口就疼得厲害。”


    趙多福心疼地看著王鬆,眼裏淚光閃閃。


    “本官發過誓,一定要建一座祠堂和墓地來祭奠他們,我也不能讓我的兄弟白死。從那以後,忠義軍犧牲的每一個弟兄,他們都有一塊墓碑,以供他們的家人、親朋好友和後人祭祀。通過祠堂,英雄之靈得以安身、家人可以祭祀、後人能緬懷瞻仰。死去的兄弟們是我們民族的英雄,值得我們緬懷!”


    一個讀書人肅拜道:“相公所言甚是。天蒼地黃,英魂歸兮。所有為國獻身的將士,都配得上有一快墓碑,供後人瞻仰。在下代這些英雄的親友們,謝謝相公了!”


    “多謝相公!”


    下麵的百姓又跪了一地,一起磕起頭來。


    地下躺著的這些英靈,他們或都有著悲慘屈辱的過去,也是這個時代給他們留下的烙印。他們也許隻是為了有一口飯吃,有個棲身的地方。等入了伍,明白了道理,練就了本領,殺敵於戰前,戰死沙場。


    他們或是農夫、讀書人、小販、貴公子;也可能是兒子,父親、哥哥、弟弟。他們抗擊金賊,灑血疆場,可謂是死得其所。


    忠烈祠為紀念陣亡將士而建,是將士的墓碑和祠堂。除了將士單獨的墓碑,忠烈祠裏還有幾座集體陵墓,分別是東京城大戰、太原大戰、府州大戰、耀州大戰。墓葬周圍鬆柏青青,鮮花朵朵,環境


    清雅,莊嚴肅穆。


    忠烈祠由祠宇和墓碑區兩大部分組成,祠宇共兩進,座西朝東,東西長兩裏,南北寬約100米。


    第一進為牌坊,一列拱門三孔,琉璃蓋頂,花崗岩整石牆體,中拱上方,鐫“忠烈祠”三個字,由大儒李若虛親筆書寫。


    進了牌坊,寬闊的道路兩側,便是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墓碑,鬆柏分立墓碑兩側,綠草如茵,大小直到旁邊都是參天的樹木,寂靜幽邃,讓人油然而生肅穆之情。


    第二進為享堂,在忠烈祠的最後麵,乃是祭祀活動中心場所。正中堂額“浩氣長存”係王鬆親書。堂內中間巨碑如屏,居中豎刻“抗金陣亡將士總神位”,兩邊刻各大戰役陣亡將士神位。堂內東西兩側用青磚碑座形式展出了多位陣亡官兵的生平事跡,以及包括王鬆在內的軍中高級將領的題詞。


    忠烈祠占地愈200畝,環境優美,風景如畫,距離邯鄲城50裏,距離大明府也不到200裏,無論是憑借路上寬闊平整的水泥路麵,還是便利的河道運輸,一日即可到達。


    早在兩年前兵進大名府以後,王鬆就讓手下開始安排修建這座忠烈祠。東京城及府州的戰事,犧牲的將士實在太多,特別是府州一戰,光戰死的忠義軍精銳,就超過了一萬五千人。


    去歲耀州之戰,由於忠烈祠主體的祠堂、圍牆、墓碑等已經建成,乃是追加的墓碑和靈位。


    忠烈祠的修建、所用的石料、木料都是從附近的太行山中得來。至於所用量最多的水泥,則是來自於洺水河畔的水泥作坊。


    兩河難民如此之多,找出幾千匠人、傭工還不是易如反掌。終於在差不多兩年多以後,忠烈祠落成了。


    王鬆和百姓分開,一直向前,直接進了享堂。趙多福和他一起焚香、燒紙錢,恭恭敬敬的行完禮,這才一起出了享堂。


    瀟瀟細雨中,護衛的一眾軍士肅然莊穆,站在蒙蒙細雨當中。


    “大家夥摘下頭盔,放下兵器,都進去,上炷香,燒些紙錢,祭拜一下你們的同胞!”


    “相公,你真是宅心仁厚!若是朝廷也能像你一樣,厚待那些死去的將士,大宋也不會打那麽多的敗仗,百姓也不會受那麽多的苦,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聽到趙多福的話,王鬆搖搖頭道:“娘子,我朝以文治武,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武將都要靠邊站,就更不用說下麵的士卒了。”


    更多的話,王鬆沒有說,因為這又要扯到土地兼並和大宋的基本國策上去,就太遠了。


    忠烈祠,事關民族魂魄、軍隊的凝聚力,即便是在財務如此吃緊的情況下,王鬆也是義無反顧,堅持把忠烈祠建成。即便在旁人看來,修這麽一座“無關緊要”的忠烈祠堂,似乎是嘩眾取寵。


    但王鬆卻深知,忠烈祠,凝聚中華血氣、勇氣、尚武之氣。人們來祭拜,必然正氣升,濁氣降,影響後人。


    碧血染黃沙,取義成仁,應垂不朽;


    精英輝赫石,貪生怕死,莫到此間。


    忠義軍武功之盛,震爍古今。忠義軍將士捐軀赴難,以身殉國,作戰之勇,死事之烈,誠足以撼天地而泣鬼神。


    無論如何,誰也不能忘了這些為了民族犧牲,碧血千秋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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