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大營、中軍帳中,此刻也是一片寂然。


    本以為傾半國之兵,對陣孱弱不堪之宋人步卒,可以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誰知幾日下來,血戰連連,卻是未能撼動宋兵營寨分毫。


    “直娘賊的,原以為宋軍壁壘不固,破綻很多,極易攻破,隻是兵力上占有優勢。誰知這幾日攻打下來,雙方都是損兵折將,真是大失所望啊”


    完顏宗弼眉頭緊鎖,以至於恨聲連連,顯然眼前的戰局並不能讓他滿意。


    今日他去了傷兵營,裏麵已經有兩三千人的傷兵,而且許多金兵傷勢慘不忍睹,讓人不忍卒視。


    完顏宗瀚小眼睛裏兇光畢露,冷聲道:“這還不都是王鬆搞的鬼。若是沒有王鬆造出來的火炮和震天雷,這些軟腳鬼又能支持幾天”


    陝西大戰之前,張浚派人從河北買了大量的震天雷和火炮彈藥過來,就是要當頭痛擊金兵。金兵軍中,則是因為自造火器的殺傷力太小,已經基本放棄。


    完顏宗弼也是搖頭道:“我左翼軍前幾日和曲端涇原軍交鋒,赤盞暉所率精騎陷入泥濘之中,難以馳騁,死傷慘重,我部下的勇將韓常也被流矢射傷一目。想不到宋兵西軍當中,還是真有英雄”


    被射傷一目的韓常一隻眼用布包著,站在一旁。聽到談及前日戰況,不由得臉上一紅,趕緊悄悄退在一邊。


    誰知完顏宗翰卻不依不饒,寒著臉問道:“韓將軍,這幾日和宋兵做戰,你有沒有破敵的良策若是有的話,說來聽聽”


    韓常無可奈何,站了出來,思索了一下,抱拳道:“元帥,以小人之見,宋軍各軍之間營寨都有一段距離,並沒有相連,而且營中還有不少轉運輜重糧草的民夫,我軍或許在這裏可以做做文章”


    完顏婁室咳嗽了兩聲,經年征戰留下的一身傷痛,讓他已經是孱弱不堪。尤其是當年府州一戰,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肉體上,都是遭到了巨創。


    “韓常說的不錯”


    完顏婁室忍著身上的傷痛,皺著眉頭道:“宋軍趙哲部人數眾多,但我觀其軍軍列不整,極易攻破。主帥趙哲,聽人說更是貪生怕死之輩,或許可以從此下手。”


    這幾日連番血戰,金人抓了不少的宋軍俘虜,一番拷問之下,宋軍中的一些軍情也是了然於胸。


    “元帥,要不要讓重甲騎兵突一下,輕甲騎兵左右出擊,準能一擊即潰。”


    韓常的話語,卻被完顏宗瀚搖搖頭否定。


    沙場決戰,關鍵在於戰機抉擇,士卒作戰勇猛程度。西軍雖然作戰勇猛,但還沒有強到使用重甲騎兵,那可是大金國縱橫天下的根本。


    若是碰上了王鬆的忠義軍,這重甲騎兵倒是可以縱橫馳騁,大殺四方。對於西軍,大金國的輕甲騎士已經足夠。


    “明日驅趕民夫,先攻破趙哲部,造成宋軍混亂。然後再一一擊破。”


    帳中眾人都是精神一振,紛紛交口稱讚。


    完顏宗弼才哈哈大笑道:“宋軍各自為戰,一盤散沙。我軍破敵,就在明日”


    完顏宗弼和完顏宗瀚對望一眼,都是暗暗點頭。


    完顏宗弼興奮地在大帳中走來走去,這位曆史上嶽飛一生的勁敵,此刻意氣風發,年輕人的衝動在他身上盡


    顯。


    “明日一戰,以優勢騎兵衝擊宋軍一部,擊潰其部。果然是五個手指握成拳頭,力氣要大得多”


    完顏宗瀚頷首道:“西軍各部,曲端涇原軍最為驍勇,其次是吳玠的永興軍,最差的是趙哲的環慶軍。明日一戰,就從環慶軍這裏打開缺口,一舉擊潰宋軍”


    完顏宗瀚說完,沉聲問道:“王鬆的忠義軍有無消息”


    大戰至今,一直沒有忠義軍的風吹草動,完顏宗瀚這心裏,始終惴惴不安。


    韓常遲疑道:“都統,我軍遊騎和陝西土匪在同州境內的黃河西岸發生數次交戰,損失眾多。不知道是不是忠義軍的斥候,還是真是土匪盜賊”


    “同州、黃河西岸,那定是忠義軍的大軍。要是匪盜,我女真勇士能損失眾多嗎”


    完顏宗瀚怒喝道:“一群廢物,難道你們都沒抓到對方的俘虜嗎”


    同州位於黃河西岸,和河中府隔岸相對,金人在同州和韓城都有駐兵。如今在黃河西岸發現宋軍,而且爭鬥不停,肯定是忠義軍過了黃河。


    韓常麵色一紅,趕緊迴道:“都統,對方人多勢眾,每次都是兩三百騎出戰,縱有落馬者,也被對方解救迴去。是以並無俘虜。”


    完顏宗瀚冷哼一聲,搖搖頭道:“這樣的硬骨頭,肯定是王鬆的部下。不過,王鬆與宋室不和,他怎麽會來淌這趟渾水”


