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凝祥門前的教場上,往昔一望空闊的平地上,已經建起了一棟棟兩層的水泥小樓,整整齊齊的排列出去,足足有後世的三四個足球場那麽大。


    這就是大名府忠義軍士卒的軍營。隻是這些房間,已經總共三四萬將士使用。


    巨大的軍營,任何人經過,都是不由自主的肅然起敬。那一個個筆直威嚴的身影,即便是在整個大名府,也是一道醒目的風景線。


    自從忠義軍占據北京大名府以後,接連恢複河北東路、河北西路的大部地區,各處也變得漸漸繁榮起來。就拿著這北京城來說,雖然沒有鼎盛時候的人口百萬,但城中至少也有了一半之數。


    若是再加上城外渡頭上的百姓,恐怕人數更多。


    這也是沒有辦法。忠義軍如此強大的噱頭,軍紀森嚴,秋毫無犯,大軍駐紮之處,總是引來百姓無數,在此生活居住,在給忠義軍帶來充足兵源、解決勞工荒的同時,也給忠義軍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民以食為天,何況還要照顧百姓的住處。


    糧食隻能從四川和兩淮調入,也幸虧鍾義軍有了水師,否則,光是這糧食,就得讓王鬆費盡腦筋。


    大名府及各地官府也是動了腦筋。購進糧食的同時,他們不得不大興土木,以保障百姓有充足的房屋居住。


    每一天,前來軍營應征的士卒都是絡繹不絕。根據報紙上所說的,應征的士卒不但有一份軍餉,家裏每個月還有一定的糧食補給,同時將來還可能要授田。


    在這戰亂頻繁、人命如草芥的戰亂年代,還有什麽比當兵更為快捷的方法,去改變自己的命運,改善家人的生活?


    隻是這訓練實在辛苦,即便是許多幹慣了農活、粗活的樸實漢子,剛一進來,也感覺頗有些吃不消。


    每天早上一起來,雷打不動的跑步20裏,千成不變的刺殺訓練,枯燥之極的隊列練習,有時候還要半夜起來、進行了所謂的夜間“演習”,據說這是忠義軍的王牌訓練項目。無論是騎兵、步卒、還是炮手,全部都要經過這些殘酷的訓練。


    能讓這些新兵堅持下來,全都在於教習軍官們孜孜不懈的努力。有時候為了訓練新兵,軍官們經常通宿不能睡眠。


    基層軍官通常都是隊伍裏麵挑選出來的老兵,不但耐心要好,責任心要強,最好還是粗通筆墨,秀才舉人更佳。


    基層軍官的待遇很好。除了米餉之外,還有額外的各種補助,比如蔬菜、高溫、獨生子女等等,明明白白。算起來,比高層的軍官並差不了多少,養活一家人綽綽有餘。


    可是,一旦基層軍官犯了錯誤,便會馬上被下放為中等或下等戰兵,不要說養活一家人,能養活自己都頗為艱難。


    而且,這些汙點記錄,比如貪汙、作戰不力、訓練無方、酗酒、打罵士卒等等,都會記錄在個人的履曆當中,這也使得犯了錯誤的軍官以後想要提拔會非常困難。


    所以,基層的軍官基本上都是兢兢業業,戰場上作戰也是一往無前,因為這是考核他們最重要的一條標準。


    軍官們每年都有小考核,三年一次大考核。每一次考核,總有一些基層軍官會被刷下去。


    所以,戰爭成了最好的選擇。所有的基層將領都喜歡出去作戰。隻有打了勝仗,立了功勞,才能獲得更好的評價,最少也是保住當前的位置,不至於跌下去。


    也正因為如此,和女真人作戰,其他宋軍都是畏


    金如虎,而這些人則是拚命的地向上衝,反正就算死了,名利也是全收,家人也會得到照顧。


    有了基層將領的無所畏懼,士卒們當然是群起而效之。而忠義軍中,基層軍將領如此之多,也保證了它的戰鬥力。


    “所有人到教場中心集合!”


    無數的士卒從訓練場上各處跑來,很快排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方隊。一個夏天過去,所有的人都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今天是第一批新兵兩萬人分配到各軍的日子。他們會被混編入老兵當中,以老帶新,這樣反複傳承下去。


    由於忠義軍已經攻下了真定府、中山府、以及河間府這幾個邊塞重鎮,董先等人一萬之數,鎮守這麽長的邊塞,直麵金人的威脅,人數實在太少了。


    光一個太原府城,忠義軍就駐守了三萬之眾,而且都是精兵強將。


    河北這幾個重鎮,自然也是需要補充人數了。


    “劉統製,這兩萬新兵,我就交到你們的手上了。你要帶著他們,伺機而動,駐守好城池的同時,還要打出去。平日裏還要營田屯田,保證大軍的軍糧。”


    這兩萬新兵裏麵,會騎馬的人數不下四五千。一個個黝黑健壯的漢子,在日光下就像一座座鐵塔一般,寂靜沉默的讓人可怕。


    聽到王鬆的話語,迴來接兵的劉錡正色道:“相公隻管放心,小人一定不負眾望!”


    有這麽多強兵在手,他自然也是心潮起伏,躊躇滿誌。


    “兵練好了,將來才能恢複燕雲,遠征塞外。千萬不可以懈怠。”


    “相公放心就是,小人一定不負相公所托!”