    “扮豬吃老虎,還是要小心為是。”


    完顏婁室搖頭道:“都統,富平以東駐紮一萬鐵騎,以防王鬆部偷襲。此外,韓將軍,你把遊騎再往外擴五十裏,一旦發現王鬆大軍,立刻來報”


    完顏宗瀚沉下了一張大餅臉,聲音陡然大了起來。


    “先盡早破了對麵的宋軍,免得王鬆有機可乘。此罪不除,難消我心頭之恨”


    此次金人大軍南下,攻略陝西,除了擊潰西軍,鞏固陝西半壁,也是為了遏製忠義軍。


    兩淮從運河,陝西遏製住從四川輸糧,控製了兩河的糧食輸入,王鬆的忠義軍和治下百姓必會因乏糧,而不擊而潰。


    眾人散去,完顏婁室迴到帳中,一陣猛烈的咳嗽,隨即在凳子上坐下,眯起了眼睛。


    他一生縱橫疆場,殺人無數,滅遼伐宋,從不拿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如今自己百病纏身,身體每況愈下,也讓他慢慢地有了一絲惻隱之心,開始相信這世上真有報應一說。


    不然,他的兒子完顏活女為何會命喪黃泉,完顏宗瀚的兩個兒子完顏設和馬、完顏斜保,以及完顏闍母,都會喪身在宋人的刀槍之下


    一想起金人南下所犯的種種罪行,再聯想到府州王鬆冰冷嗜血的眼神,完顏婁室不由得心裏打了個冷戰。


    難道這王鬆就是上天派下來、對抗金人的天神


    自宣和末年以來,金人屢次南下,殺害宋人何止千萬,沿途更是屠城無數。雖說宋室無能,但王鬆這廝可一點也不含糊。


    從他第一天和金朝為敵,金人就付出了的慘重的代價,甚至是快要全軍覆沒,這廝還是死戰不退,殺死了上萬女真勇士


    窮兇惡極


    完顏婁室不由得腦海裏閃過漢人的這一句話來


    沒錯,就是窮兇極惡王鬆這廝,


    他能寫下“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樣的話來,可見其心裏對女真人是如何的惡毒和憎恨。要他對金人收手,無異於異想天開


    金人看似兵鋒正盛,實則已經杯滿則溢,縱然能夠維持幾年的強悍,但人口稀少的女真人,終究不能像人口眾多的漢人一樣,即使遭受打擊,也能迅速恢複元氣。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王鬆啊王鬆,你真是窮兇惡極、居心叵測,要滅我金人的種啊”


    宋軍,永興軍大營,一處軍帳之中。


    種冽帶著一群身邊的將領,一一向桌上的幾個靈位上香。最前麵的兩個靈位,赫然是“種師道”和“種師中”二人。


    眾人上完香,一起向靈位鞠躬。種冽朗聲喊道:“爹,伯父,你們在天之靈,保佑此戰大捷,保佑我折家子孫在戰場上大殺番賊”


    “大殺番賊”


    種冽身後的一眾將領們都是麵容肅穆,大聲喊道。


    眾人上完香,種冽居中,其餘人分別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各位兄弟,明日大戰,我等定要奮勇殺敵,不要辱沒了我種家軍的名聲。”


    種冽麵色凝重,看著周圍的種家子弟,眼神中頗為陰冷。


    自從種家的幾位先輩相繼離世之後,種家再也未能恢複往日的榮光,延安府失陷以後,種家軍的幾千子弟已經不能獨立成軍,劃在了永興軍的序列範圍,成了吳玠的部下。


    西軍最耀眼的種家軍,竟然成了其它序列軍之藩屬,顯而易見,種家軍已經沒落了。


    “大官人,我等在西軍之中遭處處掣肘不說,各路西軍一盤散沙,各自為戰,恐怕此戰兇多吉少。”


    在座的眾人中,一位種家子弟率先道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慮。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如今我種家軍聲勢大不如前,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外一位白發老將聲音低沉,話語中充滿了傷感。


    “種七叔說的不錯,我種家確實大不如前,但也沒有到山窮水盡。”


    種冽澀聲道:“此戰無論是勝是敗,對我種家軍的興衰,都是毫無意義。到時候何去何從,大家都議一下吧。”


    “大官人,你與王鬆交好,不如戰事完畢,咱們去投靠王鬆。有大官人的麵子,王鬆肯定會善待我等。”


    “各路西軍相互傾軋,曲端與吳玠不和,劉錫浪得虛名,趙哲軍紀渙散,孫渥明哲保身,此戰不容樂觀。大官人,你可得好好為弟兄們找個前程啊。”


    種冽暗自思量。自己和伯父在東京城幫過王鬆,王鬆欠自己一個人情,若是前去投靠王鬆,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至少,王鬆是真心抗金。也許有一日,種家這些子弟也能在其麾下,重迴故裏,再建家園。


    若是跟著朝廷,恐怕又會是遙遙無期。


    “不知此次陝西大戰,王鬆是否前來”


    眾位將領之中,有人忽然提出這樣的問題。


    “王鬆定會前來”


    種冽沉聲說道。以他對王鬆的了解,陝西這一場決定宋人命運的大戰,忠義軍一定會來,而且是王鬆親自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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