    恢複燕雲,封狼居胥,漢人王朝幾百年來的心痛和夢想,一定要在自己手裏實現。


    王鬆站上了高台,麵對著眼前如林的長槍、黝黑的麵龐、沉默的鋼鐵叢林,心裏也是接宕起伏。


    “兄弟們,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正式成為忠義軍的一員了。我代表忠義軍的所有軍士,歡迎你們!”


    下麵前排有士卒滿臉通紅,大聲喊道:“忠義軍萬歲,王相公萬歲!”


    後麵的士卒跟著驚天動地地吼了起來:“忠義軍萬歲,王相公萬歲!”


    王鬆也不糾正,坦然接受了這一膜拜。即便他如何推辭,眾人也不會心向宋皇,反而可能會起到離心離德的作用。


    普通的士卒,並不同於上麵的將領和官員,他們的想法更加直接。


    王鬆身後的一眾文官、軍官、幕僚,人人麵色各異。盡管有些人心中詫異,但卻沒有任何人張口。


    待眾軍的聲音低了下去,王鬆大聲喊道:“我忠義軍將士萬歲,我大宋百姓萬歲!”


    他中氣十足,清朗的聲音在校場裏麵傳了出去。士卒們也接著喊了起來:“我忠義軍將士萬歲,我大宋百姓萬歲!”


    眾軍的歡唿聲落了下去。王鬆提高了嗓門道:“弟兄們,從今天開始,你們這兩萬人,就要到抗金的最前線去了。你們能告訴我,你們當兵,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王鬆大手一招,幾個軍士扛著一麵黑邊黃麵的大旗出來,然後緩緩地把大旗升了起來,升到大約20多米,軍士們把繩索綁好,大旗隨風招展,煞是威風。


    “弟兄們,你們都看清楚了,就是這八個字,驅除韃虜,恢複中華,你們都記住了嗎!”


    “驅除韃虜,恢複中華!驅除韃虜,恢複中


    華!”


    下麵士卒們如潮的呐喊聲響起。


    “弟兄們,自上古先民時,我華夏先民篳路藍縷、披荊斬棘,幾千年過去,才創下了這輝煌燦爛的華夏文明。我漢家子弟開荒辟野,辛勤勞作,把一片蠻荒之地,變成了千裏良田。番子貪我富饒,南下侵略,我漢人白骨如山,屍積累累。良田荒蕪,盡是廢墟。番子尚不知自省,燒殺搶掠,妄圖萬世而治,奴役我漢人。卻不知這富饒之地,浸染了數千年來多少漢人的鮮血與汗水!”


    早已經熱血沸騰的士卒們不能自已,一起大喊道:“殺虜,殺虜!”


    王鬆點點頭,握緊了拳頭,大喊道:“強盜闖進我們的家園,傷害我們的親人,糟蹋我們的姐妹,搶去我們的牛羊和糧食。你們說,我們該如何辦?”


    這一次,不但是要踏上征程的兩萬新兵,包括場中正在訓練的其他兩萬新兵。還有五六千的老兵,包括後麵的官員幕僚們,一起大聲的怒吼了起來:“殺虜,殺虜!”


    江豹幾人在校場門口等候,正趕上士卒的怒吼聲傳來。


    喊聲震天動地,江豹不由得目瞪口呆,心裏也暗自慶幸。


    在來的途中,他在大名府城外的軍用渡口,發現了不少的軍用船隻,而且上麵都有火炮。


    等進了大名府城,到了教場門口,聽到裏麵的山唿海嘯,看到台上的男子龍行虎步,慷慨激昂,他便知道,這人一定是王鬆了。


    也隻有這樣的奇男子,才能讓一向高傲的趙多福神魂顛倒,夙夜難忘,趕著趟送上門來,完全不顧沿途的危險,也不顧自己的臉麵。


    張秀秀早已經驚呆了。台上那個鎮定自若、風度翩翩、正氣凜然、霸氣側漏的偉男子,真的是她記憶中那個傻不愣登的王二嗎?


    上天,你對我何其不公!


    張秀秀黯然神傷,低下了頭來。


    王青指著高台上的王鬆,興奮地說道:“娘,二郎就在台上,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當兵的在鼓噪?我早就說過,要二郎不要做這樣的事情,搞不好就會丟了性命!青兒,你趕緊過去,救你弟弟出去!”


    看到這麽多士卒叫的聲嘶力竭。王氏不由得麵色蒼白,抓緊了旁邊王青的手臂。


    “嫂嫂休要驚慌!”


    張雲天笑著勸慰道:“嫂嫂,二郎是在對士卒說話,咱們稍安勿躁,等二郎把事情辦完了,咱們再過去。”


    王氏放下心來。這半年對她來說,簡直就像做夢一般。噩夢夾著美夢,實在是搞得她心煩意亂,在小事上都能失了分寸。


    “這位嬸嬸,你真的是王相公的娘親?”


    聽到江豹小心翼翼的問話,王青點頭道:“不錯,這是我娘,也是王鬆的親娘。在下是王鬆的兄長王青。請問你是何人?”


    江豹肅拜道:“小的見過老夫人,見過大官人。”


    他看了看周圍,低聲道:“在下是柔福公主的貼身侍衛,有要事要見王相公!”


    王氏母子,包括張雲天都是一驚,不約而同的齊聲道:“柔福公主?”


    江豹低聲把事情的緣由講了一遍,眾人都是大驚。


    王氏急道:“這得讓鬆兒早點知道。想不到公主對鬆兒癡心一片,難得,難得啊!”


    張秀秀心裏一酸,扭過頭去,兩滴淚水滴在了兒子的包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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